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自不必說，就是青行，看著面前這對主仆那‘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也帶上了超脫的優越感。

  她當初的武器是兩柄短刀，攜帶不甚方便，現在用著的這柄能圍在腰間的軟劍正是出自東家的手筆。比起自己的軟劍，這柄被九皇子主仆驚呼為削鐵如泥，奉為寶貝的長刀其實粗糙得不堪入目！
  還是大靖國的皇子呢，無論是見識還是本事，完全比不上自家東家好不好，青行的身子慢慢又朝顧嘉靠近了好幾步，努力劃分與薛勇的界線。

  “想要嗎？”顧嘉很滿意這把刀帶來的效果，衝祁朔挑了挑眉。

  “要，要！”最急不可耐的是薛勇，“爺，要是把咱們西郊大營的兵器全都換成這種品質的，那奔赴戰場定能所向披靡啊！”

  手裡邊捧著那把刀，則像捧著稀世的珍寶，動作輕柔的撫摸著鐵錘鍛造留下的紋路，如癡如醉。

  這回不僅僅是青行鄙視他，就連顧嘉都側過身去，沒眼看了。像極了她前世嗜遊戲如命的男同學捧著新買的手機的樣子，往往這類癡迷遊戲的男生，長期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大多是單身狗。

  再仔細打量這個薛勇。

  顧嘉發現他比在百花山莊時高了，也黑了，腮邊還冒出一大片絡腮胡子，顏色尚淺，但顧嘉相信假以日時，必定成燎原之勢，長成一個只能隱約見到眉眼的黑大漢！
  貌似他的年紀並不比祁朔小，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

  在十五六歲便能成親的大靖國，他已經屬於大齡剩男！
  “這樣的你有很多嗎？”薛勇能想到的祁朔肯定也想到了，只是他還有些摸不準顧嘉的想法。

  而且在他的認知裡，顧嘉在百花山莊裡的那個小小打鐵鋪子，也沒有那麽大的產出。

  “想要多少都可以，就看你能付出多大的代價！”顧嘉暗暗開心，情勢都在朝著她預計的方向發展。

  顧嘉根本不知道，祁朔最喜歡的便是看她嘴角上挑，志得意滿的樣子，看似嗜錢如命，偏又處處有分寸。若不是他把她看得透透的，都要被她這副隨時準備獅子大開口的假像給迷惑住了。

  “那你說，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的都可以給你。這句話徘徊在嘴邊，終是沒敢說出口。

  祁朔在做阿九的時候做出這樣的允諾可能會令她開心，但如今真相大白，她能主動找上門來與他交易，估計已達到了她的底線，再進一步，他怕她會像兔子似的逃開，逃得他再也找不著。

  這種可能祁朔完全相信她做得出來。

  當初就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暴露，她才與他分道揚鑣的，而且一走便如斷了線的風箏，活得自由自在的，甚至從來就沒有想到過他。

  就連到了京城也裝作互不相識，根本就沒動過再見面的念頭！

  每天聽到著她的行蹤匯報，不是在哪裡逛了街，與誰相談甚歡，便是在哪裡吃了好吃的，心滿意足，甚至就連衛家那個小呆子都與她形影不離，只差沒把他氣得直接去抓人。

  有很多次祁朔都想當面問問她，是不是把他徹底的給忘了，到底還有沒有良心的！
  想到這裡，祁朔甚至有些感激禁軍的那幫蠢貨，要不是他們弄這麽一出，他還想不明白，他內心其實希望的是她與自己並肩立於人前而不是收藏在後宅的嬌花一朵。

  估計她還會繼續蜷縮進自己的小天地裡，不想跳出來展示自己的優秀。

  “原料、場地、人手……”就在祁朔看著顧嘉神采飛揚的臉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時，顧嘉已經開口了。

  她空有改良鐵器的技術支撐，但並不具備改良的條件。

  比如原料。

  大靖國實行鹽鐵專賣，朝廷對鐵礦的管制尤其嚴格，曾氏兄弟的技術改良，顧嘉可是花了大本錢的，每一件出品都是購買來生鐵製作的器具融煉而成，拋卻雜質之後，能用的不足五成。

  哪有什麽輕易的成功，全都是用銀兩堆積出來的！

  她不計前嫌的來找祁朔交易，實則是被迫之舉。

  唯有通過他，才能接觸到朝廷專營的鐵礦石。

  再一個便是場地。

  京城寸土寸金不說，外圍的郊區也是城內權貴的專屬，別說顧嘉的手頭還很拮據，就算是家財萬貫，一樣毫無辦法。

  沒有場地，便設立不了作坊，她的改良版的馬車作坊和鋼鐵鍛造坊要開在哪裡？
  還有人手也是關鍵因素。

  曾氏兄弟是掌握了技術難題的人才，但總不能只靠他們兩人便能打造出足夠的馬車吧？或許有人會說，偌大的京城還請不到做工的人？但是誰又能保證那些人會老老實實的乾活呢，要是混進幾個別有具心的人，估計到最後她的作坊便毫無秘密可言了。

  功虧一簣，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為別人作嫁衣裳！

  寧願碌碌無為，這樣的虧顧嘉也不想吃。所以想來想去，最佳排擋便隻留下一人——九皇子祁朔。

  “叫符茗來。”祁朔一直盯著顧嘉的小嘴巴拉巴拉的動，至到停下來，才突然驚醒過來。不過顧嘉提出的三個條件他倒是聽清楚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扭過頭去吩咐薛勇。

  “我城外有個百多畝的莊子，現在就讓人劃撥給你，至於煉鐵的礦石，你不必操心，我讓人送到莊子上去便是，人手差多少隻管跟薛勇要，還需要什麽？盡管說，什麽時候想到什麽也可以跟我要。”

  祁朔大包大攬的承諾後，才驚覺有些不妥。

  小丫頭一副跟他公事公辦的樣子，結果什麽算計都沒用上會不會很失落？
  “但我有要求。”

  青行正微張著嘴，目光來回的在九皇子和自家東家的臉上掃視，覺得這兩人的談判有些詭異，便聽到九皇子又開口了。

  嚇死人了，有要求才對嘛，做交易哦，哪能有求必應！若不然連她都要懷疑這個九皇子要麽不是沒腦子，便是對她家東家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西夷人在入冬後就結束放牧，西北戰事將起，在此之前我要讓大靖士兵手中的兵器全部換成這種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

  “這太難了吧！”青行正全神貫注的注意著這場交易，她的嘴巴第一次比腦子快，還沒等東家開口她便說話了。

  雖然她不知道大靖有多少士兵，但傾國之力啊，想想都不會少，要在幾個月的時間內全部換裝備，怎麽可能！

  祁朔也皺起了眉頭，似乎一下把要求提太高了。

  倒是顧嘉不慌不忙，“全部換沒問題，只是能分批次嗎？”

  “比如西北即將上戰場的先換，余下的守備部隊晚一點？”這個生意太大，而且她將獲得的利益也十分誘人，顧嘉即便是頂著壓力，也不能退縮。“就算是西北將士，也不會全部同時上戰場吧，只要不耽誤戰事是不是都行？”

  “當然，若九殿下一定要求在短短幾個月內全部置換完畢，那就只能找別人了。”

  顧嘉的潛台詞便是除了我你還可以找誰？
  “可以。”祁朔有些負氣，連對面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都拯救不了了。

  九殿下！她一定要與自己這麽生疏嗎。

  就連符茗被薛勇直接從房裡捉出來，都沒能讓他從這股子怨氣中解脫出來。“莊子上的事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找他。”

  顧嘉能感覺到祁朔的不悅，但與她又有什麽相乾呢？其實比起要面對他，她更願意跟薛勇、符茗溝通。

  看到面前貌似有些靦腆的男生，顧嘉還是很驚訝的。

  原想著好歹祁朔也是個皇子，家大業大的，即使沒有王府的管理班子，至少他信得過的人應該是個老沉持重的，沒料到出來的會是這麽一個半大的孩子。

  當然她也絕對沒有輕視的意思。

  畢竟改良兵器這麽大的事情，顧嘉深信以她了解的九皇子，絕對不會這麽敷衍她。

  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這個叫符茗的非同一般。

  當即很熱情的與符茗商定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顧嘉可不想大晚上的再在九皇子府裡耗下去。

  最主要的是她已經圓滿的完成了此行的目的，還被祁朔在旁邊目光灼灼的望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見顧嘉恨不得逃離他的樣子，祁朔的臉越加黑了，有很多挽留的話一時也不好再說出口，隻直直的盯著顧嘉和青行離去。

  薛勇倒是很開心，開心青行終於走了。

  今晚這場輸掉的比試足以令他回味，特別是青行離開之前衝他點頭一笑的畫面感太強烈，這會兒人走沒影了都還有些毛骨悚然。

  “終於走了！”他抹了下額頭，滿滿的都是慶幸。

  符茗看了眼自己的好兄弟，恨不能上去捂住他的嘴，這人都不會看眼色的嗎？沒見爺那失魂落魄的樣子？
  或許自己以後要離這個憨憨遠點兒了，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惹禍上身？
  “你說咱家夫人本來就夠厲害的了，為什麽還要帶一個那麽厲害的丫鬟在身邊？符茗，她們明天就會去找你呢！”薛勇對兄弟的擔心猶不自覺，還有些幸災樂禍。

  “閉嘴吧你！”預感真是太準了，符茗決定趁著自家爺還沒發落之前，還是趕緊跑路的好。“爺，我們先下去了啊，明天再匯報！”邊說著邊一把拖了薛勇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