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染緩緩看向陸漸離，若真如琉觴所言，墨廷是殺害自己母親的凶手，還真是壞事做盡啊！盡管已經得到了報應，可是心裡到底是有塊疙瘩。

  本來眯著鳳眸沉思的陸漸離像是感應到了鑰染的注視，如明珠般的眸子緩緩聚焦，而焦點便是鑰染，目光相接，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自己，這是在經歷了萬水千山後的複雜，這也是在經歷千難萬險後的平靜。陸漸離緊緊的握住了鑰染的手，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再放開。

  “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就回去”陸漸離對鑰染說道。

  “我沒有什麽要收拾的，但是與他們道個別還是要的”

  “嗯，我跟你一起”陸漸離說道，隨後兩人起身，向屋外走去。

  路上，鑰染忽然間操心道：“對了，你那些小雕人別忘記帶回去了”

  “嗯，昨日已經讓人收好帶回去了”

  感覺到琉觴一直跟隨著自己，鑰染靠近陸漸離的耳邊，小聲問道：“他為何還跟在我們的身後，看樣子倒不是十分著急回去登基的樣子”

  陸漸離露出迷人的微笑，“無妨”

  擁有深厚內功的琉觴此時臉都綠了，真想掐死這個狼心狗肺的丫頭。

  城堡裡，酋長見到鑰染與陸漸離二人攜手而來有些意外，得知二位的來意，卻不是十分意外。

  酋長一聲歎息，轉身，在身後的櫃子上隨手拿起兩本書，緩緩道來：“萍水相逢，卻得姑娘如此大的恩惠，救我族民於水火之中，竟無以回報。二十多年前，老朽無意之中得來一本醫書，只是老朽不才，根本無從鑽研其中的奧秘，竟跟我一起避世了二十年，如今得遇姑娘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也許姑娘就是這定數，我把這書交於姑娘手中”

  鑰染輕輕的接過書，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好笑，難道真的如同電視劇所演的那樣落入懸崖一定會有秘籍？
  書的封面竟空無一字，鑰染隨手要翻開書頁，意外的竟被酋長阻止，酋長溫和笑道：“姑娘不必著急，回去慢慢看！”

  鑰染對於酋長的行為有些奇怪，轉頭望向陸漸離，見陸漸離也只是盯著這本書若有所思，察覺到鑰染的視線，便恢復到了平時的儒雅，淡淡的說道；“如此珍貴的東西就這樣送給染兒了，還是要謝謝酋長！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先行離開了”

  陸漸離上前握住鑰染的手轉身刹那，卷動衣袍，不曾有半分留念。

  陸漸離越是這樣，鑰染就越發的心疼，緊緊的回握住他那寬厚的大手，停了下來，回身，對著那個滿臉複雜的酋長微笑道：“酋長，老天…他很忙的，通常都看不見人類的懺悔，所以…阻止悲劇的發生靠的都是人類自己，所有的贖罪、所有的懺悔都是毫無意義的，令所有人都慶幸的結局還是好的，不是嗎？此次感謝大家的收留，至於救人…就算是一旁的乞丐我也會伸出援手的，無關乎其他，我能救的是大家的一時，此地的環境並不適合人類長期居住，奉勸，還是早些離開。”

  音落，鑰染帶著陸漸離轉身離開，唯留老酋長一人滿目淚痕的注視著陸漸離。既然阿燕都知道了陸漸離的身份，酋長就不可能不知道。而鑰染也不會天真到僅憑阿燕的幾句話就覺得自己能了解到事情的整個始末，一定是還有細節自己不清楚，否則僅憑阿燕傳達的那些，陸漸離不可能對這些人有這麽深的芥蒂。

  不過，無論怎樣，到底是不希望此事在陸漸離心裡一直存在著疙瘩，他雖無法做到完全原諒，但是也絕對不會希望他們就此滅族，所以，自己也希望他們能早日走出這裡，尋求新生；而陸漸離…鑰染露出微笑，自己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成功就陪他坐擁天下，失敗了，無非就一坡黃土黃沙掩……

  來時是兩個狼狽的身影，沒想到回去時卻是一行四人，鑰染的左右手都被人死死的拉扯著，左邊不用說自然是陸漸離，右邊也不用說，更自然是琉觴。

  鑰染有些頭疼，上一刻還是各走各的路，忽然琉觴湊上來，湊在鑰染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表情是十分欠扁的曖昧，之後的情形便是是如今這樣。

  琉觴死死的拖住鑰染的右臂，沒好氣道：“陸漸離，你抽什麽瘋，本王是她的兄長，你休要無理取鬧！”

  “失了體統的人是你，七歲便已不便同桌，更何況如今拉拉扯扯，還不松開！”陸漸離冷聲說道。

  正在這樣僵持不下的時候，在場的第四個人終於出聲了，是激動又期待的聲音，
  “你們乾脆對決吧！”

  其余三人很奇怪的望向這個莫名興奮的小子，鑰染不解道：“對決？”

  “對呀，在我們佟伊族，兩名男子同時喜歡上一名女子時，會用對決的方式贏得女生的青睞，聽說，我阿爹與阿媽就是這樣在一起的，所以，既然你們都喜歡毓兒姐姐，對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來吧！”

  此時說出大逆不道之話的正是阿緹，那個擁有理想唯一一個不肯待在崖下面的少年，被陸漸離帶在了身邊。

  聞言，琉觴面色古怪，針對阿緹的話，思慮許久，終於放開了鑰染的手臂，嫌棄一般的說道：“這丫頭倒是有那麽股令人喜歡的聰明勁兒，可此喜歡非彼喜歡，快收起你那期待的眼神兒”

  隨著琉觴的撒手，陸漸離慢慢的也放下了鑰染的另一隻手臂，瞥了一眼琉觴。

  許久，緩緩的開口：“你不著急回去”像是疑問句，又似乎是肯定句。

  大冬天的，琉觴風流優雅的扇著扇子，一本正經道：“本王仗義，等參加完了你的祭祀再回去也不遲”

  陸漸離難得沉默，只是面上一閃而過的笑意。鑰染卻是格外的審視琉觴一番，方才他湊上來說的那句話還不斷縈繞在耳邊。

  此次，四人並沒有經歷任何困難的走出了崖底，出去了，就離京都不遠了，本以為四人會很低調的回京，豈知，剛進城門口，一隊近百人的南墨羽林軍在嚴陣等候，見陸漸離一行人歸來，皆是單膝而跪。

  “恭候吾皇回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齊聲呐喊響徹天際。

  鑰染認出最前列的是武淵與孟奔，在陸漸離一聲回應之後，大隊人起身整齊劃一，然後自動形成的隊形如同人牆一般，無形中把前來圍觀的百姓與四人隔絕開來。

  孟奔與武淵一身鎧甲，向他們走了過來，與陸漸離和琉觴打過招呼之後，武淵到還是自然，可是孟奔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鑰染。

  “染、染公公？”

  此時，鑰染一身佟伊族女裝，倒還算鎮定，對孟奔點了點頭，“嗯”算是回應。

  這些人中，除了孟奔，可應用震驚來形容的當屬阿緹了，傻在原地不說，下巴幾乎都要托在地上了。

  四人上了武淵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只有阿緹幾乎是被琉觴拎上來的，放下馬車帷幔的那一刻，仿佛外面所有的聲音都被隔離，驚歎的、不可思議的、辱罵的、讚賞的……一切的一切……

  在柳靜姝放出消息鑰染是名女子之時，鑰染就能想到過會遭到多少的非議，如今也算是有了心理準備，內心並無多少波動。

  “先在宮裡住幾日，再送你回府”陸漸離淡淡說道
  鑰染露出微笑，輕聲回應：“我住在宮裡算怎麽回事，直接送我回府吧，這麽久沒回去，府內也應該著急了”

  見陸漸離緊繃著臉久久不肯回應， 鑰染笑道；“我知道你的擔心，放心，若不是我放水，沒有人能拿我怎麽樣的，實在不行，你也可以派人保護我啊！”

  陸漸離微微歎氣，“就讓武淵帶人守在提督府外吧！”

  “是”回答的是馬車外的武淵。

  鑰染笑了，露出了兩側淺淺的梨渦，卻讓陸漸離看的出神。

  “咳咳”琉觴假意的咳嗽的兩聲，果然吸引了二人的目光，兩人如同複製，皆是冷冷的詢問的目光。

  琉觴有些尷尬，無奈道：“車上有四個人，你倆這樣目無旁人的含情脈脈不好吧，好歹也要照顧一下這位小朋友吧！”

  鑰染看向一旁早已被忽視的阿緹，此時他滿臉掙扎，似乎在做決定，最後終於出聲問道：“你就是那個一品大太監鑰染？”

  鑰染看著他滿臉氣憤，雖是不解，但還是點點頭，“嗯，不錯”

  想不到阿緹更是激動，“那民間相傳的都是真的了？你是女子，是禍亂宮闈的妖孽？”

  鑰染淡淡的看向阿緹，她能理解阿緹的心情，孩子的世界很簡單，對與錯很容易區分，一直都非常崇拜的姐姐竟然是他心裡一直認為的大反派，很難接受，不過鑰染並不打算解釋，只是淡淡的問道：“我是鑰染，他是皇帝，一個是別人口中的妖孽，一個是別人口中的昏君，怎麽樣？你是想要現在下馬車嗎？”

  阿緹依然十分氣憤，小臉憋得通紅，咬緊牙，最後說出來的話卻令人哭笑不得，“我為什麽要下車，離哥哥…皇上已經答應我了，今後都可以跟著他，他怎麽能出爾反爾？”

  “那你不介意我們是壞蛋了？”鑰染問道，只是覺得很有趣。

  “哼，你們是壞蛋，我可不是，我只是…我只是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等我找到了地方，我才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的”阿緹回答道。

  鑰染卻是滿面微笑，卻也不再繼續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