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抿唇笑了一聲,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青玉立時高興了起來,正待繼續說什麽,門口忽地傳來一聲笑聲,“我剛怎麽好似瞧見李珍的丫頭跑你這來了?”
卻是莫紫萱。
“可不就是她的丫頭,”鳳凰也不隱瞞,揚臉朝她笑道,“來找我討要執掌中饋之權呢。”
莫紫萱走進來大喇喇往鳳凰對面的藤椅上一躺,撇嘴道,“有個三天不興風作浪她就皮癢的難受。”說著懶懶撩眼看向鳳凰,“你答應了?”
鳳凰倒了杯茶遞給她,淡笑道,“怎麽可能?我直接丟給冰兒了。”
“那感情好,冰兒為人細致,想來是能替你將這事管好的,”莫紫萱頷首道,說著又補充了一句,“你丟給她歸丟給她,可別打我的主意啊,我是最不耐煩管這些的。”
鳳凰白她一眼,“我也不指望你。”
莫紫萱嘿嘿笑了一聲,偏首對一旁的青玉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跟王妃說幾句體己話。”
青玉看鳳凰沒反對,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可直待青玉將門關上了好一會,莫紫萱都沒有再開口。
鳳凰心中若有所覺,也不催她,隻捧著茶杯慢慢的喝茶。
良久,莫紫萱終於有動作了,卻是放下茶杯,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帛紙遞給了鳳凰。
鳳凰接過打開一看,眉頭不由一挑,那張帛紙赫然是一張十分詳盡的王府地圖。
莫紫萱也正垂眼看著那地圖,卻是輕而堅定道,“我想好了,如果你要離開,我願意和你一起。”
鳳凰聞言並不驚訝,隻笑道,“怎麽這麽快就下了決心了?我以為你還會猶豫一段時間呢。”
莫紫萱沒有立即回答,反是好奇的問道,“你怎知我一定會答應離開?”
鳳凰比了比自己的眼睛,“自然是眼睛瞧出來的。”
莫紫萱一怔,隨後一撇嘴,嘀咕,“故弄玄虛。”倒是沒有再細問。
鳳凰其實還真不是要故弄玄虛,而是這事解釋起來實在太麻煩了,莫紫萱也許以為她自己隱藏的很好,可只要仔細注意一下她平日裡的言語愛好,便可發現她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但這些都是鳳凰往日裡不經意間發現的,此時自然也沒辦法再一一回憶出來舉證。
莫紫萱略沉默了一下,這才喟歎一聲,言道,“其實我昨兒個一夜都沒怎麽睡,一直反反覆複的在尋思這件事,卻始終沒法下決定。就像你所說的,外面的世界縱使自由自在,但也有許多未知的危險蟄伏在暗處,而這戰王府,你也看到了,我縱使不得王爺寵愛,但日子還算好過。因而要我放棄這樣一個安穩且錦衣玉食的生活去追尋兒時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這著實需要下很大的決心。”
她說著朝鳳凰苦笑一聲,“其實我一點也不像我外表表現出來的那般爽利,我比今日見著的那個看似小兔子一般,實則心性堅定的婉柔要優柔寡斷的多了。”
鳳凰安慰的朝她笑笑,“對未知世界恐懼這是人之常情,你無須妄自菲薄。”她說著將那張畫著王府地圖的帛紙在莫紫萱面前抖了抖,“就憑這也可說明你心中始終保有著自己的堅持,王府錦衣玉食的生活並沒能徹底消磨掉你追求夢想的意志力。”
莫紫萱聞言臉上好看了一些,“其實我在畫這張地圖的時候也很害怕被人發現,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鳳凰頷首讚道,“你這地圖畫的十分的細致。”
莫紫萱笑了一下,笑容卻仍有一絲說不出的苦澀,“今日那個婉柔給了我很大的觸動,我回去後一直在想,像那般一個膽小怯弱的女孩都能在父母的強勢下始終不忘初心,而我自小想著念著要自由,卻在這安逸奢靡的王府生活中逐漸遺忘了自己的初衷,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害怕終有一日我所有的堅持和夢想都會被這紙醉金迷的富貴生活給消磨殆盡,徒留下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於是我便來了。”
鳳凰不忍見她這般強顏歡笑,打趣著張開雙手,“需要來一個歡迎的擁抱麽?”
莫紫萱愣了一下,隨後靠了過去,“求之不得。”
鳳凰環著莫紫萱略顯單薄的肩背,輕拍了兩下,笑道,“歡迎加入奔向自由的夢想小分隊。”
莫紫萱下巴擱在鳳凰肩膀上,聞言噗嗤一笑,“分隊?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人和我們一般不識好歹,膽大妄為不成?”
鳳凰眉頭一挑,嘴角微揚,“你又怎知這世上沒有其他人和我們一般?雖說自由和夢想是這世上最不切實際的東西,但總會有那麽些不識好歹、膽大妄為的人想要去追一追,尋一尋的,哪怕因此而頭破血流。”
莫紫萱頓了一下,隨後低低笑了起來,似安慰,又似暢快。她從鳳凰的懷裡退了出來,抬眸望向鳳凰,忽地開口道,“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我,是個庶女。”
鳳凰微訝,隨後想起什麽,又若有所悟。
“你猜出來了吧?”莫紫萱笑著淡淡道,“今日我們遇見的那個女人並非我的生母。我的生母乃是府裡的一個姨娘,生下我不久後就過世了,然後我便被養在了夫人的膝下。夫人有一子一女,你之前應該瞧見了,她的那個女兒,也就是我大姐可比我像大家閨秀多了,因而自小便很得我爹的喜歡。”
鳳凰回憶了一下,實話實說道,“你那個大姐是比你好看多了,但看著好像不怎麽好相處。”
莫紫萱嗤的一聲笑了,“何止不好相處!你還記得李珍吧,我告訴你,我那個大姐比到李珍那可真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最關鍵的是李珍跋扈隻跋扈在表面,而我那個大姐可陰險多了,她欺負人的時候從來都不會給人瞧見,只要一有人出現,她就會立刻裝成一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模樣,那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要快。”
鳳凰莫名就想到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大公主嫣然,心中暗笑怪道之前看到莫紫萱的那個大姐本能的就很不喜歡呢。
“我還記得我六歲那年,我爹得了幾張上好的狐狸皮,於是在替夫人做了一件狐裘後,也順帶替我們幾個女兒也各自做了一件小的。我那大姐是最先挑的,挑了一件通體雪白的。她本就喜歡裝白蓮花,人也長得白嫩,穿上那件自然更顯得玉雪可愛,我爹瞧見了自是十分歡喜。我是最後挑的,其實也沒的挑了,就一件紅黑雜毛的,但我穿上後,我爹一瞧卻少見的誇了我兩句,說我穿著很是英氣,倒有幾分他的風采。”莫紫萱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望著鳳凰笑道,“你知道我大姐知道這事後做了什麽奇葩的事情麽?”
鳳凰略猜到了一些,但卻並未開口,她知道這些事想必已經憋在了莫紫萱心頭很多年了,這個時候只要安靜的聽就可以了。
莫紫萱譏諷的笑了一下,眸光說不出的清冷,“我大姐偷偷進了我的屋子將我那件狐裘給鉸爛了,然後跟我爹告狀說我淘氣將衣裳給弄壞了。我那時候還小,還有些強脾氣,聞言自然不肯承認,我爹氣的半死,罰我在雪地裡跪著。我大姐跑來嘲笑我,結果卻遭了報應,摔了個四腳朝天,正好被我爹看見。我爹問她怎麽摔了,她抽抽噎噎的偷眼瞧我,嘴上卻說自己過來看我,不小心摔的。我爹一看她那樣,根本不聽我解釋,折了一邊的樹枝就將我給狠狠抽了一頓,說我小小年紀心思歹毒。”
鳳凰聞言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莫紫萱看著鳳凰臉上的憐憫卻是忽地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其實完全不需要,因為我已經狠狠報復回去了。”她說著對鳳凰眨了眨眼,“你就不好奇我這麽一個不受寵的庶女怎麽就能嫁給王爺做側妃的麽?”
“你使手段搶了你大姐的機會。”鳳凰肯定道。
莫紫萱面上一頓,隨後卻是狠狠瞪她一眼,“這麽聰明做什麽,搞得我一點成就感就沒有了!這可是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一件事了!”
鳳凰寬容的笑笑,“你說,你說,我也隻猜到了個大概,還需要你來說細節呢。”
莫紫萱這才滿意的開口,“我爹是王爺的老部下,當日聽聞陛下有意為王爺選幾個側妃和妾室,便覥著老臉和王爺自薦說府上正有一適齡的女兒,願送進王府伺候王爺。王爺當時沒應,但我爹隻當王爺默認了,便開始準備了起來,王爺後來得知此事也沒說什麽,這事便就這麽定了下來。而當時我爹說的那個適齡女兒自然就是我大姐。”
莫紫萱說的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這才續道,“側妃不比正妃,不講究三媒六聘,只需挑選一個黃道吉日,將人抬進門便也就是了。日子是提前商定好的,沒辦法更改。可就在大婚那日一早,我大姐一覺起來,卻是滿身滿臉的都起了紅疹子,這般模樣自然不能再送進王府。我爹沒辦法,只能一咬牙讓只和我大姐相差一歲的我代替了我大姐。後來因為我被封作了側妃,我爹怕我庶女的身份辱沒王爺,還特地將我過繼到了夫人的名下成為了嫡女。”
“你給你大姐下藥了?”鳳凰想了想問道。畢竟這個時機也太巧合了些。
莫紫萱卻是搖了搖頭,“我倒是想給她下藥呢,只是她的茶水飲食都由專人伺候著,旁人根本近身不得。”
鳳凰一聽倒是真的好奇了,“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莫紫萱狡黠一笑,解釋起其中緣由,“我大姐自小對桃花過敏,因而府裡是從來都不種桃花的,但她大婚的時候正值春日,除了我們府裡,外頭到處都是桃花。從我之前的話裡你應該可以看出,我大姐這人喜歡背地裡欺負人不說,在欺負完人後還喜歡去踩上一腳。”
“當時因著我大姐的婚事,我爹想起我年紀也不小,該到講人家的年紀了,於是便隨口叮囑了夫人一番,夫人又隨口跟我說了一下。我暗地裡在她大婚前一日將這事捅了出去,我大姐即將嫁給王爺這樣一個好夫婿,聞言自然要來我房裡來耀武揚威一番。我當時提前讓侍女在外頭采了許多桃花,碾成汁液,將被子浸泡在裡面晾乾,然後在我大姐進房後故意躺在床上不動,我大姐說了半天見我不理她,自然氣極,伸手就過來拽那被子,我當時故意裝作發脾氣,將那被子整個撩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