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裡正要把周財他們都請來,那就當著大家夥的面一塊兒說了,也免得李英雲再多費口舌。
裡正也抿了兩口茶,一直不見李英雲再開口說什麽,他有些著急。
“英雲,你不是要跟我說說,馮紫玉退秘方這事的結果嗎?”裡正著急,所以主動開口。
李英雲淡笑,“裡正,您家這茶果然是好茶。”
“嗯,這是雲霧茶。”裡正說。
他的回答很是敷衍,隻一心想知道李英雲究竟要怎麽說。
李英雲見岔開話題並沒有什麽用,隻得一笑道,“裡正何必著急。既然周財哥他們也要來,不防等他們都到了,我再與你們細說。”
裡正抿起唇,但也只能等。
李英雲又續了兩杯茶,周財終於急匆匆趕來。
李英雲偏了偏頭,也沒見慧芳嫂子一起跟來。
不過她什麽也沒說,反正又不是要把秘方賣給周財,慧芳嫂子來與不來,關系都不大。
周財進來,他身後跟著村裡幾個德高望眾、輩份較高的老人。
“幾位族叔請坐,娃他娘,快給幾位族叔上茶。”裡正立刻起身相迎。
相比裡正那熱情的勁頭,李英雲隻吹著杯子裡的茶葉子,繼續悠閑喝茶。
“英雲!”李母小聲喊她。
李英雲轉頭,朝母親一笑,“娘,別著急,等他們都落座了,咱們再與他們說也不遲。”
那邊,裡正已經將幾位村裡的長輩都讓到座位坐下,周財也找了張凳子坐下來。
李英雲這才起身,合拳朝幾位長輩行了一禮,“英雲見過幾位爺爺、太爺爺。”
“英雲女娃,我們聽周財說,你與那馮紫玉商量讓他把咱的秘方退回來的事了?”一個年紀比較大的長輩開口問。
李英雲唇角扯了下,怎麽就成“咱的”秘方了。
那秘方是她家的!
不過李英雲臉上仍帶著笑意,她輕點頭,“對,今日我的確是跑了一趟馮家村。”
“那秘方可要回來了?”那個長輩立刻問。
整個屋子裡所有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瞪圓了眼睛,盯著李英雲這邊看。
李英雲輕咳一聲,“這個嘛,馮公子倒是也同意將秘方還回來。他雖看過秘方,但如果我們把該賠償的銀子賠給他,他同意隻當沒看過,絕不用那秘方上面的方子製作麻辣海鮮。”
這幾個老滑頭,把李英雲家的秘方說成是“咱的”秘方。
李英雲就把這份賠償說成“咱們賠”。
這幫人,鐵定是佔用別人的時候腳下像安了風火輪一樣,下腳飛快。
說到吃虧,他們更像安了風火輪,下腳更快。
果然,李英雲這話一出口,幾個長輩臉色瞬間就變了。
“這……跟我們又沒有關系,做什麽要我們賠。”
“三叔。”一人打斷正說話那人的話,而後看向李英雲,“馮紫玉要你賠他什麽?”
這話,等於賠償的皮球又踢回到李英雲這邊,“咱們”不複存在。
李英雲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跟他們掰扯,她隻一聳肩,道,“馮紫玉回去之後已經開始興建制作麻辣海鮮的作坊,各種原材料他們也都進貨了,還有馮紫玉家的一間別苑,那裡架起幾個大灶,管家將院子收拾出來,正帶著新招來的工人們熟悉著製作麻辣海鮮的各種流程。若是現在把秘方要回來,馮紫玉說他這兩天做的所有事情就都白費了,銀子也都白花了。”
周財聽出來了,馮紫玉這是要他們賠償他前期的投入。
所以周財起身,“英雲,馮紫玉可說了要咱們賠償多少?”
周財一個“咱們”,等於是把李英雲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
是周財非要買李英雲的秘方,就連族裡的老人都給請來了,他擔起這份責任,本就是應該的。
不過李英雲還是對周財不逃避責任這一點,表示佩服。
“周財哥,”李英雲開口,“馮紫玉說,他前期投入一共花了六百多兩銀子,這部分我們必須賠償他。”
“行,”周財咬了咬牙,決定,“這銀子由我來賠。不過,他這六百兩銀子所買的東西得歸我。”
周財後面半句,倒也在理。
其實仔細算一算,馮紫玉投入的銀子,除了買各種配料,就是建作坊的建築財料。
花在別的事情上面的銀子,其實是寥寥無幾的。
所以周財把這六百多兩銀子的賠償擔下來,他並沒有真正賠多少爭。
周財答應了賠馮紫六百多兩的初期投入,李英雲卻又拿出一紙協議來。
“這是當初我與馮紫玉簽訂的契約文書,當時我覺得馮紫玉願意出三千兩買我一張秘方,已經是我賺了,我斷沒有再把秘方要回來的道理。所以馮紫玉要求我添上這句話的時候,我也就沒有猶豫。”
李英雲說著,把手裡的紙卷打開,又指了指她與馮紫玉後加上的那句話。
文書上的字跡本就很大,所以離老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財看到那文書上的字,先是一愣,“這……十倍?”
李英雲將秘方賣給馮紫玉,價錢是三千兩。
現在因為李英雲單方面毀約,這十倍的銀子不就得她來賠嗎?
可是,是他周財想要從馮紫玉手裡搶秘方,這三萬兩銀子又怎麽可能讓李英雲來出。
但李英雲也給周財算過帳,按照周財現在的規模,他拉起作坊來,一年能賺一千兩就不錯了。
要是周財替李英雲賠償三萬兩銀子,那他開起作坊,至少要花三十年才能將這筆銀子賺回來。
再說,眼下一下子就讓周財拿出三萬兩銀子,也是不現實的。
周財猶豫起來,他實在沒法出這三萬兩銀子的違約賠償。
見周財不吭聲,李英雲趁機說道,“裡正,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願意將秘方從馮紫玉手裡拿回來,只是這賠償我實在賠不起。我要賣秘方的事,當初我是第一個跟慧芳嫂子說了的,因為我知道咱們村能拉起作坊的人,也就只有周財哥。可是他們拖三拉四的,慧芳嫂子還說出那些誣蔑我的話,還有她娘家人做的那些事。裡正,各位族老,你們一定要幫我扶這個理啊。”
李英雲說得聲淚俱下,仿佛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其實想想,李英雲受的委屈還挺大的。
周財兩口子為了拿到秘方,可畏是無所不用其極。
大家想讓周財把秘方買過來,想讓周財開起作坊,這樣他們家閑著的人就能到周財家的作坊裡去幹活。
先前他們不顧李英雲已經把秘方賣了,一個勁兒的要求李英雲去把秘方買回來。
現在道理還是同樣的。
李英雲已經盡力去要,馮紫玉也同意將秘方還回來,只要李英雲按照簽訂的協議上的賠償賠銀子給他。
李英雲是為周財,才去跟馮紫玉討要秘方,在這些族老眼裡,這銀子就該周財出。
他若不出,這秘方就要不回來,大家就沒法去作坊上工。
所以族老們一至認為,賠償給馮紫玉的三萬零六百兩銀子,必須得周財出,而且他必須得出!
對此,李英雲隻談笑的看著大家,不置一詞。
接下來就看周財的了。
要麽他出這三萬零六百兩銀子,要麽他說服族老們,把這事兒掀過去,以後再也不提買程海棠秘方的事兒,再也不提開麻辣海鮮作坊的事兒。
李母全程聽著,瞧李英雲幾句話就把這事推到周財的身上,真心覺得女兒長大了,能夠擔起家的重擔了。
李母非常欣慰。
她也舒展了身子,大大方方的坐在那裡喝茶,只等著周財給一個結果。
周財被幾個族老逼得急了,隻得求救的看向李英雲。
李英雲一見周財看過來,立刻轉移了目光。
周財被逼得無奈之際,慧芳嫂子突然從門外衝進來。
“你們這群人,就只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從來不顧別人。昨日你們逼著英雲,非要她去找馮紫玉拿回秘方。今日你們又逼著我家周財,讓他賠償馮紫玉的銀子。你們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家人將來可以到作坊裡去上工嗎?我告訴你們,就算我家周財拿到秘方,開起作坊,那也是他賠了銀子換來的,跟你們沒有一點關系!你們這些人,一個也別想到我家作坊裡來乾活!”
慧芳嫂子進來就是一陣撒潑。
幾個族老都被氣得不行,抬手指點著慧芳。
但是慧芳聲音極大,那些族老的聲音完全被蓋過去。
慧芳鬧了一陣兒之後,直接拉起周財,“走,咱回家,那勞什子的秘方,咱們不要!”
對於慧芳的這一通大鬧,周財反倒沒有生氣。
這些族老們,的確是氣人,半點道理都不講,隻一味想佔別人的便宜。
這回,周財倒是覺得慧芳做對了一次。
現在事已成定局,他們倒不如不再去想那麻辣海鮮製和秘方的事情,專心經營好自家的那條漁船,專心經營好自家的營生。
周財走了,李英雲也起身,“各位族老,這件事情我已經盡力了,至於周財哥究竟能不能買下我的秘方,只能看他,我是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那如果各位族老沒事的話,英雲就先跟娘一起回去了。”
族老們根本沒法攔李英雲,只能讓他們離開。
裡正眉頭狠狠擰著,這事就這麽算了?眼看著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眼看著能重新把作坊拉起來。
幾位族老也同樣緊擰著眉頭,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否則他們豈不是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