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皇北天夫婦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但不管怎麽樣,兒子是不能不要的。
“我們是偷偷的摸進去,還是光明正大的走進去?”鳳凰問道。
在等待消息的過程中,皇北天似早已盤算好了一切,聞言想也不想的答道,“自然是光明正大的走進去。”說著對上鳳凰不解的目光,又解釋了一句,“如今小寶在他們手上,父皇和柳飄肯定集結了所有的精銳護佑在他四周,我們就是偷摸進去,也沒辦法帶走他的。”
鳳凰想想也是,也就沒有再多說。
既然都光明正大的走進去,自然也就沒有帶面皮的必要,兩人重新梳洗了一番,這才同乘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朝皇宮方向駛去。
不過剛到宮門口,便被披甲持戟的侍衛攔住,“站住!什麽……王爺!”
皇北天翻身下了馬,隨手將手中的馬鞭丟給那侍衛,邊將鳳凰從馬背上抱了下來,邊淡淡道,“我回來看看父皇。”
侍衛傻眼的看著他,卻是不敢阻攔。
皇北天之於華邵上下所有人一直都是神話一般的存在,而這神話在他五年前突然消失,華邵自此一蹶不振達到了神秘的頂峰,因而此時別說他只是帶著王妃進宮看看陛下了,就是他真帶了大軍直搗皇宮,只怕也沒人會阻攔。
一路暢行無阻的倒了華邵皇的寢宮。
門口除了伺候的小太監,還站了一個熟人。
皇北天並不意外看見那人,淡淡開口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了,飄。”
鳳凰和柳飄並沒有什麽交情,因而也就沒說話,隻微一頷首。
柳飄看著皇北天,沒說話,面上素來維持著的冷淡卻是一寸寸龜裂,配著他骨瘦形銷的身形,讓人不由就心生惻然。
皇北天看著也是我心戚戚,說起來當年柳飄誤導鳳凰,害的他和鳳凰差點反目的行為的確讓人無法輕易原諒,但他為了他隱居幕後,深藏功與名多年,卻也是勞苦功高,付出良多。如此說起來,倒是他對不起柳飄更多一點。
歎息一聲,他伸手拍了拍柳飄的肩膀,“我欠你一句抱歉,還有謝謝。”
抱歉當年的不辭而別。
謝謝你曾經為我做的一切。
柳飄嘴唇微掀,想說什麽,卻到底什麽也無法說出,這五年來,對於尋找皇北天一事,他雖然從未死心過,但他曾經所有的激情和熱血卻也被這漫長的五年時光給消磨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心中最後那一點不甘心,只怕他也早就放手不找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說的怕就是此時他們彼此的心情吧。
只是有些宏圖大志可能會因為時光流逝而變的面目全非,可骨肉親情卻是連無情歲月也沒法徹底抹殺的。
華邵皇看著跪倒在床前的兒子,兩眼赤紅的厲聲呵斥道,“你可真是孤的好兒子啊!這一走就是五年,若不是柳飄傳出孤病危的消息,只怕你還不會回來吧!可就算你回來,居然也不出來見孤!非得等小寶無意間進了宮你才來!你眼裡還有沒有孤的存在!”
皇北天長這麽大都沒有被華邵皇這般疾言厲色的訓斥過,看著自己老父那痛心疾首的模樣,要說他心中一點不難受那肯定是假的,但他如今已然是一個孩子的父親,心性堅韌早已今非昔比,面對華邵皇的責罵,他什麽也沒說,隻偏首讓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先出去。
鳳凰知道他們父子有話要說,也沒有多留,牽著小寶就出去了。
“娘,你說爹爹和皇爺爺在裡面說什麽呢?”小寶坐在寢殿外高高的門檻上,兩手托著下巴,眨巴著眼問道。
鳳凰瞟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別以為你現在對我賣萌就能躲過一劫,回頭等著你爹揭了你的皮吧!”
小寶一聽,立刻一把抱住他娘的腿,益發軟軟糯糯的討好笑道,“不要這麽無情啊,娘親,小寶最愛您了,您可不能見死不救!您看看您的兒子多麽的英俊瀟灑,多麽的玉雪可愛,您舍得讓他受皮肉之苦麽?我知道您一定不舍得的,是不是?”
小寶自小就是個嘴甜的孩子,那討好人的俏皮話說的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鳳凰聽得多了沒什麽感覺,但其他人卻不一樣。
門口伺候的小太監壓著腦袋,肩膀一抖一抖的,明顯是在忍笑。
原本面沉如水的柳飄嘴角也是不自禁的一陣抽搐。
小寶見他娘不搭理他,眼睛骨碌碌一轉,立刻改抱住柳飄的大腿,“柳飄叔叔,你替我向我娘求求情吧!當初可是你強行將我帶走的,你可不能不負責啊!”
柳飄,“……”不愧為王爺的兒子,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簡直就是天生的。
鳳凰,“……”我的棍子呢!
寢宮外頭雞飛狗跳的鬧了半天,皇北天這才沉著臉從裡面走了出來,因為他的臉色實在很不好看,連向來活潑的小寶都沒敢再吱聲了。一家三口沒有出宮,而是在小太監的帶領下於一處偏殿暫作休息。
鳳凰好說歹說的將兒子打發了出去,這才開口問道,“出什麽事了?”
皇北天不語,只是抓著她的手覆住自己的臉。
“是父皇要你留下來麽?”鳳凰猜測道。若不是因為這個,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原因會讓皇北天露出這樣猶豫的表情。
皇北天頓了一下,默默開口,“父皇說我可以不繼承皇位,而且他還可以封我一個逍遙王,讓我們一家子從此以後都能自由的行走於天地。”
“再這之前肯定有一個前提條件的吧?”鳳凰並沒有被這個從天而降的驚喜砸暈腦袋,立刻反問道。
皇北天點了點頭,“他要我將華邵這五年來的所有失地都收復回來。”
鳳凰聞言眉頭一皺,“所有?包括南豐?”這幾年南豐的國力大漲,若要將它也一起收復,那可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
“這倒不需要,”皇北天搖頭道,“我已經跟父皇說了,南豐和華邵本是盟國,當初也是華邵做事不地道,這才造成如今南豐和華邵死磕的局面,如此說來也是華邵咎由自取。因而我此行只需將原本屬於華邵的,以及當初談好的劃分給華邵的景慕土地收復就可以了。”
如此倒費不了多長的時間。
鳳凰想了想又問,“那你和父皇談好由誰來繼承皇位了麽?”這一日不徹底定下來,她這心中一日就沒個安定。
皇北天唔了一聲,抓著鳳凰的手,於她手心寫下了一個字。
鳳凰見了面上露出顯而易見的詫異來,“是他?”
皇北天不欲多提,隻微頷了一下首,隨後他轉移話題道,“我此去少則三五月,多則一年半載,行軍途中不方便帶你們母子,我想你也不喜歡住在皇宮或者戰王府裡頭,所以你和小寶暫時就回驀然閣總部住著吧,平日裡只需讓小寶多進宮來瞧瞧父皇就可以了。”
這五年來鳳凰從來都沒有和皇北天分開過,聞言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舍,但她也知道,行軍作戰是不能帶妻兒的,容易動搖軍心,畢竟若是人人都將妻兒帶著,這仗還怎麽打?
“乖,時間過得很快的,快別愁眉苦臉的了,”皇北天湊臉過來吻著他皺起的眉眼,柔聲哄道,“你也不想我打仗途中回憶你的時候全部都是張老婆婆的苦瓜臉吧?”
鳳凰聞言噗嗤一笑,嗔他一眼,“又胡說八道,你才老婆婆呢!”
是夜,清冷了整整五年之久的華邵皇宮終於迎來了暌違已久的熱鬧,因著這喧鬧,那離別的愁思似乎都被衝淡了不少。
翌日,醉酒醒來的鳳凰發現身旁已空無一人,心中正暗自傷感,門卻忽地被“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娘親是不是在哭鼻子了?”小寶笑嘻嘻的走了進來,看了鳳凰一眼後,伸出兩條圓滾滾的胳膊來,“不哭不哭哦,小寶會陪著你的,來抱抱。”
滿腹傷感頓時煙消雲散,鳳凰噗嗤一笑,伸手過去擰了兒子的小肥臉一把,笑罵道,“真不知道你這油嘴滑舌的毛病是跟誰學的。”
小寶搖頭晃腦道,“反正不是和您學的!”
鳳凰瞪他一眼,從床上下來,卻沒有立即洗漱,而是走到窗邊,將那鏤花的木窗給一把推了開來,飛翹的簷角擋住了她想要向遠處眺望的視線,卻擋住她隨著那個人飛離的心。
她知道來年等那人凱旋而歸後,將再不會有廟堂紛爭來打擾他們,他們終於可以真正自由的攜手踏遍千山萬水。彼時天下再無戰王,再無戰王妃,有的只是一對好似神仙眷侶的逍遙夫妻。
屆時,除了死別,他們將再無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