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親了?”柳兒娘很詫異,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沒想到虎子與三丫的親這麽快就退了。
“真的,趙家擠了一屋子的人。裡正當場說的,‘趙家從定親禮金四十兩中拿出二十兩歸還張家,兩家互退婚書,此事到此為止。’裡正和趙家老太爺做的證。此事村裡那麽多人都親眼所見,我還能騙你不成。”前來報信的是平常跟柳兒娘玩的好的李氏。
柳兒的娘還是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這麽說,親真的退了。”
李氏聲音高高語氣重重地說:“真的退了,我看到婚書退了才回來呢。”
柳兒的娘突然就哭起來,邊哭邊問:“這麽說,我家柳兒有救了,他家要娶我柳兒?”
李氏忙從懷裡掏出手帕給柳兒娘擦拭,“哭啥!這是好事,該笑。這虎子啊,那肯定是要娶柳兒的呀!不娶柳兒還能娶誰。”
李氏繼續講:“我聽說的,這兩天外面在傳柳兒的命大福也大,肚子裡是個小子,更是個福大的。”
柳兒娘檫著眼淚,抽抽噎噎地問:“真的,外面真這樣傳?”
“真的,你附耳過來,我跟你說。”李氏把眼淚掉個不停的柳兒娘拉過來,低聲耳語,“聽說昨兒,虎子娘去鎮上張瞎子處算命,張瞎子可說了柳兒是福大的,能娶。”
柳兒娘顧不得擦眼淚忙問:“張瞎子怎麽說的?”
李氏癟嘴說:“這誰知道,反正大概意思就是這個。”
柳兒的娘破涕為笑:“我就說嘛!我生柳兒時外面的青蛙叫了一整晚。原來是我柳兒是個福星。”
李氏撐過身子,驚奇地問:“真有青蛙叫了一晚?”
柳兒娘也不哭了,把臉重新仔細地擦了一遍,撫平頭髮,瞅一眼李氏說:“還能有假,我都沒睡得著。”
說完突然想起什麽,拽著帕子的手一拍桌子說:“呀!忘了,忘了,這事,我得趕緊告訴柳兒,免得她又做傻事。”
李氏這時也想起了柳兒,連忙催促她:“對,對,快去,快去。”
柳兒聽了很是驚訝了一番,神情即刻轉悲為喜,在自家娘的勸說下竟然吃了一碗飯。第二天一早,柳兒就精神抖擻地下了床,愉悅地在院子裡溜達。
來看望柳兒的人嘖嘖稱奇,這之後,說柳兒福大的流言就更盛了。
第三天,張家就請了媒人來做媒。
柳兒的娘要了四十兩銀子,張家還到了十五兩,兩家在第五天就互換了婚書,半個月後出嫁。
柳兒則安心在家待嫁。張家喜氣洋洋地置辦東西準備娶媳婦。
三丫的娘每天中午都要在門口罵上一氣,每每都罵得吐沫星白了,別人勸了又勸才罷休。
天剛亮,趙蘭照例早早地起床,趙菊小丫頭睡得正香,小胳膊小腿的都露在外面,趙蘭給掖了掖被子才出了房門。昨天,趙蘭的娘似乎受涼感冒了,吃過晚飯早早就睡了。今天趙蘭特地起早了些,起來時趙沈氏還沒起。趙蘭洗漱完,就開始做早飯。燒一鍋米湯,有饃饃就不要做餅,沒有饃饃就做幾個雜糧餅。昨天饃饃吃沒了,晚上也沒發面,今天早上只能做雜糧餅。
雜糧餅挺好做的,白麵粉很少,總是兌很多玉米麵粉等等。先是把麵粉揉成麵團,稍微醒醒,再切成一個個小劑子,擀平,鍋裡刷些油,以防粘在上面,小火炕熟。熱乎乎的餅其實也挺好吃的,就是冷了不好吃,又乾又硬,嚼著費勁。
等趙蘭煮好飯,趙沈氏還沒起來。趙蘭看看水缸裡的水快沒了,想著趙沈氏今天病情百分之八十應該不好好轉,不要問我為什麽,感冒的周期為一個星期,吃不吃藥,七天都會好的常識,有幾個人不知道啊!
水肯定是要用的,當然也得有人挑,趙沈氏病了,就只能趙蘭去了。趙蘭拿出木桶和扁擔像模像樣地搭在肩上。趙蘭掂量一下,還好,不重。趙蘭家離河大概有三百米遠,不算太遠。趙蘭計算著,從哪邊走更近些,空桶是沒有什麽重量,裝滿水可就重啦!要挑那麽重的桶,當然是路走得越少越好。
趙蘭低著頭,想著路。
“趙蘭!”
喊聲中帶著驚喜的味道。
元河。
趙蘭挑著桶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元河。
陽光透過清晨淡淡的清新的霧氣,柔和地灑落在元河那纖長的身上。他那長長的睫毛迎著陽光撲閃撲閃地,嘴角微微上揚,帶著驚喜般的笑意,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那笑容像波浪蕩起了漣漪,一圈一圈的一直蕩進趙蘭的心中。美男子的誘惑誰能抵擋。
“你怎麽乾這活?”美男子的驚喜轉為了驚訝。
什麽叫我怎麽乾這活?趙蘭從美色中清醒過來。挑水怎了?我又不是富家小姐,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挑水啊!家裡水沒有了。”趙蘭解釋。
“不是,”元河神情有些急,不知道該怎麽講,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不都是你娘挑嗎?你在家就繡繡花,跟富家小姐一樣嗎?”
“娘病了,我最大,當然得我來乾活。”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是農家女,哪有不乾活的,還富家小姐!
元河奇怪的問:“你不是在家一直是小姐,不用乾活的嗎?”
以前的趙蘭有可能真的不乾活,可現在的我閑的慌啊!
趙蘭不緊不慢地回:“沒有啊!我還在家煮飯,掃地,澆水、洗衣、洗碗呢!”
“啊!你不是一直想做小姐的嗎?”
我也想啊!可不是啊!
“可我不是啊!”趙蘭講的一本正經。
“你以前不一直都是嗎?怎麽又不是呢?”元河聲音頗有點急躁。
這小孩子鑽牛角尖出不來了。
原來趙蘭一直當自己是小姐呢,那元河愛的是做小姐姿態的趙蘭。可哪有小姐啊!就算裡正的女兒春桃,也算不得半個小姐吧!家教、素養、眼界、底蘊,說實話農村裡哪能做到。
“我一直都不是。”趙蘭動了動肩上面的扁擔實話實說,“我還要去挑水,就不跟你講了。再見!”
趙蘭說完轉身就往河邊走。
元河卻楞在那裡,想叫住她,又猶豫著沒開口。想跟上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似乎對於趙蘭挑水這事不能理解。
趙蘭情緒有點低落地來到河邊,碰到了柳奶奶來提水。
“柳奶奶早上好。”
“蘭兒,也來挑水啊!你娘呢?”
“娘身子不舒服,還沒起。”
趙蘭邊回答,邊卸下肩上的桶,拿起其中的一個,小心翼翼地站到臨水的石頭上,把水桶放到水裡,水桶卻浮在上面,趙蘭使勁往下按,卻按不下去。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通紅的。
這東西怎弄,看別人弄時沒什麽訣竅啊,輕輕一提就一桶水上來了,到我怎不行呢,光看沒做過,業務不熟練。
旁邊的柳奶奶笑著說:“來,我來,你勁小,桶不是這樣下去的。”
趙蘭不好意思的站到一旁,只見柳奶奶使勁的按著桶口,水差不多要滿時又使勁地提上來。柳奶奶提了兩個大半桶水放到平地上,笑著說:“這麽多差不多了,再多估計你也挑不動。”
趙蘭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聽了柳奶奶的話變得比剛才更紅了。
趙蘭拿起扁擔挑起水。
哎!還真重。壓得趙蘭幾乎都直不起腰。
趙蘭咬咬牙,站定,再邁開腿,晃顛顛的挑著水,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家走。走到元河家門口,元河竟然還站在門口,看著趙蘭吃力的挑著水,水在桶裡晃來晃去,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元河皺著眉,伸出手,又縮回來,最後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看著趙蘭走遠。
趙蘭心中開著的那扇門似乎聽見了吱吱的關門聲,剛剛還灑滿陽光的心似乎快要下雨了。
肩上的重量卻在提醒著趙蘭,扁擔壓得肩膀火辣辣的疼,重得都快受不了了,隻恨不得立刻彎下腰來放下水桶,可是放下了,哪裡還有勇氣再挑起來,只能咬咬牙堅持著,心中的不快只能藏在心地,現在隻想著快點到家。
進了家門,就聽見趙沈氏埋怨的聲音:“快放下,快放下,誰讓你去挑水的呀!”
趙蘭看著進了院子,立馬就放下水桶,用手揉揉肩,估計肩紅了。沒做過活,就是吃不消。
“誰叫你去的,你這小孩,疼了吧!”趙沈氏趕緊走過來,用她那感冒了的嗡嗡的悶聲心疼地講趙蘭。
趙蘭眥著嘴樂呵呵地笑著。趙沈氏是個疼孩子的好媽媽。
趙蘭邊揉著肩邊往石凳子那走,心裡卻想著剛剛的遇見的元河。要說對元河沒有好感那是騙人的。被那樣俊美的小夥子喜歡著,心情是很美妙的。可是,剛剛,他卻看著趙蘭走遠連一句話都沒講,雖然剛才被疼痛分了心神,可是,傷心卻還在心底,揮之不去。
趙蘭的心裡像堵了塊石頭,想搬又搬不開,心裡一直想著你怎麽就幫我一把呢?
這一整天,趙蘭都不在狀態。眼前總是飄過,元河那驚訝的臉龐。也許除了驚訝還有點別的。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沒有杜康,吃亦可解憂也。
第二天,一大早,趙蘭就跑到後院,看著還帶著露水的豇豆,眼饞得快要流下口水了。心裡念叨著:酸豇豆啊,酸豇豆,我趙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