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問題,就算積勞成疾,也不至於吐出來的血都是黑的啊。”
大夫的藥箱還放在旁邊,燕茗瀾走過去,從裡面取了一根銀針。
銀針插進剛剛擦過李夫人嘴角的帕子裡,卻是立馬變黑。
眾人一見,差點沒嚇了一跳。
有的膽小的女眷,則是驚叫一聲,這種悄無聲息就能取人性命的手段,對於她們這些養在深閨的嬌嬌女來說,簡直是太可怕了。
包括燕洛伊,也是被嚇了一跳。
但是她的驚嚇不像其他人一樣,她是因為事情漏了馬腳,而產生的心虛和吃驚。
只有場中的燕茗瀾,依然很鎮定,身上散發出的信任感讓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她放下舉著銀針的手,淡淡的開口:“所以啊,姨母這是中毒,而並非是什麽積勞成疾。”
燕茗瀾說完眼角余光掃了一眼大夫。
大夫猛的就心虛起來,連忙拱手道:“老朽才疏學淺,醫術不精,多謝姑娘指點。但老朽也是心中有愧,不配為醫者,這便退隱山林,再不出世。”
大夫說完,便想就此脫身,但是燕家人哪會這麽容易放過他,“打一頓,然後扔出去。”
“是。”幾個家丁領命,拖著大夫就向門口走去。
片刻之後,大夫的慘叫聲便傳入眾人耳中。
有幾個長老怕這陣勢會嚇到燕茗瀾,於是搭了隻手在燕茗瀾肩膀上對她道:“茗瀾丫頭真是大了啊。”
“是啊,沒想到我們茗瀾不僅才情橫溢,翻譯天賦無人可比,連醫術都是一等一的好。”
“長老謬讚了。”燕茗瀾不卑不亢,不讓幾個過來安慰的長老覺得有何不妥之處,也沒讓人覺得過於客氣而有些疏遠的意味。
果然,幾個長老見燕茗瀾如此,更是刮目相看,私底下都悄悄議論了起來。
但無非都是些褒獎之詞,皆說燕茗瀾雖為女子,卻比一般男子還是強上幾等,將來必成大事。
就連燕洛伊的父親都欣賞的看著燕茗瀾,摸著胡子對她點了點頭。
而被忽視的很徹底的燕洛伊就不高興了,看著燕茗瀾的目光中盡是毒辣之色,怕是心裡已經巴不得燕茗瀾去死了。
“這裡怎麽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眾人回頭去看,見是蘭薩紛紛躬身行禮。
而燕洛伊則連忙收起情緒,擠出兩滴眼淚撲到蘭薩的懷裡去。
“娘,女兒不孝,都沒有照顧好養母。”
蘭薩心疼的摸了摸燕洛伊的發頂,看燕洛伊自責的都哭了也是既欣慰又心疼:“孩子,這不怪你,百密一疏而已。”
燕老爺聽了燕洛伊話裡的稱謂,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母親都病重至此了,她還在蘭薩面前刷好感,裝孝順!
這也就算了,她在刷好感,裝孝順的同時竟然還沒忘了和自己的親生母親撇清關系。
雖然李夫人沒有睜眼,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李夫人心中苦澀而悲涼,她回顧自己數十年的人生,在好奇自己究竟是怎麽養出燕洛伊這種狼心狗肺的女兒了。
母親都要死了,女兒卻還在為了攀高枝而努力著,甚至不忘把病重的母親拖上做墊腳石。
忽然之間,李夫人猛的驚起,一口濃黑的血吐了出來。
眾人都嚇了一跳,坐在凳子上全嚇得站了起來,站著的全都往後退了一步。
那麽多人燕洛伊是反應最誇張的,她倒在蘭薩懷裡又哭又鬧,最後差點沒暈死過去。
她起先確實是和眾人一樣,被嚇了一跳,但是後來卻是隨之而來的狂喜,布局綢繆了這麽久,這老女人可終於是要死了!
李夫人的情況依然很危急,一口一口的吐著血,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蘭薩一見女兒居然這樣了,心中也很是焦急,對身邊隨行的屬下道:“都是傻的嗎,看什麽看,把我們隨行的大夫請過來!如果誰敢慢了本公主要你們腦袋!”
蘭薩這邊發完火,轉而又溫柔的勸慰燕洛伊道:“不要著急,母親請的大夫一定可靠,不會讓你養母出事的。”
燕洛伊心中卻是嗤笑一聲,她出事才好!
但是抬頭卻用紅腫的眼睛看著蘭薩,溫柔而疲憊的道:“謝謝娘了。”
蘭薩一見燕洛伊這哭腫的眼睛就心疼無比,燕洛伊說著就想離開蘭薩的懷抱,然而她才站穩,就扶了扶額頭,腳下似乎有些不穩的樣子。
不出片刻,燕洛伊竟然就昏了過去。
蘭薩立馬接住她,心疼的看著懷裡的燕洛伊。
親自背著她,就往自己的居所去了。
而接下來令誰也沒想到的是,蘭薩會因為愛女心切,將大夫全都調到燕洛伊這裡來。
不到一刻鍾裡,蘭薩在京城的府邸,便屢屢有人叩響門扉。
“長公主,大夫為什麽還沒到?”來者是一位長老,一見是蘭薩過來,就著急的問道。
蘭薩解釋道:“洛伊也病了,大夫都在我這裡。”
那長老一聽,氣的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但還是堅持和蘭薩講道理:“我們夫人也是洛伊的娘,想必洛伊醒來也不願看到娘親出事,還請您通融些,撥一兩位大夫給我們這邊。”
蘭薩皮笑肉不笑的道:“她還小,她不懂這些的。”
“但是您不小了,您應該懂的。”長老這會兒是有些著急的,連口氣都變得不太好了
蘭薩不耐煩起來:“本公主只知道,萬事以我的女兒為重。再說,我請過來的大夫給我女兒看病,有什麽問題嗎?”
長老也是急了:“可是那好歹也是一條人命啊,而且你也說過請大夫來給我們家夫人看病的,你不能……”
“你有本事再去請就是了,何必與本公主搶人。”
蘭薩說完,砰的一聲,就摔上了門。
門外的長老心焦而無奈,他也想再去請啊,但是這個點了,哪還找得到大夫?
就算找得到又如何,把大夫帶回府裡也來不及了啊。
這一夜過去,有人裝病睡得格外安穩,而有人卻守著病床,眼睛紅了一夜。
最終,李夫人還是沒能熬過去,最後還是握著燕老爺的手,眼角還有未乾的淚。
清晨,燕家主家哭喪聲和嗩呐聲一同響起。
宗族長老們帶著後輩規規矩矩的操辦著李夫人的喪事。
而最應該到場的人,卻縮在溫暖的被子裡享受著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
大堂裡,燕家的旁系和主家的人,全都到場。
“燕洛伊還沒回來?”一長老問地下跪著剛打探完消息回來報信的小廝道。
小廝搖了搖頭:“我去蘭薩府裡打探過了,長公主的人說洛伊小姐還在病著,所以……”
“豈有此理,燕洛伊目前還是燕家的人呢,她母親死了,她豈有推脫之理!去告訴那個蘭薩,如果不想燕洛伊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的話,就算是病的快要死了都得給我過來!”
長老揮手讓小廝下去,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另一長老道:“雖然親生女兒不在,但這守孝是必須要有人去的。
所以,只能麻煩各位旁支家的子嗣來為主家的主母守孝了,大家同出一脈,理應互相照顧。”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紛紛點點頭,對那長老的話表示同意。
而另一邊,小廝將燕家的意思傳到後,蘭薩眉頭擰了擰,看著床上依舊昏迷著的燕洛伊,再思忖了一番後,雖然放心不下女兒,但還是決定自己去一趟燕府為好。
再說回燕府這邊,眾人經過一輪篩選,發現能有資格給李夫人守孝的,不過寥寥幾人。
燕家主家的燕洛伊,和旁支的燕若溪,以及燕茗瀾。
劉姨娘立即出來為燕若溪開脫:“若溪實在是不行啊各位長老,肚子裡還有孩子,胎氣更是不穩定。”
燕若溪也跪下,挺著個孕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眾長老見此都搖了搖頭,想到燕若溪又是個庶女,將燕若溪否決在外。
這時外邊一聲通報,蘭薩來了。
蘭薩消息非常靈通,見燕若溪都能因為身子骨不好就不用守靈了,而她們家燕洛伊卻還要因為聲譽問題被逼過來守靈,蘭薩就非常不爽。
而像蘭薩這種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心裡不高興了就會開始質問別人:“憑什麽那個燕若溪能不來守孝,而我們燕洛伊就要來吃這個苦?”
燕茗瀾坐在一旁,清澈的目光看著蘭薩不卑不亢的道:“身為直系子女,來為母親守孝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吃苦這一說,若為母親守孝都是吃苦,那這人,本身就是不孝。”
“對啊,再說了燕若溪可是庶女,怎麽能給主母守孝。而燕洛伊就不一樣了,她可是嫡女,怎麽能不來守孝?”
可蘭薩卻差強人意:“照你們這麽說,庶女的身體要緊些,嫡女就因為和長輩關系親近性命也無所謂了是吧。”
有人覺得蘭薩就是在胡鬧,出言譏諷道:“這裡躺著的可不是別的什麽長輩,這可是燕洛伊的母親。”
“嗤,本公主可不管,本公主來此,只是為了來和你們說清楚。是本公主攔下洛伊不讓她過來的,有什麽罵名就衝著本公主來。不過本公主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至於守孝人選,本公主看燕茗瀾就不錯。”
蘭薩的目光忽然落到燕茗瀾身上,帶著微微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