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蕭舅娘就是個面冷心熱的。

  雖然王家在程家落難的時候沒有伸出援手，兩家還斷了往來，但在程氏過世之後，幾個女兒被發賣的時候她還是站了出來。

  之前顧嘉還沒弄明白女孩子被發賣的厲害，自從在這裡生活了一兩個月，總算知道了些情況。被賣的二花、三花、四花和五花裡，只有二花的年紀最大，今年已經十三歲了，且長相又出眾，那些人牙子肯定會把她賣到價最高的青樓裡去，那樣二花的一輩子就真的毀了。

  憑程家目前的情況，蕭舅娘買下二花就算不是傾家蕩產，也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就算蕭舅娘的言語再刻薄些，顧嘉都不會放在心上，若是沒有蕭舅娘，她的系統第一時間就已經失敗了。看到現在完好的二花站在面前，她的內心只有感激。

  “舅娘放心，這些道理我都知道的。”顧嘉受教的點了點頭，“您知道我家裡的情況，爹娘沒了又有妹妹們要養，沒辦法就上了南山。”

  “也是我運氣好，一進山就尋到蜜蜂老巢裡去了，這不采了十來進蜂蜜拿到城裡來賣，正巧賣到何家的匯通貨棧裡去了。蜂蜜是個緊俏貨，貴人們都喜歡，何公子就讓我跟他們簽了契書，下回采收的蜂蜜仍舊要賣到他們貨棧裡。”

  “剛我就是從匯通貨棧裡出來的，何公子初來清溪縣想要逛逛，一同就走到這裡了，趕巧遇上軒哥兒高中案道差人報喜，他們也就跟著湊了個熱鬧。”

  顧嘉為了打消蕭氏的疑慮，乾脆真假摻半的說了，至於楚元貴那一出她絕口不提。那樣糟心的事自己處理就是了，沒必要讓蕭氏和二花再跟著擔心。

  “真的？那何公子是府城貴公子，門第高你心裡有數就好。”

  蕭氏應該是相信了顧嘉的話，問完了又板著臉出去了。

  “大姐，你真的采到蜂蜜？”二花的驚喜隻如曇花一現，接著就驚恐的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上了南山！”

  “大姐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在舅娘這裡過得很好，你不用著急賺銀子來贖我！”

  看得出二花是真心的擔心她，顧嘉心裡莫名的松快：“沒事，沒有進深山，就在山腳，完全是運氣好。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嗎？”

  “而且我告訴你哦，你大姐我琢磨出了馴養野蜂的方法，就在山腳下放了很多的蜂箱，往後不用再到處找，那些蜜蜂就會源源不斷的幫我釀蜜！蜜多值錢啊，咱們家很快就有錢了！”

  說起這個顧嘉心裡也有淡淡的得意。

  “真的？”二花顯然也被最後一句話吸引了，但到底還是有些不信，“蜜蜂能馴養嗎？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跟何家的契書都簽過了還能有假？回去采了蜜過兩天我又能上城裡來，不出幾回，我就能湊足三十兩銀子把你贖回去了。”

  二花的臉上帶了欣喜，不過當顧嘉說要把她贖回去時又有些情緒低落，“大姐，六妹長高些了嗎？七妹呢，她聽不聽話？”

  只是她的低落一閃而逝，快得顧嘉沒有捕捉到，即便是看到了也隻當她擔心被賣還沒有下落的三花、四花和五花。

  二花算是比較早熟懂事的孩子，但到底離家久了，難得有跟自家大姐相處的機會，兩人便一同做飯，一邊唧唧喳喳述說著家裡的趣事。

  何公子跟程軒談論詩詞文章，竟然大有一見如故之感，暫時沒有要告辭的跡象，蕭氏又進來讓多做點飯菜。好在有顧嘉帶來的肉，加菜也不是難事，顧嘉正好大顯身手。

  等顧嘉做了一個紅燒肉、一個青菜肉丸湯外加炒回鍋肉，程家待客的晚餐就很像樣子了。

  二花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家的大姐看。貌似這才兩個月不見，大姐竟然這麽能幹了？

  以前的大姐雖然也能乾，但更多的時候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逆來順受，比自己還軟和些，向來只有被老宅的人欺負的份，再看看現在的大姐，會賺錢說話也多，還能做出這麽可口的飯菜，她都有點不認識了，這還是自家那個她熟悉的大姐嗎？
  “大姐，這真的是你嗎？”她心裡正疑惑，開口便問了出來，“你怎麽會做這麽好吃的菜？”

  顧嘉暗自心驚，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因為一直沒有熟悉原主性格的人，她便表現得有些肆無忌憚了，“臭丫頭，這才分開兩個月，你就連自家大姐都不認了？”顧嘉佯怒，伸手敲了敲二花的頭。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剛開始我進山撿了頭受傷的野豬，賣到了鎮上的天香樓。天香樓是幹什麽的？人家專門做好吃的，我就厚著臉皮跟人學了兩招啊，不就是想學了做好吃的喂你們的嘴嗎，還有錯？”

  “不，不，大姐最好了！”二花到底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顧嘉的話她還沒有分辨真偽的能力。想到以前大姐就處處維護她們，受過不少的委屈，現在爹娘沒了更是要挑起一家的重擔，一時鼻子澀澀的，把頭靠在大姐的肩上，就像小時候那樣親昵。

  顧嘉還從來沒有與人這樣親近過，但現在感覺還不壞。

  兩姐妹有說有笑的準備了晚飯，送到前面開了席。

  封建社會就是這點不好，無論做飯功勞最大的是誰，只要是女人便沒有上桌與客人吃飯的權利！好吃的一盤盤上了桌，顧嘉很沒好氣的瞪何家公子。也不知道這公子是有什麽病，好好的世家豪門不住，偏跟她跑到別人的茅草屋裡吃飯。

  照她的脾氣，恨不能把人給哄出去，可一想到現在自己剛得罪了楚元貴，還有用得著何家公子的地方，不得不忍氣吞聲。

  “顧姑娘！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撤走，便被一臉驚奇的何牧心給叫住了。

  “家裡貧賤，只能做些簡單的家常菜，何公子還請多見諒！”不等顧嘉出聲，蕭氏忙從織布上起身賠罪。

  “不是不是，舅夫人客氣了，只是沒想到顧姑娘的廚藝如此了得！”

  等何公子解釋了顧嘉這才驚覺，自己一不小心又賣弄過頭了。

  在大靖國，豬肉屬於權貴們看不上眼的賤肉，做菜不是煮就是燒，做出來腥味很重，而她剛擺上桌的紅燒肉香味兒撲鼻，紅得透亮，色如瑪瑙，夾起一塊嘗嘗，軟而不爛，肥而不膩自然一下就吸引住何牧心了。

  見是客人稱讚顧嘉的，蕭氏便放松下來。她有些不明白這個何公子為什麽總叫大花顧姑娘，不過想來可能是這個外甥女在外行走用的化名，見她行事還算有些分寸，心下便又滿意了幾分。

  不等蕭氏再客套什麽，何牧心甚至顧不得他翩翩公子的形象，埋頭大吃起來。

  顧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說起來這個何公子還是一州首富之家的公子呢，應該是什麽美味沒嘗過？竟然會對她做的菜如此喜歡？搞得她都懷疑自己做的菜是不是有了什麽特效加成。

  只要他不找碴就好，廚房裡顧嘉留了不少的菜下來，足夠她和二花、蕭氏吃了。

  吃飯的時候看蕭氏隻揀素菜吃，好吃的肉菜一個勁兒的往二花的碗裡堆，她這才相信二花的話，蕭氏平常是真的對她很好。

  夜晚降臨，暑熱消減，月光從茅屋支起的窗口透過來，在地上留下一片皎潔的白，晚上顧嘉跟二花一床睡。

  程家的茅草屋不大，除開前面半間是蕭氏的織房，另外半間是待客的客廳兼程軒的書房，然後就只有後面臨時搭建的狹小廚房外加一間臥房。

  原本這間臥房一分為二，蕭氏和程軒各住一半，現在蕭氏的一半卻分給了二花，她自己緊靠著廚房搭了張床。

  即使被賣到自己舅娘的家裡，蕭氏對她也好，但二花還是想家了，想到在家裡姊妹睡在大通鋪上的日子，一時興奮得睡不著。

  姐妹倆躺在黑暗裡伴著屋外的蟲鳴竊竊私語，顧嘉仿佛回到學生時代與好友一起開臥談會的快樂時光，穿越之後連日來的憋屈、不甘和煩惱，似乎都一點一點的散去，比起那幫或許已經忘了她的損友，跟二花聊天好像還要親近一些，或許這就是血緣的關系吧。

  “等我再找到三妹、四妹和五妹，咱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顧嘉感歎一聲，她是頭一回不那麽排斥這個系統任務。

  想想自己晚上沒回去，不知道六花會不會擔心她，也不知道七花哭鬧了沒有，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長姐了。

  “大姐，我也會幫你一起找。”二花的聲音低沉卻意外的堅定。

  “只是我走了，舅娘和表哥要怎麽辦呢？你不知道，舅娘為了多掙錢，沒日沒夜的織布，眼睛都快熬壞了，還有表哥，他……讀書極刻苦，常常會忘記吃飯。”

  “表哥很好，他說一定要考得功名當大官，讓我和舅娘享福……”

  二花的聲音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低，顧嘉的心裡突然升起強烈的預感，這二花不會是……少女懷春了吧？兩個人聊天的內容除了討論家裡的幾個花，她說得最多的便是程軒！

  要知道這可是十二三歲就訂親合法的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