廖鑾從來什麽事兒都瞞不過林醉柳的，她就像是上輩子也這麽陪著自己一樣，那樣了解自己。

  知道再解釋也是徒勞，他便也不再開口說話了，只看著林醉柳忙忙碌碌的身影，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議。

  他想，大概這輩子他也逃不過愛林醉柳的，她出現的恰到好處，天生就是為了和他相愛的。

  沒人互相揣測別人的想法，只是因著這原因，外面的馬車開的又快了點兒，走之前廖鑾為了讓林醉柳能坐的舒服，所以在輪子上做了點兒手腳，這馬車走的也極平穩。

  她的手一直不間斷的放在廖鑾的腿上暖著，直過了好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了叮叮當當的熱鬧聲音。

  “大概是進京了吧……”林醉柳哈了口氣，感歎似的想著，他們離開的時候還是盛夏，京城雖然在北方，卻也熱的難受，現在竟然都有哈氣了。

  聽了她的話，廖鑾伸手掀開了簾子，天氣果然是極冷的，才這麽一下外面的風就鋪面拍了上來，吹得他原本散亂的頭髮四散亂飛，看著更加散亂了。

  “風好大啊。”他聽見林醉柳這麽開口說著，剛想放下簾子，就看到了外面那片熟悉的景色。

  是到了玄武大街了。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大街上的人十分多，絡繹不絕的看著熱鬧極了，平日裡就十分喧鬧的十裡長街如今擁堵的一塌糊塗，河岸邊上佔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販，看著喧嘩極了。

  “今天可真熱鬧。”林醉柳喃喃說了一句，外面的人顯然也是看到了這一幕，司塵便扭過頭，對著裡面開口解釋道：“你日子都過糊塗吧，今天是重陽節啊。”

  重陽節？林醉柳瞪大眼睛又往外看了兩眼，果然是重陽節，外面走著的人裡時不時會有人手裡拿著朵菊花兒，黃的發亮，看著節日氣氛濃厚極了。

  “重陽節有什麽好玩兒的啊。”林醉柳畢竟活在現代，幾次重陽節都忙著別的事兒，對這個節日也並沒有多多施加關注，如今倒是疑惑起來了。

  她扭頭拽過廖鑾拉著簾子的手放下簾子，又給他暖了暖手，就聽見他笑著開口解釋道：“重陽節的時候，大家會爬山，也會祭祀，還是挺熱鬧的，只是想要出來玩兒並不太合適。”

  畢竟不是那種歡欣鼓舞的節日氣氛，也沒什麽好玩兒的，更何況，就算現在有好玩兒的東西，按照廖鑾現在的情況，大概也是不能出來玩兒了。

  “沒關系，反正我出去這一趟也累死了，早就想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才不要出門去呢。”她這全都是安慰之語生怕廖鑾心思敏感，有一點兒不開心的地方。

  好在這人心靈無比強大，並沒有什麽不開心的，他只是了然的笑了笑，接著就也不再說話了。

  到了玄武大街，離鎮南王府也就不遠了，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叫人提前回來通知過了，隻說了不要太大張旗鼓的準備，所以回來的時候林醉柳看見站了一門口的人，還是覺得有點兒頭疼。

  最前面站著的就是廖老太太了，自己的孫子出去了那麽長時間了無音信的，她原本心裡就擔憂極了，這回好不容易有人往王府傳消息，竟然又說廖鑾身體有疾，她就更放不下心來了。

  如今馬車遠遠地行駛過來，若不是蔡嬤嬤一直拽著他，她幾乎要直接跑到大街上去攔著了。

  好在王府老夫人的氣派還在，廖老太太強自壓抑的，等著那馬車停在自己面前站定，這才往前走了兩步。

  “燕歸。”她開口喚了一聲，聲音都不敢太大。

  廖老太太如今隻覺得每天寂寞極了，原本陪著她的柳紫盈如今也已經嫁人了，哪怕人家說了不在意孩子回來看她，她都這麽大歲數了，總也不能天天拘著人家的兒媳婦兒在自己身邊。

  加上廖鑾每天忙著，林醉柳這個當孫媳婦兒的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她這個孤家寡人就過得更無聊了。

  “祖母。”先下馬車的是林醉柳，她身子骨兒靈活，也不用別人扶著，一蹦就蹦下來了，一抬眼就看見了正在眼巴巴看著這邊的廖老太太。

  她們兩個人從來關系都不是很順暢，林醉柳到後來更是直接就不去給廖老太太說什麽了，現在炸一見面，恍如隔世似的，她一時之間還有點兒不是滋味。

  然而此時關心孫子的廖老太太可沒有心思跟林醉柳鬧脾氣，聽見林醉柳說話也只是端莊的點了點頭。

  似乎是覺得太僵硬了，還努力對著林醉柳擠出個笑來，開口十分慈祥道：“回來啦，一路辛苦了。”

  這樣的反應已經讓林醉柳覺得受寵若驚了，她以前最懂事最孝順的時候，廖老太太也沒像今天這麽慈祥過。

  她呆呆的點了電頭，正撒楞的當口兒，就聽見身後溫潤如玉的聲音極有禮貌又恭敬的聲音開口說道：“祖母。”

  廖老太太在門口站了好半天了，最想看見的就是廖鑾，如今聽到廖鑾說話的聲音，頓時也顧不得扮演什麽慈祥祖母了，立刻探頭向著林醉柳身後的馬車去看。

  馬車的車簾子大敞大開的，裡面看著挺舒服，廖鑾就坐在馬車裡面，看著這邊的人，微微露出了點兒笑來，那張臉看著比離開的時候消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的面容如今看著更加蒼白了。

  這幅頹唐又有些狼狽的樣子，廖鑾這輩子都沒有過，自然廖老太太也從來沒有見到過，如今看到自己意氣風發的大孫子忽然變成了這幅樣子，廖老太太鼻子一酸，立刻就變得淚眼朦朧起來。

  “燕歸啊，我得好孫兒。”她的眼淚原本還蘊盈在眼眶裡，然而就在看見觀言扶著廖鑾下來背起來，司塵直接從管家手裡接過那個帶著輪子的座子的一瞬間，她的眼淚立刻就繃不住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信裡說燕歸受傷了，竟然是像現在這樣，癱瘓了。

  這輩子廖老太太都沒想過廖鑾會癱瘓，她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了，丈夫去世她變成寡居，後來又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

  這些她都堅持過來了，只是無論如何她也沒想到，現在就連孫子竟然也遭受了這樣的事兒。

  一瞬間，廖老太太隻覺得自己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身體搖搖欲墜的，差點兒就昏過去了。

  好在蔡嬤嬤一直仔細看著廖老太太的動靜，見她身體一直抖來抖去，生怕這麽大歲數的老太太有什麽三長兩短的，急忙往前跟了兩步，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然後問出了廖老太太最想問的問題：“王爺這是怎麽了？怎的忽然就……”後面的話，她也說不出口了，畢竟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現在又是整個鎮南王府的一家之主。

  可以說，廖家的滿門光輝都寄托在廖鑾的身上，他也從來都不負眾望， 一直都是別人望塵莫及的存在，如今見他這樣，不僅是廖老太太，對整個鎮南王府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見王府出來迎接的人都是這麽個反應，林醉柳生怕他們說了什麽傷人的話，刺激到了廖鑾，到時候若是恢復上出了問題，她才是哭都沒地方哭了。

  所以急忙趕在眾人開口之前，提前開口說道：“王爺需要靜養，咱們還是別在門口待著了，今天天氣也不好，可別凍著了王爺和老祖宗。”

  她提醒了大家，眾人哪兒還有不讓他們進去的道理，很快就有兩個家丁接過看廖鑾的車把手，扶著他直接上了大門的台階進了王府。

  王府裡相比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院子裡的景色變的更加蕭條了，收拾院子的嬤嬤小廝雖然每天都勤快的掃撒，可是秋天樹葉落得太快，此時還是已經松松散散的落了一地，看著還有些唯美的好看。

  林醉柳直接帶著廖鑾回了居柳園，這院子旁邊兒就是廖鑾的蒼松院，管家乾脆把司塵獨自安排在了蒼松院的房間裡，離得近又有獨自的空間，他倒是挺滿意的。

  在外面漂泊了這麽長時間，甫一回到王府，那種踏實的感覺一下就讓林醉柳覺得舒服極了，才回到屋子，那撲面而來的溫暖感覺就讓她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怎麽像太后娘娘原來養的小貓兒似的。”廖鑾笑著取笑了林醉柳一句，緊著自己也歎了口氣。

  他也是喜歡回家的，雖然無論別人怎麽看都覺得他不是那種戀家的人，但是他骨子裡就是喜歡在家裡的。

  尤其是在林醉柳出現以後，好像一切都在悄悄改變。

  想著，他不經意低頭一看，就看見了自己屁股底下正坐著的那個輪椅，這原本是自己之前叫人為林醉柳做的，因為她的腿不方便，本身又是個閑不住的。

  後來她的腿忽然間好了，他想到這個東西用不上了還暗暗開心，沒想到現在又派上用場了，想著，廖鑾的臉上不禁露出了點兒無奈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