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霆朝沈星做了一個深深的揖，“多謝小兄弟的救命之恩。”

  沈星手忙腳亂地去扶他，“顧公子，你之前也幫了我，快別行如此大禮了。”

  這時，裴斐和周達都趕了過來，兩人迅速下了馬跑到顧雪霆面前，拉著他上下打量，“顧九，你沒事吧？”

  周達臉色慘白：“那馬原本是我的，誰知竟然……”

  今日是清明，普通老板姓要出城祭祀先人，皇室宗親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早，皇室的儀仗隊就出發前往皇陵。

  皇室的祭祀過程冗繁莊嚴，在顧雪霆幾個看來實在太無聊了，就偷偷騎馬溜了出來，想在附近逛逛。

  那匹瘋馬，原本是周達的坐騎，但顧雪霆這次出行沒騎馬，而是坐的馬車，周達就將自己的馬讓給了他，自己從護衛那裡順了一匹來。

  誰能想到，那匹馬竟然好端端地就發了瘋？

  若非顧雪霆應對得當，怕不就要被瘋馬給摔下去了，不死也要重傷。

  換成周達，那後果更嚴重，因為周達體型有些胖，動作不及顧雪霆靈活。

  “我沒事，多虧這位小兄弟救了我。”顧雪霆側身道。

  “原來是你啊。”裴斐看見沈星驚喜道，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救了顧九，就是我裴斐的兄弟。以後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

  周達關注點卻是：“你不是那個鹵味攤子的老板嗎？”

  這一個月，周達可是經常光顧鹵味攤子，對於沈星熟的不能再熟了。

  沈星撓了撓後腦杓，衝三人憨憨地笑。

  顧雪霆又正式向沈氏行了一禮，“今日沈弟救了我一命，改日小子一定登門拜謝。”

  沈氏溫聲道：“顧公子言重了，就是小星不出手，也總會有人出手救下您的。”

  顧雪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見被沈氏攬在懷裡的沈意知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自己，他心裡一動，不知為何竟有些異樣的感覺，下意識衝她一笑，摘下自己隨身的一塊雙魚佩，遞給她，“拿去玩吧。”

  沈氏猶豫了一下，還是示意沈意知收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沈氏一句話都沒說，沈意知和沈星交流著眼神。

  回了家，沈氏在堂屋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是：“小星，你跪下。”

  沈星雖然不明白，但還是二話不說地跪下了。

  沈意知仗著年紀小，拉著沈氏的手問：“娘，小星星做錯什麽了嗎？”

  沈氏：“小星，你來說，你做錯了什麽？”

  沈星：“……”他也不知道啊。

  絞盡腦汁回想了一遍自己今日做過的事，他忽然有所省悟，覺得自己可能想到娘親生氣的點在哪裡了。

  “娘，顧公子之前幫過我，我沒法坐視不管啊。”

  沈氏歎了一聲，“娘不是怪你出手救人，而是……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也搭了進去，我和知知該怎麽辦？”

  沈星腦袋垂了下來，“娘，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他膝行到沈氏面前，“娘，我錯了，我下次一定不隨便出手了。”

  沈氏撫著他的腦袋，“娘不是不讓你救人，而是想讓你在救人之前，先要考慮好後果。你是個好孩子，只是做事容易衝動了些。好了，起來吧，別把膝蓋跪傷了。”

  兩天后，顧雪霆就帶著仆從上門了，帶來了一車的禮物。

  除了表示感謝之外，他還提出，想讓沈星到自己身邊來做事。

  這個時代，還沒有科舉制度，朝廷選舉人才，一種是通過舉薦，一種就是蒙蔭，也就是從父輩那裡將官爵、人脈等繼承過來，不過後一種隻適用於那些世家門閥的子弟。

  普通人想要出頭，大多只能選擇投效高門，然後通過有勢力、有聲望之人的舉薦進入官場。

  顧雪霆身為顧家的嫡孫，未來的路早就被鋪好了，只等著他長大然後一步步按照長輩為他安排好的路走下去就行。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也需要培養自己的人。

  沈星前天一拳擊倒瘋馬從而救下他的舉動，讓他印象十分深刻，當時就決定要招攬他，不過這兩天為了調查瘋馬一事沒能顧得上，今日得以脫身，他便立刻登門拜訪了。

  沈星自然是萬分高興，差點沒當場蹦起來。

  如果能夠跟在顧雪霆身邊做事，那麽好處無疑是巨大的，不說別的，起碼以後沒人敢因為他們家沒有成年男人而對他們家指指點點的了。

  他幾乎立刻就要答應下來，但好歹還是克制下來了，目光征詢地看向沈氏。

  顧雪霆也隨之看過去。

  他總覺得面前這位婦人有些不同尋常市井婦人的氣質。

  沈氏面對沈星殷切的眼神，幾乎說不出拒絕的話，然而也只是幾乎而已，為了避免身份暴露，沈星最好不要和那些世家子走得太近。

  “多謝顧公子對小星的看重，只是小星才八歲，從小野慣了的，沒什麽規矩，跟在您身邊，若是萬一觸怒了貴人，到時候結果可能是小婦人無法承受的，還望您見諒。”

  顧雪霆聽了她的話不由一驚，看沈星的體型，他以為他至少已經十三四歲了，沒想到才八歲，的確太小了些。

  而沈氏後面的話也不無道理，他雖貴為顧氏嫡孫，但也有不少人想對他不利，動不了他，那些人可能會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若沈星到了他身邊，便會首當其衝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刁難。

  想到這些，顧雪霆隻得作罷，“是行舟考慮不周了。”

  他遞給沈星一塊小小的紫檀木牌，“若以後沈弟有事，盡管拿著這塊木牌來找我。”

  話說完，他也沒再多留，告辭離開。

  沈星拿著木牌看了兩眼，也沒看出個花兒來，見沈意知好奇，索性遞給她，“知知幫我收著吧。”

  經過先前藏金簪那事後，現在沈星已經習慣性讓沈意知來保管家裡的貴重物品了，絲毫沒把她當成四歲的無知小女孩兒。

  當然了，沈意知也並非真正的四歲女孩，每一次都沒有辜負沈星的信任，將東西給他藏得好好的，誰都找不到，要的時候又能立刻拿出來。

  “小星，娘不讓你去顧公子身邊，你心裡不會怨娘吧？”沈氏摸著沈星的腦袋。

  沈星搖頭，“我怎麽會怨你呢娘，我知道你肯定是為了我好，不去就不去吧，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要是去了，咱家的鹵味攤子不就開不下去了嗎？”

  這話一出，沈氏不由被他逗笑了，笑歎一聲，喃喃道：“傻人有傻福，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