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一說鳳凰倒是突然想了起來,“你當初不是臨時趕來景慕的麽?身上怎麽會攜帶這麽多錢?”這些天她們吃穿住行所花的所有錢都是皇北天掏的,他這個人還特別喜歡窮講究,那錢更是扔進水裡,響都不響一聲。
皇北天用筷子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含笑寵溺道,“笨蛋,難道你沒聽說過這世上有個詞叫錢莊麽?”
鳳凰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很快反應過來,“華邵的錢莊已經開過來了?”
皇北天微一頷首,“這是自然,要不然最新發行的錢幣怎麽流通?”
鳳凰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還要開口再問,便聽一道歡喜異常的嗓音平空炸起,“公子,之前我讓丫頭去請你,沒請著,原來你已經自己過來了啊!”
不用抬頭看也知道來人正是那個一心想取鳳凰而代之的王容。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鳳凰嘴角抽了抽,低聲打趣道,“這丫頭倒也算是一片癡心了。”
皇北天涼颼颼瞧她一眼,語調不緊不慢,聲音不輕不重,開口道,“有我對你那麽癡心麽?”
鳳凰一噎,隻覺那習習晚風送來的不是涼爽,而是騰騰火氣,她乖乖的低眉垂眼,不敢吱聲了。
而那邊那剛剛還怎怎呼呼的王容也正被她那哥哥好一通訓斥,“出門的時候爹是怎麽跟你說的?你全忘記了麽?你瞧瞧你剛剛那樣子還有沒有一點華陽王氏三小姐的氣度?若你選擇那個男人以後都這般瘋瘋癲癲沒個分寸的話,那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華陽王氏的小姐就算嫁給一個乞丐,她該有的氣度也不能失掉半分!”
王容被教訓的腦袋都要低到地板上去了,隨後她又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她的哥哥,“大哥,我保證我以後會乖的,你幫我將那個公子搶過來好不好?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一點般配,白瞎了那公子一副好容貌。”
王允祈冷冷看了一眼對面的妹妹,“你想搶就搶,真當對方是菜市場的大白菜麽?一個隨隨便便就能掏出十萬金的男人,姑且不論他有什麽背-景,光這財力就足夠很多人忌憚了,更別說他還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
王容聞言臉一白,伸手揪住王允祈的袖子,“哥哥,那,那怎麽辦?”
“先過去見見再說,”王允祈一把拂開她的手,走了兩步又見她臉色實在難看,便又皺著眉頭不耐煩道,“別愁眉苦臉的,也沒說完全沒法子,說起來若這男人還有幾分權勢的話,你嫁給她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王容聽罷這才破涕為笑。
兩人如今的位置其實有些偏僻,因而王容才沒能第一眼瞧見皇北天和鳳凰。在王允祈說完話後,王容便隨著她站起了身,舉步款款朝皇北天那桌走去,她的面上俱是俏麗而得體的笑容,舉止也活潑而不是文雅,卻哪裡還有之前那冒冒失失的模樣。
“在下華陽王氏王允祈,這是家妹王容,冒昧打擾兩位用膳了。”王允祈一過去便十分禮貌的打了招呼。
只是他再有禮貌也奈不得他是個電燈泡,而且是個想要拆人姻緣的電燈泡。
鳳凰一手支著腮,用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戳著面前飯碗裡的魚肉,懶洋洋道,“現在自我介紹都要帶上身份背-景了?還是說這是最新的流行趨勢?”
“好好吃飯!”皇北天瞪了她一眼,將那塊被她戳成爛糊糊的魚肉夾入自己碗中,又換了一筷子其他菜給她,隨後這才不冷不淡道,“許是怕自己唬不住別人,所以才要將身份背-景搬出來吧。”
王允祈臉色不自禁沉了下去,可他並沒有因此就動怒,他從小所接受的教育告訴他,當一個人完全不將你放在眼裡的時候,要不這個人是個傻缺,要麽就是他有這個資本藐視你。盡管王允祈內心很不願意承認,但眼前這個男人無疑是屬於第二種的。
只是不知道這個資本是不是真的足夠藐視華陽王氏!
王容偷眼看著自家哥哥可怕的臉色,有些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哥哥?”
王允祈被她這一聲喚回神,沉了口氣,好似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般,淡淡笑了一聲,“這一天裡頭與二位遇見兩次,又同住一間客棧,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有緣,還未請教二位高姓大名。”
“鄉野匹夫,名字粗陋,不敢說出來汙閣下的耳。”皇北天臉上的拒絕之意幾乎都是明晃晃的寫著了。
只是他越是這樣推拒便越讓王允祈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足下說笑了,在下瞧足下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貴氣,可不像是什麽鄉野匹夫。”
皇北天此行是帶鳳凰出來玩的,沒心情和他嘰嘰歪歪,見他死賴著不走,不由沉下臉十分不客氣道,“王公子若是有什麽話就照直說吧,若是沒有,我們夫妻倆還要用膳,就不招待王公子了。”
王允祈長這麽大還沒人敢這麽不給他面子過,要不是看皇北天和鳳凰真的不想是普通人,他非讓他們好好吃一頓排落不可,可如今他卻只能強忍著怒氣開口,“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家妹仰慕足下風華,想與足下交個朋友,不知足下是否賞臉?”
只是說歸說,語氣卻是硬邦邦的。
皇北天聞言卻是一臉訝異的看著王允祈,“在下乃是有婦之夫,閣下的妹妹卻是未出閣的女子,我和她連多說兩句話都算是僭越,又如何能做朋友?”
若不是現在情況不允許,鳳凰非捶桌子狂笑不可。皇北天這廝簡直太壞了,他嘴上說的客氣,臉上卻掛著一句“原來華陽王氏的小姐如此沒有規矩”,那表情明顯的連對他癡迷不已的王容都瞧出來了,更別說王允祈了。
只是王容是因為皇北天的話難道的感覺到了一絲羞愧,王允祈卻是直接黑了臉。他剛剛說交個朋不過是客套話,可皇北天卻將話接的這般難聽,這不分明就是在打他們華陽王氏的臉麽?
王允祈眸光陰沉的都能擰出水來了,面上卻是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生冷笑意,“足下所言不差,如此做法倒的確是不太合規矩,既如此,在下直接將家妹許配給足下,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皇北天面上卻是無動於衷,聞言他甚至眼皮都沒撩一下便淡淡道,“華陽王氏的嫡小姐許配給在下這麽一個無名小卒做妾怕是不太妥當吧?”
“不是妾,是妻。”王允祈直直盯著皇北天冷淡的側臉,一字一字道。
“那這話就更沒道理了,”皇北天面上仍未有任何波瀾,卻是終於撩眼看向那王允祈,“在下已然娶妻,又如何能再娶一妻?”
“足下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王允祈冷冷一笑,“家妹仰慕足下風華,想招足下為夫婿,原本打算著花筆錢或者讓出個條件讓足下和尊夫人和和氣氣的和離,可如今看來,足下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並不會因為自己發達了,就舍棄糟糠之妻,如此也好,更證明了在下沒有看錯人。既如此,在下退一步,等你娶了家妹以後,可以留下她,不過家妹必須為正室,她則降為妾。”
按說他要將自己的妹妹許配給別人,就算不快馬加鞭的派人回去請示一番,起碼也得選個安靜的環境好好的商談一番,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站在這種介乎大庭廣眾的地方,說著這種掉身價的話。
甚至於他之前過來時的計劃也不是如此的,可不知為何,看著那個那麽明明坐著,卻生生給人一種俯視他人即視感的男人,那話卻怎麽也忍不住的噗噗冒了出來,哪怕心裡在不停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並不好惹也無法按捺。他其實有百來種既不動聲色又可以不掉面子逼迫人的法子,可這一刻,他隻想看看那人變臉的模樣。
只可惜今日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皇北天微微一哂,不緊不慢道,“多謝令妹抬愛,只是在下和拙荊感情甚篤,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王容瞥眼瞧著周圍已經有很多人朝這邊瞧了,不敢大聲發作,只能壓著嗓音瞪眼道,“喂,你長成這般模樣難道還想獨自霸佔如此一個俊美不凡的夫婿麽?看在你是他糟糠之妻的份上,我也不要他休掉你,只要你幫我勸勸他,以後雖然我為妻,你為妾,但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我倆效仿娥皇女英共同伺候公子,日後豈不是一樁美談?”這話卻是和鳳凰說的。
也不知是不是經歷的事情多了,聽聞那王容如此厚顏無恥的話,鳳凰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是一陣好笑。不過說起來這王容奇葩的腦回路倒是讓她想起了那個久未蒙面的二公主妖嬈。
這般一想,益發覺得此人可笑,她微偏過頭,斜睨著那一副施舍表情的王容,要笑不笑道,“我若是不肯幫你呢?”
王容臉一沉,“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鳳凰沒理她,隻挑著眼角看著沒說話的王允祈,不慍不火道,“我勸你們還是別太衝動的好,雖說華陽王氏的名頭報出來,很多人都要賣三分面子,可說到底這是臨安不是華陽,別人賣面子也是要看心情的,真的惹到狗急跳牆的地步,兜不兜的住只怕還兩說吧?”
他們你來我往的這麽老半天,那些坐的遠的人之所以沒有靠上前來,只怕就是因為顧忌著華陽王氏這個名頭。可那些人雖識趣的沒上來,一雙雙招子卻亮的能當燈泡,想也知道是在看好戲。這古往今來但凡大家士族的就沒有不在乎家族體面的,若真的鬧將開來,無論最後結果是什麽,華陽王氏於上流圈丟進臉面卻是必然的了。
王允祈一開始並沒有將鳳凰這個容貌醜陋的女人瞧進眼裡,如今聽她這般一說卻是不由多瞧了兩眼。這一瞧卻是愣住,那女人的容貌自然還是原來那般醜陋的,可不知為何,她的身上竟縈繞著一種常人難以企止的雍容氣度,這種氣度別說是他的妹妹,就是他自己也是有所不及的。
這個認知讓他益發懷疑起兩人的身份來,面上卻是不露,隻拱手一笑,“夫人說的是,在下和家妹今日的行為唐突二位了,改日擺席給二位賠罪,告辭!”
說罷強行拉著不情不願的王容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