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達維亞城。

  荷蘭艦隊一戰全滅的消息傳來，城內所有的荷蘭人都傻了眼，無盡的恐懼籠罩了整個巴達維亞城，所有人都是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大明的艦隊出現在城外的海面上！
  而且此戰過後，荷蘭遠東公司的殖民主官范澤瑞也被大明俘虜，巴達維亞城內的荷蘭人頓時失去了主心骨，在激烈的爭吵中分成了三派。

  主戰派的人數最少，但是最為強硬，這些人認為海軍雖然戰敗了，但還有十余艘戰艦逃了回來，再加上巴達維亞城堅固的城防，城頭上數量可觀的火炮，荷蘭人完全可以繼續打下去。

  “如果明人有膽子追到巴達維亞，這裡便是明國大軍的葬身之地！”

  這些人甚至叫囂著，要將整個巴達維亞修築城一座無堅不摧的堡壘，如果明國大軍真的殺來，所有荷蘭人就在這裡與明國大軍死戰到底！
  主和派的人數最多，這些人不願意再繼續打下去，認為荷蘭人之所以要和大明開戰，就是為了利益最大化，為了要在遠東地區掌控盡可能多的商路和財富。

  可是如今海軍已經戰敗，再繼續打下去顯然已經無法為荷蘭人謀取利益，只有盡快與大明和談才是出路，至少可以保證巴達維亞的安全。

  至於荷蘭人的商路和商業利益，完全可以等到和談結束、與大明達成一致後，從本土調集艦隊、軍隊再徐徐圖之，而不是破罐子破摔，與大明死戰到底！

  這些主和派基本上都是荷蘭人中的商人、富人，這些人全都是利益當先，而且很是惜命的，如果荷蘭艦隊打贏了，這些人自然會要求繼續打下去，可是現在艦隊基本上已經打光了，還是和談為上。

  這些商人看著那些主戰派的軍人、探險者，臉上滿是鄙夷，認為這些人都是一根筋，根本不懂得變通，如果按照這些人的意見，遲早要壞事的。

  而第三派則是最為消極的一派，主要都是荷蘭人中的官員。

  這些人全都主張巴達維亞的所有荷蘭人盡快乘船離開呂宋島，全部返回荷蘭本土。

  這些人認為，大明距離呂宋太近了，大明的帝王只要願意下本錢，隨時可以派出龐大的艦隊和軍隊遠征呂宋島，巴達維亞城即便是再怎麽堅不可摧，也終究會被攻破的。

  “巴達維亞是一座讓人望而生畏的堅固堡壘，可以抵擋數十艘戰艦、數萬敵軍的進攻，可如果明國出動數百艘戰艦、十幾萬軍隊怎麽辦？如果明國大軍將巴達維亞團團包圍，切斷我們的食物、水源來源怎麽辦？我們不能讓同胞陷入這種危險境地之中！”

  “絕對不能放棄巴達維亞！這是對荷蘭的犯罪！”

  “必須與大明和談，只有停戰才能保住巴達維亞，才能讓荷蘭人在遠東生存下去！”

  “高貴的荷蘭絕不可能與黃皮猴子和談，這是對荷蘭的褻瀆，打下去，與明國永無休止的打下去，向本土求援！”

  “我們守不住這裡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撤回本土，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的家人保住性命！”

  混亂的爭吵聲持續不斷，讓整個屋子都震動不已，眾人一直爭吵了整整一天，也終究沒有取得一致。

  就在第二天，荷蘭遠東公司的殖民主官范澤瑞竟然回來了，乘坐一艘已經被解除武裝的商船回到了巴達維亞碼頭，整個巴達維亞城頓時轟動了起來，幾乎所有荷蘭人都趕來，瞪大了雙眼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眾人回到主政廳之後，范澤瑞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輕輕的方在中央的長條桌上，然後非常滄桑的說道：“這是大明擬定的和談條約，大明朝廷要求咱們在兩個月之內給出答覆，否則就要出兵呂宋島！”

  這些話就好像炸雷一般，頓時讓整個主政廳喧囂了起來，那三派人再次爭吵了起來，特別是主和派與棄手派更加有了底氣，而主戰派的聲音則是弱了很多。

  范澤瑞見狀也是沉默不語，此番被大明俘虜的經歷，已經讓范澤瑞的銳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對大明深深的畏懼。

  在被俘的這段時間裡，范澤瑞在山東鎮總兵官張驍軍的陪同下，參觀了玉山兵仗局等幾處兵仗局，又見識了陷陣軍將士的操練和戰法，心中原本對大明的鄙視已經煙消雲散。

  此時，大明在范澤瑞眼中的形象，完全就是一個列強的存在，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列強，范澤瑞心中已經生不起半分對大明的敵對情緒，因為在范澤瑞看來，與大明開戰終究是無法取勝的！
  看著主戰派的那些人，范澤瑞的眼神之中滿是憐憫，在他看來，這些人已經等同於死人了。

  而對於那些棄守派，范澤瑞心中很是憤怒，雖然自己對大明的態度已經由蔑視轉變為畏懼，但這並不意味著能夠容忍放棄呂宋島！
  范澤瑞還是傾向於與大明和談，畢竟這是在保全呂宋島的前提下，荷蘭人可以選擇的最好道路了。

  眾人爭吵了許久之後，依舊沒有得出一致的結論，於是便紛紛開始詢問范澤瑞，希望從他這裡獲得支持，至少是可以獲得關於大明底牌的情報。

  對此，范澤瑞也是直言不諱，說道：“大明絕不是我們可以戰勝的，而且大明朝廷南下攻佔呂宋島的決心和實力也是不容置疑的，所以我認為，我們現在需要討論的，不是戰與不戰，也不是放不放棄呂宋島，而是如何在這份條約中與大明討價還價！”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群情激奮，除了主和派之外，其余兩派全都開始將矛頭對準了范澤瑞，畢竟對眾人來說，范澤瑞先是戰敗、然後被俘虜，現在又極力主張與大明簽訂合約，這已經是對荷蘭的背叛了。

  對於眾人的責問和叱責，范澤瑞始終一言不發，等到眾人的聲音小了一些之後，才將自己在山東各地的所見所聞描述了一番，最後說道：“簽訂條約是唯一的出路，這就是我的主張，如果大家不同意的話，我就此退出討論，巴達維亞未來的命運就由你們來決定好了！”

  說完，范澤瑞便落寞的離開了主政廳，只剩下還在震驚之中的眾人。

  “一定是范澤瑞誇大其詞！這樣規模的兵工廠就連歐洲都見不到，更何況是遠東！”

  “沒錯！明國的海軍也是靠著計謀和數量優勢才取得了勝利，而且明國海軍的損失也不小，絕不會像范澤瑞所說那樣。”

  “數量龐大、裝備了先進火器的軍隊？明國這樣古老的國度，怎麽可能出現堪比荷蘭陸軍的強大軍隊！”

  “決不能在條約上簽字……”

  就在主戰派和棄守派喋喋不休的時候，主和派的一些人看了一下條約，只見條約上充斥著割地賠款、扶持呂宋島土人、要求大明獨佔遠東商路的條款，頓時也是火冒三丈，這些主和派也加入到了大聲泄憤的隊伍之中。

  但是當眾人的怒火宣泄了一些之後，才最終意識到，此時在呂宋島的荷蘭人並沒有多少底牌可以出，甚至連自身的安全都已經無法保證。

  於是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起點，眾人又開始討論此番的戰與和。

  當天晚上，爭論依舊沒有結束，眾人也是筋疲力盡，對於巴達維亞的前景也是充滿了悲觀，甚至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開始淚流滿面。一股悲壯的情緒開始在眾人之中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一個商人說道：“呂宋島距離大明本土也是幾萬裡之遙，明國要想攻佔巴達維亞城，至少需要數萬大軍，需要花費至少半年以上的時間，這需要多少船隻運送？需要多大的勇氣和錢財？你們覺得明國的皇帝會下定決心嗎？”

  這就是將希望完全放在別人身上，指望別人沒有遠征的決心！

  可是這樣荒唐的想法，卻獲得了絕大多數人的讚同，畢竟此時相比於絕望，這樣的想法能夠給人一絲微弱的希望。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加固城堡、囤積糧食，做好守城大戰的準備！”

  “還要整頓那些土人軍隊，數量不夠就去多抓一些回來，我們要據守巴達維亞城！”

  “將回來的十幾艘戰艦盡快修複好，將來也能有一戰之力！”

  眾人紛紛叫嚷著，仿佛已經找到了救贖的方法，可以保全巴達維亞城。

  “那這份條約怎麽辦？”

  一個人小心翼翼的詢問著。

  眾人全都停了下來，互相看著，最後一個年長的商人咬著牙說道：“我們不簽約！”

  “我們荷蘭的意見就是，不開戰，也不和談！明人想要繼續打下去，就讓他們跋涉數萬裡來巴達維亞吧！”

  這就是說，對於大明的意見不予理睬，荷蘭人繼續窩在呂宋島拖延時間！
  對於這種態度，所有的荷蘭人都表示同意，並且那些主戰派還要求即刻向本土求援，要求本土派出艦隊馳援呂宋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