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嘉對著遠山黛色望眼欲穿的時候,終於看到遠遠有一行人蜿蜒而來。
這還虧得是她體能值高的時候附贈的特殊之處沒有收回的緣故,旁邊被大當家安排了來照顧她的丁蘭就毫無所覺。
“東家別擔心,冀城距離咱們行蘭山遠著呢,寨主她們沒有這麽快回來。”
“我阿爹以前就去過,說冀城老熱鬧了,那裡販賣什麽的都有,人們都住在有樓的房子裡,聽說只要肯花銀錢,誰去都可以住,是真的嗎?”
小姑娘受顧嘉懶得動彈的影響,雙手托腮遙望遠山已經小半個時辰了,只是那張小嘴卻並不能真正的安靜下來,從山寨裡的大小八卦,到行蘭山上的大小匪窩,現在終於把目光放到行蘭山外了。
只是在她很有限的人生閱歷中,對山外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所有的消息來源全來自家中的長輩或寨子裡出過山的人的講述裡,每個人對山外的認知都有自己的理解,一股惱兒灌輸進小姑娘的腦子裡之後,就變得面目全非起來。
小姑娘的父親是最早那一批被老寨主選中經過武師培訓之後,進入跑貨經商的行業山寨後生,後來丁蘭出生後也是在父親的親自教導下學習的武藝。
丁父深知在外奔波的風險,對女兒打小的訓練就十分嚴厲,再加上這個孩子天賦不錯,一直跟大當家兩個都是寨子裡的拔尖人物,但她現在已經十五歲了,對外界的認知上還欠缺得很。
顧嘉並沒有跟她解釋花銀錢就能住的樓叫客棧,也覺得沒有必要,等有機會她親自去外面走走,便什麽都清楚了。
“寨主真厲害,她肯定去過很多地方。”
面對小姑娘這聲感慨,顧嘉倒是認同的點了點頭,至少青行曾經生活過的西北之地她就還沒有去過。“那你想不想跟她去很多地方?”
“我?我可以嗎?”丁蘭帶著羨慕、也帶著失落的小臉在聽了這話之後,立即驚喜得生動起來。
“呶,當面去問問你家寨主不就知道可不可以了?”顧嘉朝外面呶了呶嘴,青行一行正滿載而歸。
“呀,是寨主他們回來了!”丁蘭像枚小炮彈似的當即彈射出去,隊伍裡有她爹爹。
顧嘉就知道青行此行不會空手而歸,但沒料到自己還是低估了結巴等人在官府眼中的份量。不僅匪眾每人足有五十兩的賞金,匪首結巴的賞金更是高達兩百兩銀子!
“來,都來,把這些東西給大家分發下去!”青行回到寨子裡後衝大家揮了揮手,便自顧自的朝顧嘉而來。
雖然臉上表情冷冷,看不出什麽不同,但已經很熟悉她的顧嘉還是從她細小的動作裡看得出她內心的雀躍。可能連青行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在高興的時候走路的腳步要輕快很多。
“東家,共換了六百五十兩銀子,我都讓大家換成被褥、衣衫和糧食運回來了。”還是跟原來一樣,做了什麽事她首先就是跟顧嘉匯報。
只是今天的這個匯報聽起來滿滿都是成就感。
“六百五十兩?”顧嘉則是實實在在的被這個數字給驚著了。
雖然她曾經經手過的財產已經遠遠的超過了這個數字,但之前籌齊百兩銀子的艱辛還歷歷在目,如此看來,幫官府抓土匪還是容易得多啊,這買賣乾得!
顧嘉連忙把青行往屋裡讓,跟著打聽她上冀城的所見所聞以及印象。
比起發展勢力什麽的,她們現在的安全和自由自然是首當其衝的要事。在得知針對她們的‘海捕文書’都已經撤下去之後,顧嘉高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些。
想來祁朔追尋了她們這麽久,都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已經想明白改大張旗鼓為明察暗訪了吧。
此時距離顧嘉和青行離京已經過去超過十天時間了,再聲勢浩大的找人都只會放大顧嘉她們在外面的目標,很容易被有用心利用和威脅,只要祁朔還沒有被一時的氣憤衝昏頭腦,勢必會慢慢放松對她們的盤查。
當然前提是追尋的隊伍已經經過了,而且背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青行今天下山的主要任務之一,便是打探消息。顧嘉的猜測果然沒錯,看來大部隊的搜尋已經過去了,至於背地裡的人,她根本就不放在眼裡,畢竟都已經從戒備森嚴的京城裡大搖大擺的出來了,對自己神奇的化妝術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相信只要不是特別熟悉她們倆的人,僅憑著幾幅似是而非的畫相就想把她們給認出來,那是肯定不成的。
前路未卜、後有追兵,顧嘉這幾天其實一直提心吊膽的,現在總算是把追兵給甩掉了,當務之急是盡早的解決黑風寨的事情,到底她還有多少時日這個還真是神仙難料。
“今日你們押了結巴他們去領賞,官府那邊對行蘭山土匪是個什麽狀態?”好容易兩人才重回把關注點拉回到黑風寨的事情上來。
“嘿,翼城的那個徐縣令當真是頭痛死了那幫土匪!”說起這個來,青行的目光便為不屑,“當初秀越府韋知州也是當地一方父母官,鏟除葫蘆口水匪的魄力完全不是這個徐縣令能比擬的。”
韋知府繳滅葫蘆口水匪的事顧嘉沒有什麽記憶,當時她一味的沉浸在失去雷寧的痛苦之中,不過那件事倒成了韋知州的一件大功績她還是知道的。
“行蘭山匪患的事已經這麽嚴重了嗎?”青行的這一比較讓顧嘉很吃驚,她吃驚的是匪患這件事情已經達到了能與葫蘆口水匪相提並論的程度。
“那為什麽翼城上官沒有派兵增援?”
“這事可能與咱們還有點關系。”青行看了顧嘉一眼欲言又止,最後招架不住東家的凌厲目光,才斷斷續續的說清了原委。
原來這個徐縣令上任的時間並不長,一開始還雄心勃勃想要獨佔功勞,只是一再的繳匪失利之後才意識到情況不對,等他向上鋒求援,可永等不至才調查明白,行蘭山匪禍橫行其實還有官府縱容的成分,原來的縣令與知府都曾與行蘭山上白虎寨的寨主有不可告人的交情!
這個發現給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當即歇了繳匪立功的心思。誰知時運不濟,沒過多久朝廷黨爭結束,有一重新起複的京官在赴任經過行蘭山時被土匪劫持了,花光了積蓄也隻贖得自身一人脫險。
那名官員進京之後就把這事告到禦前。雖然那時候還是老皇帝當權,根本不理政事,但這件事太過重大,一時震驚朝野,三省六部的大佬們商議一致後擬文,令地方官員迅速繳滅匪患。
這下可把徐縣令急壞了,真是吃肉的時候連湯都沒喝上一口,算帳的時候他卻成了背黑鍋最好的人選。州府倒是也派了些府兵下來,說是任由他差遣,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讓他背鍋所行的掩人耳目之事,他這才真的是有苦也說不出了。
接連的繳匪失敗讓他心灰意冷,本以為自己的仕途就要斷送至此了,可沒料到有一日突然鋒回路轉,有仁人義士揭了官府的懸賞榜文,直接把一小隊土匪送進了縣衙的大牢裡!
而且匪首還是臭名遠揚的結巴,當時他的欣喜可想而知,就連青行現在複述起來都難得的面帶笑意。
“好!他要立功又舍得花銀子,那咱們就送他一場大造化!”顧嘉的臉色難得到有些猙獰,她的心緒全被葫蘆口之事左右,潛藏在心底的悲楚又都勾起來了。
雷寧那個小姑娘的一言一行宛如再現,也越發的擴大了顧嘉對土匪行徑的痛恨。
“黑風寨想要迅速的發展,現在最好的契機就是滅了行蘭山所有的土匪窩,他們多行不義罪有應得,官府能力不足咱們出人出力,拿得報酬也是合情合理……”
青行本是一副疑惑不定的模樣望著顧嘉的,但不等她把話說完,便已經完全領悟東家的意思了,當即連連點頭,“是,就應該這麽辦!”
顧嘉和青行在屋裡制定下一步行動大計的時候,屋外則熱鬧得仿佛過大年。
黑風寨的山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才換了寨主第一天,新寨主就給他們帶來了這麽大的驚喜,完全不亞於老寨主還在時,寨子裡最風光和富碩的時候。
嶄新的被褥鋪蓋和衣衫被挨家挨戶的分發下去,魚肉米面在按人頭領取。老人們摩挲著連想都不敢想的好東西激動得顫抖著雙手,凍得小臉兒通紅的孩子們則圍著大人跑來跑去,眼巴巴的盯著魚和肉,口水都快饞出來了。
大當家拚命的眨巴自己的眼睛,“大家排隊,擠什麽擠!特麽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粗嘎的聲音雖然叫罵著,但聲音並沒多嚴厲。
大家也都嬉笑著,但還是規規矩矩的排好隊伍。
“想不到那個大當家雖然看著粗魯,倒還是有些威信啊。”吳管家起初看到外面亂哄哄的一團很是不滿,瞧著那些人被大當家才吼了一嗓子就乖乖聽話了,還真是蠻欣賞的。
吳懷禮與吳管家並排立於窗前,當即奉送他一枚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