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色就徹底黑下來了，但今天月亮很圓，也很亮，照得地面一片明晰，能見度一點也不低。

  沈意知和顧雪霆誰也沒說回去的話，就這麽肩並肩慢悠悠走著。

  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快走一步轉到顧雪霆面前，倒退著走。

  “我的容貌恢復了，你想看看嗎？”

  雖然語氣故作平淡，但內心的期待和緊張只有她自己知道。

  前面出現了一塊攔路石，顧雪霆伸手將她拉住。

  兩人也因此停了下來，沒再往前走。

  顧雪霆伸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想。”

  就這一個字，撩得沈意知整個心湖都起了波瀾。

  微微移開視線，避開他灼灼的目光，伸手去撕右邊臉上的易-容-面-具。

  顧雪霆有些無奈，“怎麽這般粗魯？我來。”

  沈意知：“……”

  他小心翼翼又溫柔無比地將面具一點點除下來，生怕弄疼她。

  動作間，兩人離得很近，近到他呼吸間的熱氣都能感受到。

  沈意知聽著自己一聲一聲砰砰作響的心跳，感覺整個人都被他呼出來的氣息給燒著了。

  整個人如墜雲霧，如被火燎。

  當面具一點點除掉，她的面容也一點點展現出來。

  她面容全部展露的瞬間，天地仿佛都失色了，獨她一人鮮豔明媚，似暗夜裡盛開的一株優曇花，純淨又妖嬈。

  顧雪霆捧著她的臉，半晌都未作聲。

  沈意知眨了眨眼，眼中清澈的靈韻如波光一般漫到了他的心上，將心田滋潤，讓渴念瘋長。

  顧雪霆閉上眼睛，額頭抵住她，繾綣地喚她：“知知……”

  沈意知心弦一顫，霎時間萬籟俱寂，唯有心跳的聲音。

  “爹爹，娘親！那裡有船，寶寶要坐船！”

  卿寶跑過來，抱住兩人的腿，昂著腦袋看著兩人，脆脆的奶音，將兩人從剛才那黏糊的氛圍裡驚醒過來。

  沈意知下意識後退一步，撩了撩耳邊的一縷發絲，“哪裡有船啊？”

  卿寶立刻抓著她的手將她往前面帶。

  顧雪霆上前一把將小家夥扛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肩頭，“卿寶來給爹娘帶路，好不好？”

  卿寶還是第一次坐在別人脖子上，然而小孩子壓根兒就不知道怕，隻覺得興奮極了，兩條小胖腿兒不住蹬著，抓著顧雪霆的耳朵，完全將他當成了馬兒一般。

  “爹爹，快跑！”

  顧雪霆反手扶著他的身子，當真跑了起來，惹得卿寶一陣尖叫。

  沈意知跟在後頭，看著瘋玩的父子倆，搖頭失笑。

  在卿寶的指示下，兩人來到了一片水邊，岸邊果然停靠著一艘烏篷船，在水波上悠悠晃蕩著。

  這不是天舟湖嗎？他們居然走到這裡來了。

  天舟湖與村子可有著七八裡的距離。

  烏篷船上並沒有人，周圍也不見一個人影，估計是附近的人家停系在這裡的。

  他們不好擅動。

  但是卿寶可不管這些，被顧雪霆放下來後就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竟然直接從岸上跳到了船上，弄得烏篷船一陣晃蕩。

  他非但不怕，還咯咯直樂。

  這小子，是越來越渾了！

  “爹娘，快來！”卿寶朝兩人招手。

  沈意知和顧雪霆對視一眼，他笑道：“上去吧，待回來時給船家留下一份租金便可。”

  上船後，沈意知險些沒站穩。

  顧雪霆將她往身邊一攬，“抓著我。”

  他將系在岸邊的繩子解開，拿起船頭的竹篙，往岸上一撐，在這股反作用力下，小船蕩了出去。

  沈意知眺望著面前的一泓柔波，問顧雪霆：“你可知道這個湖為何要叫天舟湖？”

  “為何？”

  沈意知躺下來，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傳說在很久以前，有一艘巨大的船從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來一個巨坑，年深日久，巨坑裡就被填滿了水，再後來就變成了一個湖。”

  對於這個傳說，她是不怎麽信的。

  天舟湖足有數頃大，煙波浩渺，什麽人才能造出這麽大的船呐？

  不過此刻講來，當做一個笑談也未為不可。

  “你覺得這個傳說有幾分真？”她問顧雪霆。

  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眼見為實。”

  這就是不信了。

  湖中生著一大片荷花，葉綠花香，醉人心神。

  烏篷船在一片清香的花葉間悠然而過，花葉不時從身邊拂過。

  卿寶趴在船邊，伸手去夠，將一朵開得正盛的荷花扯下來，遞到沈意知懷裡，“娘親，花花。”

  對於他這辣手摧花的舉動，沈意知好笑又無奈。

  但又不能拒絕他給自己送花的好意。

  “謝謝寶寶，花花我很喜歡。”

  顧雪霆醋了，“卿寶，為什麽隻送娘親？爹爹呢？”

  卿寶看著爹爹委屈的模樣，深覺自己不能太偏心，於是也摘了一朵送給他。

  沈意知眼波一轉，突然冒出來一個壞主意，“寶寶，幫你爹爹將花花戴在頭上。”

  卿寶當即照做，爬到顧雪霆身上，使勁兒將花往他頭上戳。

  顧雪霆看著壞笑的沈意知，捏了她臉一下，“盡會捉弄我。”

  對於卿寶的舉動卻是沒有阻止，反而低頭配合。

  等到終於將花戴上時，他原本一絲不苟的發髻也被卿寶弄得亂糟糟的。

  再加上頭頂那麽大一朵豔麗粉嫩的荷花，怎麽看怎麽讓人忍俊不禁。

  沈意知實在忍不住了，轉過身伏在船舷上笑得肚子抽。

  卿寶一臉茫然，看看爹爹，又看看她，實在不明白哪裡好笑了。

  但娘親笑得這麽開心，他就也跟著笑了。

  顧雪霆看著這一對傻樂的娘兒倆，扶額歎息。

  然而上揚的嘴角，卻泄露了他此刻真實的心情。

  笑夠了，沈意知抹了抹眼角沁出來的笑淚，努力將嘴角的笑意壓下去。

  然而一見顧雪霆那模樣，眸子還是彎成了月牙。

  顧雪霆一把丟了竹篙，將她抓過來按在懷裡，捏著她的臉故作凶狠道：“還笑，嗯？信不信我把你——”

  “把我怎麽？”沈意知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顧雪霆攔在她腰上的手驟然收緊，咬牙切齒，“不要仗著卿寶在就為所欲為，不然，到時候有你苦頭吃的。”

  這話實在意味深長。

  沈意知反倒不敢再撩-撥他了，從他懷裡退出來，摸摸他的臉，哄他：“好啦，不氣不氣，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