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開口就先輸，這個比氣勢的事顧嘉自認為自己沒理由比不過人。

  想當初上學的時候少做了作業逃避被罰的時候，找起理由來那叫一個氣定神閑，要是露出一丁點兒的心虛，那可就被火眼金睛般的老師識破了啊。

  想不到當初當學渣的經歷到了大靖國倒是派上了用場！
  “一千兩吧，再不能少了！”田管事自說自話，一再的降價，這舉動把周牙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千兩啊，可以了可以了，這地方的鋪子少了兩千兩真是拿不下來。他在心裡暗暗的點頭，覺得自家姑娘真是高！不費一言一語，這價就談成了？

  聽到田管事孤注一擲的語氣，顧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不表個態別人就得撤了。

  “按說管事說的價是不高了，可這會兒大家都忙著逃命呢，我還接手買鋪是真的很冒險，要是西夷人打進城來，又是燒殺搶掠的，我可就血本無歸了啊，現在府城裡的鋪子好撿，可白花花的銀子撿不著啊。說實話，我這會兒可是麻著膽子在跟管事談生意呢。”

  “六百兩，您看怎麽樣？貴主人拿了銀子立馬就可以走路，西夷人進了城受損失的可就成了我啊！”

  顧嘉伸手拿出從系統倉庫裡取出來的銀票，一張是賣馬收來的的五百兩，另一張是從三生殿收的一百兩。很有誠意的晃了晃，“要成的話當場交易，趁天色還不算晚，到衙門裡過戶還來得及。”

  “六……六百兩？這太，太少了吧！”田管事覺得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報出了底價，沒料到對方更狠，直接再砍掉一小半！

  “不行，不行，太少了我沒法跟主家交代！”田管事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身上的肥肉都開始晃動。

  “哎，買賣買賣，講究的是個緣分，既然田管事不肯，那就作罷了，姑娘請，東頭還有兩家，咱們趕緊去看看。”周牙人聽到顧嘉報出的六百兩，當時一個踉蹌，自己好險沒把自己給摔了。

  姑娘這價還真敢砍！不過他回神也快，當即就拿話堵住了田管事的嘴，他怕人家罵人！
  沒料到周牙人保護顧嘉的措施落到田管事眼裡，卻是活生生的挑釁！
  他已經看到了顧嘉手裡的銀票，肯定她是一個真實的買家，真有人在這個當頭充當冤大頭，可惜就是出價太低了！

  但這時候碰到一個冤大頭可真不容易，自己家要拿喬不賣，說不準別人家真見錢就扔了。西夷人圍城的呼聲越來越高，要真被圍在了城裡，還有沒有命在都不好說，真要計較四百兩銀子？
  一時田管理心頭如天人交戰，難以取舍。

  “姑娘稍等！要不你們等我去回過家裡老爺的意思？”看到周牙人引了顧嘉就要走，田管事急了，“幾位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敢耽擱大家的時間。”

  要說來的時候田管事的姿態還擺放得很高，那現在就有了幾分低三下四的味道。

  周牙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好。”

  “姑娘為什麽這麽篤定的還了個六百兩？”周牙人見事情有了轉機，也不急著逃了，可真看到了低價拿下的希望，心裡頭又有幾分不甘起來，“要不咱們再少點？”

  顧嘉沒有出聲，她隻含笑看向一直沒有出聲的程軒。

  “表姐這幾天也差我打聽房價來著，起這麽一棟三大間兩層的房子，人工、材料加起來差不多就要五百兩了，已經除開了地段的優勢，如果價錢再還得低的話，估計賣家一氣之下乾脆把房子扔下走人，萬一西夷人進城沒燒掉，他們回來還能繼續用。”

  “現在表姐開的價還有一百兩的利，讓賣家心裡好受點，成交的可能性會很大。”別看程軒平常表現得文靜靦腆，但到底是年輕小小就能成縣案首的讀書人，把顧嘉心中所想分析得頭頭是道。

  “表姐我說的對嗎？”

  顧嘉點了點頭，比較滿意。這些天她有意磨練程軒，分派了很多事讓他去做。

  在她看來，古代的讀書人都太偏科了，比如有才名文采好的多半仕途不順，不是過度孤傲就是不通時俗，與社會格格不入。

  程軒既有讀書的天賦又勤奮刻苦，再說顧嘉與妹妹們也需要一些權勢的助力，他將來走上仕途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顧嘉不得不提前讓他多接觸一些時俗，了解人知常情，省得到時候讀成了書呆子。

  “軒哥兒不愧是讀書人！”周牙人偏頭想了想，自愧不如的對他比了個大拇指。

  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是自己太貪心了。

  幾個說說笑笑間，田管事又再氣氣喘籲籲的回來了。

  “對不住讓各位久等了。”他一進門顧不得喘勻了氣，便作揖賠禮。“六百兩就六百兩，我家老爺說姑娘是個爽快人，隻當交了姑娘這個朋友，鋪子就虧本賣了！”

  有程軒的一番解釋，周牙人已經肯定能買下鋪子來，當下也沒有過多的反應，雙方已經談妥了，剩下的事就得由他來了。

  同德街這片屬於雲州縣的管轄范圍，雖然縣衙能管的事不多，恰巧人口、房產都是縣衙的日常管理工作之一，周牙人與田管事先得去衙裡進行文書交割，等一手交錢一手交了貨，再把房屋過戶到顧嘉的名下，往後顧嘉便就是有了恆產的人了。

  只是這六百兩的銀票交給周牙人後，顧嘉又變得一貧如洗了。

  一兩五錢一盒的口脂，一兩銀五一盒的妝粉，這些天從三生殿賺來的銀子按說不少，可架不住她還要養系統這隻吞金獸，根本就存不住隔夜糧。

  好在當初從西夷運糧隊裡搶的米還在，不致於讓一大家子斷了頓。

  “富貴險中求，表姐你這是把這句話用到了極致！”回去的路上，程軒看著顧嘉佩服之極，“你不就怕血本無歸？”

  雖然六百兩銀子拿下那麽大一棟鋪面房是劃算，但人家可都避之不及呢，真要毀於戰亂了豈不是血本無歸？如果沒有經歷過戰亂還可以理解，但無論是他，還是表姐，可都是從清溪縣的戰火中逃出來的啊。

  當裡的場面有多淒慘，西夷人有多凶殘，又不是不了解。一想到這些，他的情神免不得黯然，他娘就是在那場戰亂中沒的。

  “你也知道說富貴險中求，不險哪裡求得到？不過我雖然是在賭，但也不全是盲目的衝動。”顧嘉既然是有心培養他，也免不得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一遍。“不然憑咱們這一大家子，要怎樣在雲州府城立足？”

  “將來你還要科考入仕，先不說讀書的花銷，就是入了仕，官場往來也需要財力打點。”

  程軒聽了全程沒再出聲，只是若有所思。

  這孩子經歷了中秀才的得意，再到喪母之痛，整個人迅速的成長起來了。

  表姐的話若是放在以前，他鐵定不以為然，讀聖賢書做人上人回報他娘日夜織布辛勞是他的信念，但初入府城賣馬受到何府的人出爾反爾，趙縣令之子以勢壓力，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些世道滄桑似乎並不能從聖賢書裡找到答案，或許表姐的話才是正確的。

  顧嘉不知道他的心路變化，隻結合了她前世的社會閱歷，以及讀史書的歸納總結，有一下沒一下的給程軒解疑釋惑。

  “多謝表姐為我操心！”顧嘉原以為程軒還需一段時日才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沒料到進家門之前，他突然走到自己的面前重重的一揖。

  “沒事沒事，自家人不應該的啊，再說你出息了表姐我不也一樣面上有光？”再說家裡還有個對他死心塌地的二花，這話顧嘉不好說出口。

  “大姐，往後你就是我親姐，但凡我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大姐之恩必不敢忘！”想明白顧嘉已經為他做過如此長遠的打算，程軒是真的感激不盡。

  “傻子！快回屋吧，往後的路還得靠咱們自己一步一步的走。”顧嘉受不得矯情，拍開他的手臂讓他回家。

  兩人剛準備敲門，汪婆婆家的院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來。

  “姑娘你可回來了！”來人是林嬸子。

  “怎麽了，家裡有事？”顧嘉乍見到人吃了一驚，瞧林嬸子臉上的神情很不淡定啊。

  再說自從她跟著顧嘉學了刺繡，平日裡鮮少出門一步，整天都埋在了繡線堆裡。

  “有事，有事，”林嬸子忙伸手拉住她的手，“三生殿的柳綠姑娘來了，有大消息要告訴你！”

  顧嘉一聽是三生殿來人，當即心就放下了大半。為了跟他們的頭牌若雪姑娘打好關系，她不止一次的接受系統盤剝，連花露水都給搗鼓出來了。

  當然她的本意是想做香水，奈何精油的提純還達不到要求，酒精濃度也不夠高，暫時只能勉強算花露水。

  “她說了是什麽事嗎？”

  林嬸子還沒來得及回答顧嘉的問話，人已經進了院子，她自己已經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綠柳姑娘。

  春紅和綠柳兩位姑娘是若雪的心腹婢女，輕易不會離身，這會兒到家裡來是幹什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