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您……哎呦喂！”小廝急得團團轉，已經能想象到等會兒大夫人可能會發怒了。

  偏偏柳雲意還是不急不慢的：“馬上好馬上好。”

  就這樣硬生生磨了一盞茶的時間，柳雲意才終於整頓完畢，慢悠悠地出了思靜園。

  明月知道了前因後果，自然免不了偷笑，又教那小廝好一陣著急。

  等柳雲意抵達大門口時，趙沅沅等人的臉色果然已經黑得一塌糊塗。

  “簡直不知分寸，長公主親自派人前來邀請，你竟敢這樣怠慢，若是長公主降罪下來你擔當得起嗎你？”

  “就是，這大半天過去了，也不知道在瞎搗鼓什麽，自己長什麽樣心裡沒數的嗎，就算塗再多的脂粉你也還是……”柳玲瓏說著說著，皺起了眉頭，臉色瞬間變得奇差。

  因為她突然發現，柳雲意這妝容竟然還挺好看的……

  這醜女以前不受重視，整個人呆呆愣愣的，也不會打扮，看起來又沒出息又寒酸。

  結果這次回來卻不知怎麽的，竟變了這麽多。

  別的暫且不說，但看這張臉，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而且那皮膚滑滑的看著可真好看，幾乎沒有毛孔。

  難不成，她店裡那些玩意當真有這麽神奇……

  柳玲瓏已經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柳雲意則無辜又坦然：“大夫人莫怪，實在是方才張嬤嬤她們在我身上，擰出了好些痕跡，我尋思著不能在外出醜，不然肯定要被人說閑話，所以特意多費了點功夫遮……”

  話音落下，趙沅沅的眼神果然閃躲了一下，隨即便朝張嬤嬤瞪了過去，顯然是怪罪張嬤嬤。

  張嬤嬤局促地抿了抿唇，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一家四口人出行，馬車兩輛倒也夠用了，多了反倒讓人疑惑。

  只不過，柳雲意估摸著不會有人願意和自己一輛，就便直接進了後邊的馬車。結果剛鑽進車廂，就感覺到有人跳上了自己的馬車。

  不等回頭，就聽柳漣漪的聲音傳來：“哎，玲瓏，你怎麽……”

  “今兒太悶了，我與她湊合湊合坐一輛得了，二姐姐你陪母親吧。”柳玲瓏嚷嚷了一聲，接著就鑽進了車廂。

  視線對上，柳雲意倒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她想幹嘛。

  “讓讓。”柳玲瓏徑直走到了柳雲意跟前，一副命令的語氣。

  柳雲意進來後，便坐了那最舒適的位置，還正兒八經的坐在正中央。

  柳玲瓏若是好生說話，柳雲意可能也就讓了，但她這態度，柳雲意則是鐵了心閉著眼當聽不見了。

  “嘖！”

  柳玲瓏向來跋扈，免不了就要生氣，卻不知怎麽的，這次竟然硬生生給忍了下來！

  隨即，柳雲意感覺到身側猛地沉了下去，是柳玲瓏坐在了她身邊，還朝她蹭了蹭。

  已入夏，這種黏黏悶悶的感覺實在糟心，柳雲意沒了法子，只能睜開眼睛往旁邊坐了點：“我的好四妹，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柳玲瓏見柳雲意終於理她了，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柳雲意，我要你給我畫你這個妝！”

  任憑柳雲意猜了很多可能，還真沒想到她會來上這麽一句，一時間是哭笑不得。

  這柳玲瓏，算是被她種草了嗎？
  “我的好四妹，你為什麽覺得，你說了我便願意幫你畫？”

  柳玲瓏嘴巴毒，說話向來不過腦子，但心機沒有柳漣漪那麽重，也不像她姐姐那樣綿裡藏針。

  柳雲意反正無聊，倒是有心逗逗她。

  “四妹妹不是向來嫌我醜麽，為何今兒卻看上我的妝？”

  “廢話少說！”柳玲瓏被她問得急躁起來，“你趕緊給我畫就對了，難得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別說有的沒的。”

  這話聽來，好像是給了柳雲意莫大的面子了。

  柳雲意笑得肚子疼：“四妹妹怕不是忘了我是開門做生意的，胭脂水粉樣樣都要花錢，為何會覺得我願意做虧本生意？”

  “你這是……”柳玲瓏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接著卻又擺起了架子，驕傲地從懷裡摸出隻荷包來。

  荷包鼓鼓卻不中，裡頭裝的全都是銀票。

  “說罷，你要多少！”她不滿的嘀嘀咕咕，“從沒哪家千金像你這樣市儈的！”

  既然是生意，柳雲意自然不會推辭：“你若是要我替你畫一個和我一樣的妝容，八十兩起。”

  柳玲瓏皺了皺眉：“這麽貴？”

  “我怎麽說也是織夢居掌櫃，親自出手自然要貴些的。不過就算我收了你銀子，現在馬車上顛簸，也沒法給你畫……”

  “什麽！”柳玲瓏的語調一下子拔高了許多，嘴巴癟癟，頓時就不痛快了：“等會兒就到圍場了，宴席上都是人，如果不是為了宴席，我才不來求你！”

  原來對這位小姐來說，這種態度已經算求了……

  柳雲意尋思著這丫頭也差不多及笄了，怎麽還這麽幼稚囂張，一點也沒學到她親姐那點兒心機。

  卻聽她道：“每回都是漣漪搶了風頭，別人都看不到我，這次又是這樣，哼！”

  女兒家心思多，看樣子這兩姐妹之間有點小溝壑……

  柳雲意心下了然，但並不介意推波助瀾，讓這點小溝壑變成大河道。

  便歎道：“二姐姐那是天生麗質，咱們自然沒法比。不過我向來醜陋也就無所謂了，你是她親妹妹她卻也不體恤你……哎，你別生氣啊，這其實也怪不了她，誰讓你就是沒她好看呢。”

  “你給我住口！”柳玲瓏瞬間炸毛，氣呼呼就要往馬車外頭鑽。

  “等等，等等……”柳雲意一把將她扯了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倒並不覺得你天生就差她多少，其實是你沒找對妝容。”

  “什麽意思？”被扯住胳膊的柳玲瓏冷靜了些，朝柳雲意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柳雲意笑笑，正巧她身上還帶了些口紅，便取出挑了罐櫻粉色的。

  “你年紀尚輕，用不著抹那些豔俗的大紅色，顯得整個人老氣橫秋的。”拽出一片化妝棉，以茶水濕潤，柳雲意二話不說就朝她嘴上抹去。

  柳玲瓏險些又要炸毛，不料柳雲意突然打開了口紅罐的罐子。

  “唔，這是什麽……”柳玲瓏皺了皺眉，心裡卻琢磨著這粉嫩晶瑩的顏色，還挺好看的。

  “這便是我織夢居最基礎的口脂。”柳雲意說罷，便以指尖沾取少許，朝柳玲瓏嘴唇上塗去。

  這丫頭向來唧唧喳喳的，從沒像這一刻這麽安靜過。

  柳雲意暗道，愛美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塗好之後，再取出一小片鏡子，給柳玲瓏遞了過去。

  就這還是她特意從腮紅盒子上取下來用的。沒辦法，古代的黃銅鏡用著難受，偏偏她又沒找著能代替玻璃的材料，所以便留了片鏡子自用。

  “這是什麽玩意！”柳玲瓏徹底驚了！

  水銀和玻璃的組成，將她的面容完全地映在了鏡子裡，她從未這樣清楚地看見過自己，瞬間呆住了。

  而且更讓她驚喜的是，鏡子裡的那個姑娘，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粉嫩晶瑩的唇色更是漂亮的緊！
  果然好看極了，這個醜女人竟然沒有騙她！

  而且不同於口脂紙的乾澀，她給的這個口脂不僅滋潤舒服，還非常的清香！

  柳玲瓏一瞬間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織夢居近日能在京城裡引起追捧了……

  雖然囂張嬌貴又跋扈，但她不是個不講信用的人，她一把將口脂罐給搶了過來：“這個多少，我買了！”

  柳雲意攤手：“樂意之至，十八倆。”

  好貴……

  這都夠買多少口脂紙了……

  不過，柳玲瓏想了想，若要她繼續用便宜又難用還難堪的口脂紙，她好像確實更願意用這玩意。

  “成！還有這個鏡子也給我吧！”

  “這個可不行。”柳雲意利利落落地將鏡子拿了回來，放在手心掂了掂：“這玩意也是我無意間淘來的，你要也行，三百兩。”

  “三百兩！你怎麽不去打劫！天上掉餡餅都沒這樣的好事！”

  “你這些詞用的倒是挺溜的，先把十八兩付了吧。”

  “切……”

  馬車終於停下。

  皇家圍場自然不是一般的富庶，佔地大不說，各處的設施也是極其新穎華麗，圍場的周圍更是每步都有士兵守衛，好不森嚴。

  而圍場裡面則是另一番田地，蹴鞠的，投壺的，少年少女們笑聲不斷，聽著便令人心生向往。

  柳玲瓏丟下二十兩銀票，利利落落地跳下馬車，朝柳雲意方向做了個鬼臉。

  “玲瓏！”柳漣漪下一步下車，見柳玲瓏如此失態，生怕被別人瞧見，趕緊出言製止。

  突然察覺到柳玲瓏有點不一樣了：“玲瓏，你的嘴唇怎麽回事？”

  “哈哈，你猜！”柳玲瓏樂呵呵的跑遠了。

  這丫頭性格雖然糟糕，本性倒是不壞，柳雲意心想，至少比她這位一下車就死瞪著她的二姐姐，好了不少。

  “你對玲瓏做了什麽？”柳漣漪不悅地質問道。

  柳雲意趕緊無辜攤手：“二姐姐這話真嚇人，我能對四妹妹做什麽，不過是給了她一罐口脂而已。”

  柳漣漪的神情還是不大好，不知是因為向來受自己掌控的妹妹不聽話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夠了！”趙沅沅望一眼不遠處熱鬧的圍場，以及圍場周圍亭台中各家女眷和俊朗公子，趕緊出聲製止。

  在家鬥無所謂，出來鬥可就只能被人看了笑話。

  柳漣漪瞬間驚醒一般，趕緊揣出平日裡那溫柔端莊的笑臉，仿佛剛才那個陰沉的女羅刹並不是她。

  “把玲瓏帶回來，咱們得先去面見長公主。”趙沅沅吩咐張嬤嬤道。

  張嬤嬤點頭稱是，不料剛走兩步，便瞧見個嬤嬤匆忙而來。

  “這位便是柳大夫人吧？”

  那嬤嬤分明是宮裡的扮相，趙沅沅語氣瞬間恭敬了不少：“正是。”

  嬤嬤笑了：“哪位才是柳三姑娘呢？公主想要見見柳三姑娘，讓我帶她過去，柳夫人且帶二位小姐們去亭子裡坐坐罷。”

  刹那間，趙沅沅險些咬碎一口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