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再下會兒棋?”祁朔沒話找話,隻想盡早的與顧嘉緩解關系。
可剛剛才輸了一局的顧嘉哪裡提得起精神來,頭也不回的道:“不下。”
她人現在雖然住在九皇子府裡了,但每天的工作都不能放下,特別是莊子上的鍛造作坊,在符茗的努力下,已經是一天一個樣子了,可顧嘉是真的不想與祁朔的關系太近,恨不得越早建成越好,這樣她便可以盡早的解放出去。
只要還窩在京城,她便擔心自己成為三皇子的靶子。
說來說去,都是抱金腿留下的後遺症。
當初韓統領來尋仇,要不是九皇子府的人出了面,便惹不來三皇子。
當然如果不是他們出面,那場麻煩也不會小。總之什麽事情都有兩面性,福禍難料。只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顧嘉能做的便是盡快換取鐵礦的使用特權。
特權在手,那才真的是天下我有啊!
“別急著走,我還有事跟你商量呢。”
顧嘉才要朝青行走過去,祁朔又開口了。
“??”顧嘉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兩人雖然有那麽尷尬的一段過往,但搬進九皇子府的那天可都說得明明白白了,暫時這樣不過是緩兵之計,兩人互不干涉。
所以平日裡雖然交流不多,但都還能保持自然隨行狀態。
顧嘉不知道這人今天跟自己有什麽事好商量的。
“那個,今天要跟我去一趟宗正府。”祁朔的話有些支唔,顧嘉看不出他是什麽態度,既像尷尬,又似心虛。
可是宗正府!
但凡看過古裝電視劇的人對這個名字都不會陌生。只是突然這個詞與自己沾上關系,顧嘉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我上次已經說過你是我的王妃了,怎麽著也得上玉牒吧,昨日早朝的時候三皇子已經起了疑了,我隻得拿你才進京沒空推脫,可再推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祁朔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淡定,顧嘉再看不出任何心虛的情緒,倒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只是,這個玉牒她不能上啊!上玉牒就跟領結婚證、上戶口本的性質差不多。
要是上了那可就真的是鳩佔鵲巢了,她倒是臉皮厚,無所畏懼,只是到時候要怎麽跟人家真正的王妃交代?
“再等等看吧,反正都推了這麽久了,再晚點應該也沒事。”顧嘉清了清嗓子,掩飾了下自己的尷尬,擺出一副完全相信你能搞定的樣子,逃也似的朝青行而去。
不管了,有事就得金大腿頂著,她趕緊的實現自己的價值,賺到了就走,京城這趟渾水太渾了,不想死就少往這裡面摻和。
望著顧嘉落荒而逃的背影,祁朔哭笑不得。
這是他請教了他的智囊團,好不容易才尋到的借口,想不到這丫頭還想逃!
“坤伯,符茗那裡怎麽樣了?”
“回殿下,一切順利。那臭小子回來後不停的誇讚夫人惠質蘭心呢,那個鍛造作坊的設計布局,精妙非常,他說見所未見!”坤伯是九皇子府的總管事,也是祁朔外祖家僅存的舊人,一直隨侍在九皇子的身邊對他忠心耿耿。
坤伯時常想,若在他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家殿下帶女人回來,開枝散葉,讓將軍的血脈得以延續那真是死都能閉上眼睛了,如今可好,還沒有到他要死的時候,府裡終於有了女主人了。
而且這個女主人還得到了向來驕傲的符茗的認可,他就更加放心了。
要知道符茗跟薛勇一樣,都是坤伯一手為九皇子調教出來的得力助手,特別這個符茗,從小心智過人,早慧靈敏,一般的人都不被他放在眼裡,這回能主動的稱讚一個人,比看見太陽打西邊出來還叫人稀罕。
這個夫人看來鐵定是不一般的,他愈發滿意了,只要看到這兩人站在一處,都覺得賞心悅目。
祁朔聞言嘴角含笑,與有榮焉,他看中的女人自然非同一般。
只是再一想到顧嘉現在對他的態度,卻又著實開心不起來。今天本想拐了人去宗正府,先解決名份問題,可現在看來,丫頭卻是早有防備,不肯上當啊。
祁朔本有心再請教下坤伯,但看了看他形單影隻,生生的把話又咽了下去。
說起來自己是條光棍沒錯,但至少已經看到了成親的希望,而坤伯卻是個一直沒有婚配的老光棍!之所以計劃屢次失敗,估計是問計非人了吧。
祁朔搖了搖頭,趕跑腦子裡多余的想法,收拾心情準備上朝去。
他的肚子裡打著什麽官司誰都不知道,顧嘉和青行剛回到自己客居在九皇子府的金梧院,便收到侍衛匆匆遞過來的信。
原來是曾氏兄弟到了。
對顧嘉來說,目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了,她忙讓捎信來的侍衛回信給順風鏢行京城負責人張召,讓他先把曾氏兄弟給送到莊子上去,自己則和青行隨後也出門去了。
現在顧嘉出門弄得自己都挺不好意思的,除了必須乘坐有九皇子府專用徽記的馬車,身後還隨行一大群的護衛,呼前湧後的,有點像出征的將軍,聲勢那叫一個浩大。
盡管九皇子祁朔以前極不受皇帝待見,但現在朝堂上需要僅存的兩位皇子分庭抗禮,保持所謂的平衡,該有的排場倒是全都補齊了,祁朔不理會這些虛的,現在可全都塞給顧嘉了。
對於祁朔的這個安排,顧嘉是拒絕的,但想到自己現在是扯起虎皮做大旗的人,只能體會寄人籬下的悲哀。
“東家,到了!”青行對這些倒是適應得很快。
以前她在西夷王庭呆過,那邊處處都想仿大靖,精髓沒怎麽學到,但外在卻學了個神似,皇族出行金鼓齊鳴,侍衛靜街,比這個厲害得多的都見過。
進得莊子很是讓顧嘉吃了一驚,鍛造作坊建在依山傍水的位置,才不過短短幾日,一排排整齊的房舍已經拔地而起了。
曾氏兄弟遠遠的便迎了出來,比起剛到百花山莊裡的怯懦木訥,如今要自信得多了,只是人還是憨厚,見了顧嘉話不多話,一個勁兒的掏出他們兄弟近段來打造的成果。
有鋒利的鐮刀,精致的農具,也有輕薄的大刀長劍,甚至從裡面還翻出打造得極薄的鋼板,韌性十足,可塑性很強,已經頗有些顧嘉前世見過的鋼板的樣子了。
這令她對改造大靖軍隊武器裝備這件事信心更足了。
雖然顧嘉主動包攬下這件差事,最大的目的是為了賺錢養渣系統,但見識過西夷人入侵屠城的暴虐,其實也不是沒有保家衛國的情緒在裡面。
與顧嘉的淡定完全不同,符茗則是被這一堆形形色色的器具震驚得無以加複,張開的嘴一直沒有合攏過,一副很沒有見識的樣子。
“這,這是鐵器?”手一件一件的摸過去,嘴裡呢喃著,鐵器這個概念估計已經在他的腦海中被重新刷新了。
相比生鐵器具的粗糙和鈍滯,這些製作精良,且刀口森森寒光閃閃的鋼製武器,在行伍之人的眼裡,的確有雲泥之別。
“是啊,這樣的才能算是鐵器!”不等旁人回應,他便又自言自語,拿起一柄大刀很輕易的便割掉了自己衣服的袍角,瞬即欣喜若狂。
“悠著點兒啊,小心別誤傷了人。”顧嘉真是為他捏了把汗,人在失智的情況下很可能會管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真要一刀橫掃過來,他身邊的人可都要小心了。
“你這是要跟誰割袍斷義?”青行難得心情不錯的開了個玩笑。
顧嘉不禁側目。據她所知,青行會的成語典故並不多,看來這段時間跟著薛勇除了對戰練手,連文化課也學習了不少啊。
“呵……我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符茗向來以沉穩示人,這會兒難得樂得手舞足蹈的,“夫人,你是說過不了多久,咱們西郊大營的全體軍士都能使這種兵器了嗎?”
他是為自己的兄弟們高興。自古爭戰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但前提是在裝備同等的情況下,若是一方有神兵利器相助,那便是實力的碾壓,是活命的機會。
雖然他從小便被坤伯帶到了九皇子府,但其實也算是薛家軍的後嗣,他們這些人在祁朔和暗中幫忙薛家軍的人有意無意的安排下,可全都在西郊大營裡。
其實西郊大營算是祁朔自己的武裝勢力。
這些事都是顧嘉入住九皇子府後,不經意間從薛勇他們的嘴裡聽來的。
符茗表現出來的袍澤兄弟之情顧嘉無法感同身受,但卻也理解,知道這孩子是由衷的為西郊大營眾將士高興,便點了點頭,“但能不能全部都換上,就要看你們的速度了,越早開工這個可能才會越大。”
“是!符茗從今日起,唯夫人之命是從!”符茗表決心的方式很特別,邊說著人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顧嘉的面前。
顧嘉以前就聽說過封建統治下的百姓很沒有尊嚴,動不動就下跪什麽的,但她真實的落到了這個時代,卻並不多見。
人們信奉的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對人行跪拜之禮依舊是最高級別的禮遇。
這樣的禮遇讓顧嘉很動容,要知道符茗的真心敬服並不是為了他自己。
一時這份對她來說原先只是有些特殊的生意,似乎被賦予了一層神聖的光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