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城

  監軍帳內，陸漸離在天還未亮就晨起了，並未來得及梳洗就已經坐在幾案前對著面前的地圖一坐就是兩個時辰，手裡還在不斷地筆畫著，樣子十分認真。梓初和梓辛在帳外守著，帳內時不時的傳出咳嗽的聲音令兩人苦臉相對，想提醒相爺要用早膳了，用完早膳也該喝藥了，可無奈相爺早就吩咐過，沒有傳喚就不要進去，此時二人猶猶豫豫不敢開口。

  梓初靈機一動“我們不敢進去，可以讓染公公進去啊，只是不知染公公在哪，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他”

  聞言，梓辛不讚同“還是別了，我感覺相爺和那個染公公走的太近不好，幾次計劃都因染公公耽擱了”想到了什麽，又神秘般開口說道“這個時間你可能看不到他，連續好幾日的上午，染公公的營帳都靠近不得，也不知他又在營帳裡搞什麽名堂”

  “唉！也是，前兩天這個時候我還去找過他，結果都被他的侍衛給打發了回來”梓初遺憾說道。梓初覺得梓辛對染公公有些意見，自己倒是對染公公還有幾分尊敬，可能是因為瘟疫的事。正想著，營帳的門被從裡面打開了，陸漸離探出頭，低聲詢問道“他在營帳?去把他喊過來”

  可是兩人並沒有立刻行動，反而是猶猶豫豫，吞吞吐吐，陸漸離挑眉，第一次看見兩人對他的命令猶豫，出聲道“怎麽了?”

  梓初尷尬道“相爺，我倆可能連染公公的帳門還沒摸到，就會被他的隨從“請”回來了”

  陸漸離有些吃驚“為什麽?”看著兩人也是一臉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算了，本相親自過

  去好了”隨即便走了出去。

  鑰染為了配合陸漸離演戲，已經搬到營中，在陸漸離的營帳附近搭了個小帳篷住了下來，這已經是幾日前的事情了。陸漸離將要靠近鑰染的營帳，白珠和白鸞便迎了上來，先是行了禮，陸漸離卻是直接走過兩人，大有衝進去的架勢，白珠想上去攔住陸漸離，被白鸞阻止了“算了，倒像是我們憋著什麽大陰謀似的，讓他進去親眼看看也好，再說了，左相我們是攔不住的”，聞言，白珠才肯罷休，不過看著陸漸離的眼神仍是不友好。

  陸漸離直接開門走了進去，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鑰染，陸漸離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歎了口氣，轉身推開門又走了出去，簡直難以相信，被梓初和梓辛稱作的神秘的上午就是在睡覺，這個小太監在現在這樣危急的時候還能睡得這麽踏實，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眾人看到陸漸離出來了，突然又定住了身形，緊接著又折返了回去，都是疑惑卻也不敢上前

  詢問，除非是不要命。

  沉睡中的鑰染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泛舟遊蕩在海洋之上，本來晴空萬裡卻突然烏雲密布，狂風呼嘯，一個浪花把小船打翻，自己就在這深不可測的海洋裡逐漸下沉，仿佛一個無底深淵，奄奄一息，直到快要息。

  鑰染突然睜開雙眼，同時張開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鑰染沒想到一睜眼，腦袋頂上就是陸漸離懶洋洋的笑容，怪不得這個夢做的如此真實，原來是陸漸離趁著自己熟睡，捏住自已的鼻子，呼吸不了，自然就醒了，鑰染暴怒，還沒人敢在他睡覺的時候來打擾他，除非是不要命了。

  鑰染突然的坐了起來，抓住陸漸離的手一口咬了上去，仿佛一隻發怒的小獅子。陸漸離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甚至都忘記此刻手是要往回收的，怔怔的看著鑰染咬在自己的手背處漸漸滲出了血跡卻毫無反應，活久了情緒卻是頭一遭這般起伏。

  鑰染感覺到了嘴邊的血腥味，才漸漸松了口，不善並帶有警告意味的瞥了一眼陸漸離便再次拉起被子躺了回去。

  白鸞和白珠似乎知道陸漸離的下場似的，所以在陸漸離闖進鑰染的帳篷時，便跟了進來，主子本就在睡覺時脾氣差，最近不知什麽原因，脾氣更差了，實屬是擔心陸漸離的安全，此時頗有些尷尬的看著陸漸離和他那支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白鸞訕訕的說道“啟稟相爺，我家主子身體底子差，有昏所的毛病，前幾天大病了一場，所以這幾天在床休息的時間會比較多些，呃…像剛剛這種情況相爺也別介意，主子肯定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呢，所以是無意識的，對，無意識的”，一旁的白珠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陸漸離聞言，並沒有回話，緩緩的收回了還在滲血的右手，靜靜的盯著鑰染，目光很平靜，倒是白鸞身後的梓辛擔心的說道“相爺，你的手還在流血”陸漸離回身，走出了營帳，留下淡淡的一句“無妨”

  監軍帳中，正在用膳的陸漸離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總是能警見自己有著牙印的右手，心情莫名的很煩躁，乾脆放下筷子喊道“梓初”

  “是，相爺”門被緩緩地打開，梓初快速的走了進來。

  “重述一遍近幾天外面的情況”陸漸離低聲說道。

  “是”梓初回道，之後便娓娓道來“每天都會有很多人要求見相爺，其中千人和親使團的較多，帶頭的是禮部尚書王大人和李副將，兩人是以商量和親公主何日返回為由，其余人只是起哄，不過並不能排除其余人是細作的可能性”

  陸漸離擺擺手阻止，眸中劃過一絲不屑“這幫人是細作的可能性不大，他們每日來的目的無非是想確認我是否感染疫病，總之是私心作祟，都在為自己的後路考量，之前不也嚷嚷著把鑰染趕到隔離區，生怕鑰染感染了疫病，傳染給他們，可笑那嚷嚷最歡的還是王昌嚴，他可能忘記了正是前幾日還是鑰染把感染了疫的他給救回來的，這些人就是這幅嘴臉，不用去理會他們”

  梓初明顯感覺到了相爺身上突然散發的陰冷，官場上的這些人自私慣了，相爺也不是不知道，以前都是自掃門前雪，不去理會便罷了，不知今日這麽大的氣性是源於何處，梓初隱隱覺得相爺著憤怒十有八九是跟染公公有關，但究竟怎麽個關系自己還弄不清楚，想想便算了，主子的事情我怎麽會輕易就弄懂了呢！梓初繼續說道“軍營這邊各個營中的將領都來找過幾次爺，不過賀榮賀將軍來了好多次，而且態度都是很激動，似乎一定要見到相爺才肯罷休”，梓初皺著眉頭問道“相爺，你說細作會不會是賀將軍?”

  陸漸離抬眸只是輕輕的看了一眼梓初，緩緩吐出“你這決定下的還太早，這些都說明不了什麽”沉默片刻，接著問道“近幾日我們能控制的范圍內可有什麽信鴿飛過？”

  梓初搖搖頭“不曾有信鴿，暫時我們還沒發現細作的聯絡方式”

  陸漸離食指緩緩敲擊著幾案思忖片刻，緩緩開口“通知下去，今日酉時監軍帳內議事”

  “相爺要見他們?相爺不是想讓別人都以為相爺感染了疫病，只是這見著面了還如何能瞞得住?”梓初問道。

  “這奸細在我軍營中潛伏這麽多年了，已經對我軍十分之熟悉，自身也是隱藏的非常小心，雖然我們沒有發現傳遞信息的信鴿，但不代表我們這邊的消息沒有被細作送出去，只是以一種我們不知道的方式，洛錦城那邊快開戰了，若是那邊打起來了，細作就能察覺到我們對他已經有了防范，再想找到他，可就難了，不如.”陸漸離目光突然犀利，唇角微勾，說出來的話卻是寒冰刺股“不如我們就逼他一把，坐以待斃向來不是我的風格，至於這如何能瞞得住我這病情?還得請個人一起才能繼續的把戲演下去”梓初不明所以的等待陸漸離的命令，頓了一小會兒，陸漸離蹙起眉頭“這鑰染不會這會兒了還沒起床呢吧？”撇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傷口，眉頭卻越蹙越緊，“你去，傳染公公，本相有要事商議”

  原來是要請來染公公議事，怪不得相爺的臉色不好看，興是早上的那一口令相爺十分生氣，可是梓初有一點不太明白，於是就問出口“相爺，為何沒有考慮過這細作是出在染公公那邊?”

  聞言，陸漸離看向梓初的眼神微眯，輕笑道“雖然這染公公平時是不怎麽討喜，可從他的立場上考慮他完全沒有必要做這細作，甚至跟我們一樣不希望這戰爭來臨，換句話，若是這細作真是染公公，你覺得他為什麽還會阻止疫情的發生”

  聽相爺的語氣，相爺應是非常了解染公公了，相爺說染公公不討喜，可梓初看不出來相爺討厭染公公，還為了不讓昏迷期間的染公公被幾位大人送到隔離室，不惜打草驚蛇連夜除掉了那兩名細作來賭幾位大人的悠悠之口，相爺說這兩人只是小嘍囉，但審訊一下也可能問出點東西來的，也不至於今天這般麻煩。自己不明白染公公為何不讓人把脈，讓禦醫確診一下不是瘟疫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可相爺竟然如此順著染公公的意，真就不讓人給染公公診治。只是自己還十分擔心染公公的情況，派去的禦醫都被染公公的丫鬟不知好歹的退了回來，相爺也不生氣，如今竟然還說染公公不討喜，梓初真是不明白主子們都在想什麽。隻好領了旨
  意去喚染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