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紅做出來了，顧嘉能想到的銷售渠道便是紅妝閣，借著坑了楚嬌的事件，她與紅妝閣的店小二田安建立起了短暫的交情。

  只是事情沒有她想像的那麽順利，寄賣的貨品已經擺在櫃台上好幾天了，卻沒有任何成交的記錄。

  “顧姑娘，不好意思啊，你的這個口脂好是好，就是……沒人買帳啊！”一看到顧嘉過來，田安便愁眉苦臉的迎了上來。

  紅妝閣的櫃台上貨品琳琅滿目，每一個角落都是生財的寸土寸金之地，他能借一角幫顧嘉擺買口脂，可以想見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從掌櫃那裡得到的許可。

  當然他除了想還她之前高價賣妝粉的人情，也是真的看好這款與眾不同的口脂，希望自己能創出更好的業績。

  可是明明看著不錯的東西，偏不討人喜歡，大多數顧客試過、看過都表示不錯，但就是不花錢買回家，總覺得跟以往用的口紅紙不一樣，不敢接受。

  盡管他磨破了嘴皮子，可一連幾天，硬是連一盒都沒賣出去，這樣他要怎麽跟掌櫃的交差？

  顧嘉了然的點了點頭，“那就撤下來吧。”　
  “真是，抱歉了。”田安沒料到顧嘉這麽好說話，本來準備了的一肚子說辭竟一下沒了用武之地，隻好搓著手很不好意思。

  “這又怨不得你！”顧嘉知道口脂沒能在紅妝閣裡一炮而紅，那接下來再擺也沒什麽必要了，再說每天近百文的租金也不便宜。

  “要不，你擺個攤在咱們店外試試？”田安反被顧嘉安慰心裡著實過意不去，便咬了咬牙做出最後的建議。

  借著大香粉樓的名頭，在人家門前擺個小攤的不是沒有，往往他們的生意還挺好，與大店裡的精細品不同，他們擺賣的只是大路貨色，一般大店也不與他們計較，只是紅妝樓的掌櫃的要求嚴格，說這些人降低了店裡的格調，一直不允許。

  要是顧嘉點頭，他冒著被掌櫃罵的風險也要去替她爭上一爭。

  “謝謝田大哥，不過不用了，我的口脂用的都是精細好料，便宜不起。”顧嘉見田安是真心的想幫她，連忙道謝。

  但要真的讓她精心製作出來的口脂淪落成地攤貨，她是絕對不死心的。

  要知道紅妝閣裡隨便的一盒口紅紙都要賣幾十上百文，地攤上同樣的貨頂上天也不過十來文，這個差價實在太大，而且顧嘉的口脂是用蜂蠟所造，光賣蜂蠟的價格都遠遠的不止十文了。

  白忙一場還倒貼錢，豈不是太不劃算？
  虧本的事情不能乾！

  “為什麽這麽好的產品卻無人問津呢？”

  顧嘉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甚至考慮過貨品供不應求的解決方案，可唯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下場。

  想來都是她低估了在凡事都講祖宗禮法的大靖，女性在接觸新鮮事物上的保守程度。

  “姑娘，不成就不成，我已經把雲州府城從內到外摸了個透徹，雖然重操舊業是不成了，但做點牽線搭橋的小生意還是沒有問題的，保證不讓大家餓著肚子。”周叔拍著胸膛向顧嘉保證。

  才不過短短幾日，顧嘉的嘴角都急起了燎泡，創業不成功的打擊讓她著急上火，周叔全都看在眼裡，忙過來勸慰。

  他說的也不全是安慰人的話，雖然做人牙子重操舊業需要官府衙門的認證許可，他在府城毫根基肯定是不行了，但以往的精明能乾還在啊，做做普通的掮客，給人幫忙跑腳還是沒有問題的。

  再說府城靠著源河，交通便利，往來的客商不知凡幾，即便只是掮客，日子也是過得的，這幾天他就已經做成幾單生意了，進項還不錯。

  “謝謝周叔！”

  顧嘉是真誠的道謝，這些天周叔早出晚歸真真切切的是為了這個家在操勞。

  “姑娘還跟我客氣什麽？當初要不是有姑娘，我這條命都沒了，哪裡還有進府城見大場面的機會？”

  顧嘉只是笑笑，也不跟周叔客套，當初搭救他實屬隨便，而且還是為了打聽三花的下落，可不好居功。

  她有心想向他詢問一下哪裡的人對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最高，但考慮到她要賣的口脂是閨閣後宅內的女性用品，他不一定知道，想想還是算了。

  三花，對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最高…有了！
  顧嘉突然福至心靈般恍然大悟。

  她怎麽能把那個地方忘了呢，口脂的需求量最大的地方是青樓啊，它稱了第二誰還敢稱第一？

  此時天剛過午，正是青樓開門營業前的休整之時，顧嘉顧不得跟周叔細說，忙把從紅妝閣退回來的口脂裝好，一股腦兒的用竹籃裝好全給帶上，直奔府城最繁盛的煙花之地而去。

  “唉姑娘！那不是個好去處，有什麽事你交給我就好了……”周叔跺著腳的在後面追，顧嘉隻得回頭衝他擺了擺手，“沒事，我一會兒就回來。”

  雲州府城繁華富碩，往來商賈頻繁，也就是說流動人口多，相對的也帶動了姹紫嫣紅的青樓事業，除了各個城區都有秦樓楚館，特別是臨源河一帶，每到入夜，那裡整條街紅燈縹緲，鶯歌燕舞脂粉飄香，河面彩樓畫舫，燈火迷離，間或伴著酥音軟語，巧笑嫣然。

  一縷縷幽香，一聲聲或軟糯或清脆的吟笑，一陣陣曲樂悠揚，裝扮得雲州府的夜分外妖嬈。

  而其中風雅之最，要數三生殿。

  當顧嘉從周叔的嘴裡打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有一時的茫然，三生殿這個名字，真的無法讓人把它與一座青樓聯系起來。

  但當鬱鬱蔥蔥，草木葳蕤的一處輝煌大樓就聳立在自己的面前時，顧嘉真的歎服了。

  從外觀上看，這座三層宮殿似的建築氣勢恢弘，毫無脂粉氣息，反倒是四角飛簷高挑，每角都垂掛著銅鈴，輕風拂過，便發現‘丁丁冬冬’的清響，有禪意繚繞。

  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若說這裡是一座佛的宮殿似乎比青樓更貼切一些。

  不過穿過亭閣回廊，來到大殿可見不到一尊菩薩，得見的是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處處飾以鮫綃羅帳，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好一派奢靡景象！
  縱然是顧嘉這樣自認為閱盡繁華的人，也免不得心旌搖曳，歎為觀止。

  怪不得此處能成為雲州府城的青樓之最！

  正當她幻想著一嫵媚傾城的美女，翠掠雲鬟妙裝束，腰肢窈窕輕歌曼舞穿行而來，纖足踏著這白玉鋪就的地面，步步生蓮會是一副怎樣絕美的場景，突然被背後粗嘎的聲音打斷。

  “幹什麽的？”

  出聲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漢子，身上穿著綢緞的衣服，不過落到顧嘉的眼裡卻有說不出的別扭。

  怎麽說呢，這個人看上去身寬體胖，面皮白淨，一副有錢富家翁的樣子，而且身上的錦衣也夠華貴，不過那人的樣子卻不怎麽淡定從容，舉手投足間毫無氣勢可言，從他亮了又暗的眸子裡，流露出來的氣質有些猥瑣，顧嘉總覺得他盯著自己的目光不怎麽懷好意。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華服卻是短打！
  在大靖國她已經接觸過不少的人，窮人與富人很好分辨，服裝就是第一道標準。不管衣服的質地，不從事體力勞動的人或者讀書人都是以穿一身長衫為榮，只有沒錢的做苦力才穿短打，既省了布料又方便乾活。

  像這個人這樣穿綢緞做的短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出去出去，這個地方也是你這樣的能來的？”那人不容顧嘉回話，便拿三角眼斜瞄著趕人。

  看到他頭上搖搖欲墜的綠色紗帽，顧嘉突然就明白這是個什麽人了。青樓的龜公！

  “我與樓裡的姐姐有約，耽誤了事你擔得起？”她前世在網絡上看到過對這類人的介紹，只是青樓裡乾雜役的男人，沒什麽社會地位。

  顧嘉自認為心裡有底，便壯著膽子叉了腰神氣活現的答道。

  “喲！這位姐兒好大的氣派！拿樓裡的姑娘壓我？那倒是說說看，是樓裡哪位姐姐呀？”

  龜公的這話說得，讓顧嘉生生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並不是被這人的話嚇的，而是被他這不男不語的腔調驚的。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與女子打交道的關系，明明看上去五尺高的漢子，說起話來卻像影視劇裡的太監，尖聲尖氣的，非常刺耳。

  “好多位呢，我一時半會兒的也沒記清名字，我這就去找。”顧嘉隻想盡快脫身，反身就往樓裡鑽。

  “哎，哎，站住！站住！”那龜公顯然沒料到顧嘉的膽子這麽大，稍不提防就讓人給溜進去了。

  這裡可是貴人們才能進的地方，突然鑽進了個丫頭進去，壞了事可怎麽得了！

  龜公不及顧嘉的身手靈活，再加上殿內綃幔垂懸，雅屏欄隔眾多，一時便不見了她的蹤影。

  “來人！”龜公在後面氣得牙癢，他只是看那姑娘尚有幾分姿色，正盤算著怎樣把人拿下才好，哪想到她自投羅網倒沒事，偏鑽進了風雅澗！
  顧嘉只是為了脫身，情急之下進了殿，全然不知自己進的是什麽所在，也不知道那個龜公可不是普通的雜役，還負責整棟樓的安保。換句話說，他就是青樓老板專門培養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