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聲脆響使得馬車內外皆是一窒。
“怎麽了這是?”皇北天揭開車簾,望著面前灑了一地的米飯,蹙眉問道。
青衣侍女聞聲立刻轉過身,兩眼泛淚的顫聲道,“王爺……”
卻不過剛開口,便被鳳凰抬手又拿起的一個朝皇北天的方向重重砸去的碗給一把打斷,“要哭訴喊冤還是要暗送秋波都給我滾外面去做,別在我面前惡心我!”
青衣侍女的臉一白,倏然轉頭看向鳳凰的眸中滿滿都是不敢置信,似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竟敢對她家王爺如此大膽!
一手接過迎面砸來的空碗的皇北天倒並沒有什麽其他表情,隻淡淡瞥了那侍女一眼,冷聲道,“下去。”
青衣侍女隻覺那一眼宛若冰霜雪劍一般,直凍得她激靈靈就是一顫,於是再不敢多說,忙不迭的便爬下了馬車。
皇北天冷淡的眼眸又掃了青玉一眼,青玉身子也是一顫,卻還是梗著脖子擋在了鳳凰前面。以前她一直覺得駙馬對自家閣主很好很好,可經過昨晚一事後,她卻覺得駙馬實在是太可怕了,也難怪自家閣主要逃跑。剛剛自家閣主這麽落了駙馬的面子,她現在哪裡敢甩手就走?要是她走了,駙馬動手打自家閣主可怎麽辦?卻是沒想以她的武功留下來又能做什麽?
除了鳳凰,皇北天對別人並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見青玉不識相,他也懶得開口,閃電般伸手就揪了青玉的衣領往外頭一扔。
“啊——”青玉四肢亂伸,條件反射的尖叫。
鳳凰看見這一幕也是氣的失聲尖叫,“皇北天,你!!!”
皇北天攔腰一把抱住要跟著飛出去的青玉一起衝出去的鳳凰,垂眼笑道,“放心,我有分寸,摔不死她。”卻哪裡還有剛剛看著侍女和青玉時的冷淡模樣?
“閣主,我沒事。”被外頭的影衛一把接住,驚魂未定的青玉揚聲朝馬車內喊道。
她這麽做絕對不是因為那個影衛一直拿刀鞘捅著她的後背催促她,而是怕向來很是疼惜她們的閣主因為自己大發脾氣!這般想著,她便狠狠瞪了那個捅她的影衛一眼。別以為笑嘻嘻的她就會給他好臉色!
馬車內的鳳凰聽聞青玉的聲音這才稍稍定下了心,卻是伸手狠狠去推皇北天的肩膀,叱道,“放開!”
皇北天自然不肯放開。他不僅不放開,還抱著鳳凰身子一翻,變成他坐在下面,鳳凰側身坐在腿上的姿勢,將頭架在鳳凰的肩窩,笑道,“到底怎麽了這是?怎麽會好好的突然大發脾氣?”
鳳凰以手肘狠狠撞向皇北天的胸口,氣怒非常道,“我如今不過就是個階下囚,哪敢發什麽脾氣!”
她那一下絲毫沒有留力,皇北天被撞得差點沒吐出血來,卻兀自強忍著呻吟,扯了嘴角朝鳳凰笑道,“凰兒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鳳凰趁他吃痛,推開他黏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冷笑一聲,諷刺道,“難道不是麽?景慕國破,你不顧我的意願強行擄走我,我不是階下囚是什麽?”
皇北天一手按在自己氣血上湧的胸口,垂眼看向鳳凰緊繃的臉部線條半晌,這才微歎了口氣,“凰兒,你一定要這麽冷嘲熱諷的和我說話麽?”
“豈敢,我如今不過是籠中鳥,牢中囚,以後還得日日夜夜看著王爺你的臉色生活呢,又怎敢對王爺你冷嘲熱諷?”鳳凰嘴角輕翹,譏誚道。
皇北天默了一下,卻是突然伸手去拉鳳凰,一臉若無其事的笑意道,“好了,不說這個了,你起來還沒吃過東西呢,先用膳吧。”
鳳凰卻是一把甩開他的手,冷道,“我不餓!”
被甩開的皇北天也不生氣,隻好脾氣的於長桌上拿了個空碗給鳳凰舀了一碗湯,“你肚子裡空落落立刻吃東西可能吃不下,這是我特地讓他們給你熬得湯,是你最喜歡的蘑菇三鮮湯,你嘗嘗?”
他說話間便將一碗舀了七分滿的湯碗遞向了鳳凰。
鳳凰卻是看也不開一把拂開,冷道,“我說了我不餓!”
“哐啷——”
繼之前連續被鳳凰砸出去的兩個碗,這第三個由皇北天親手盛了湯的湯碗仍舊沒能幸免於難。
被一而再,再而三拂逆了的皇北天此時終於沉下了臉,蹙眉看向鳳凰道,“你睡了一整日如何會不餓?置氣也要有個限度!”
鳳凰聞言卻是微微側過臉,斜挑了眼角睨著皇北天,似諷非諷道,“怎麽?裝不下去了?”
皇北天一窒,差點就沒壓住胸口升騰而起的怒氣。他伸手重重抹了一把臉,這才重新扯出一個溫情款款的笑容來,“你是不是不喜歡喝那個湯?那先吃飯好不好?這裡的每一樣都是你愛吃的,你嘗一點,等下肯定就會有胃口了。”
他說笑間完全不顧自己被油湯淋濕的半邊袖子,抬手就又去拿桌上的空碗。
鳳凰冷眼瞧著他,諷刺道,“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麽?”
皇北天聞言盛放的手頓時一僵,半晌,卻是到底沒忍住自己的脾氣,一摔飯碗便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鳳凰也不管這滿地的狼藉,於一側尋了個位置便躺了下來。她不是在和皇北天置氣,是真的沒有丁點胃口,她現在隻覺得累,很累,很累。
迷迷糊糊間似乎感覺有人輕手輕腳的上了馬車,聽聲音應該是上來收拾的侍女,鳳凰也沒管,隻閉著眼顧自陷入半昏睡中。
如此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鳳凰又感覺有人上了馬車,來人身上有若有似無的甘松清香,是皇北天衣裳上慣用的熏香。鳳凰頓時了然來人的身份,可讓她奇怪的是,皇北天上了馬車後許久都沒有動作,也不知道在幹什麽。鳳凰也懶得管他,隻渾渾噩噩的陷入一片白茫茫的鴻蒙中不願醒來。
“我該拿你怎麽辦……”一聲喟歎刮過耳畔。
隨後鳳凰隻覺後頸處被重重按了一下,跟著自己便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皇北天!皇北天!你給我出來,皇北天!”馬車外一道熟悉的嗓音由遠及近驀地響了起來。
“慕王爺,我家王爺正在休息呢!您不能這樣闖過去!慕王爺!”一個侍衛頭領卻是滿臉慘白的擋在來人面前。
李慕鳳眼一眯,卻是看也不看便抬腳將那侍衛頭領一腳踹了開,哼道,“狗東西也敢擋本王的路?”說罷翻身下馬,邊朝馬車方向走邊揚聲喊道,“皇北天,你個不守信用的小人,你給我出來!”
如此大的動靜就是個聾子也聽見了,更何況早就聽到他馳馬而來的皇北天。皇北天一揭車簾躍下馬車,冷冷望向來人,“慕王爺口口聲聲說我是不守信用的小人,就是不知這罪名該從何說起?”
李慕在皇北天撩開車簾的時候就覷眼朝車廂內仔細看了過去,無奈車廂內昏暗一片,皇北天手腳又十分利索,他根本就什麽也沒看清,只能收了視線,對皇北天冷笑道,“你居然到現在還好意思給我裝傻,我倒是佩服你的臉皮了。”
他諷刺了一句,也不待皇北天開口,便又直接開口道,“鳳凰人呢?”
皇北天眸中幽光一閃,面上卻是無波無瀾,“鳳凰昨夜於皇宮中失蹤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你跑來問我,我又去問誰?”
李慕冷冷一笑,“你少給我裝!昨夜你無緣無故出現在京郊荒外,難道不是因為得了景慕太子的密信,特地去堵截從地下迷宮中逃出來的鳳凰?”想到這個他就來氣!皇北天這個無恥的家夥居然劫了他的信使,要不是他昨夜無意間從其他途徑得知,還不曉得要被隱瞞到什麽時候!
“原來景慕太子也給你寫了密信,”皇北天說這話的時候口氣似乎帶了幾分訝異,也沒有再隱瞞,而是直接道,“不錯,我昨夜的確是有去堵截鳳凰。”
在李慕灼灼的視線下,他又幽幽續道,“可惜我並沒有堵到人。”
“怎麽可能!”李慕聞言卻是想也不想就沉聲道,“你皇北天想堵人還有堵不到的?”他說著似想起什麽,撩眼冷冷的看向皇北天,“皇北天,當初我們可是約定好的,男子漢大丈夫,你難道想出爾反爾麽?”
皇北天聳了聳肩,一臉無動於衷的冷淡道,“我是真的沒有堵到人,又何談什麽出爾反爾?”
“你把別人都當傻子不成!”李慕眸光一厲,叱道,“你若不是堵截到了鳳凰,為何會這麽急匆匆的趕回華邵!”
皇北天卻仍舊一副淡淡模樣,“我若只是一個人,當然不會急著回華邵,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下還領著這浩浩蕩蕩的華邵大軍呢,又如何能在這裡一拖再拖?”
說罷他側身半步,讓開背後的低調奢華馬車,漫聲道,“你若真不相信,隻管搜便是。”
李慕聞言面上卻是立時一凝,他不相信皇北天會這麽好說話,但放眼望去,這浩浩蕩蕩的華邵大軍,除了這裝扮低調奢華的馬車,根本就再無任何躲藏人的地方。皇北天這是在搞什麽?
“你若是不搜,便讓開,”皇北天看也不看滿臉疑惑的李慕,隻負手站在一旁淡淡道。
李慕這才一咬牙,將馬鞭隨手丟給背後跟上來的侍衛,三步兩走到馬車前,按著車轅便往馬車上一跳,跟著伸手去揭那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