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頰潮紅,眼含水光,雲鬢微斜,衣衫凌亂,這樣的你,我怎麽舍得讓別人看去哪怕一眼?皇北天於心中默默道。
鳳凰聞言眸光微惑的看著皇北天。
皇北天並不言語,隻伸手慢慢將鳳凰的青絲理順扶正,又將被自己扯亂的衣衫替她細細整理好,這才伸手撫上鳳凰的臉,大拇指於鳳凰尚且留有牙印的唇瓣上反覆摩挲,也不知是想擦掉,抑或只是在留戀。
兩人又耳鬢廝磨了一會,並沒有刻意說什麽,亦沒有特別做什麽,隻單單那般安靜的待著,卻自有一番溫情蜜意。盡管隨著時間流逝,這溫情蜜意已越發顯得蒼白微薄。
也不知過了多久,鳳凰終是再次歎了一聲,“回去吧。”
皇北天身形一頓。
鳳凰抬頭朝他強笑了一聲,邊輕輕抽手,邊故作打趣道,“瞧這日頭想來已是正午了,你這還不回去,是打算讓我啃那還沒完全長好的蓮蓬麽?”
卻是輕抽了好幾下都沒有抽出手。
兩人掌心交疊,十指相扣,皇北天若不撤了手上力道,鳳凰就是再使大力氣,也無法將手給抽出來,更別說鳳凰本就沒怎麽使力。
“怎麽?你不會真的打算今天中午就讓我啃這些蓮蓬吧?”鳳凰用力眨了眨眼,強笑續道。心中卻是將自己和皇北天都狠狠埋怨了一通,不過就是回去用膳,怎麽就弄的好似要生離死別一番?
皇北天薄削的嘴唇掀了掀,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也想和鳳凰一樣仿若無事人一般開口打趣,可又想拉著鳳凰問,就真的不能將就麽?其實根本沒有太大區別是不是?他仍舊會寵她,隻寵她,依然會愛她,唯愛她,難道這樣還不夠麽?
可這話最終是怎麽也無法問出口,那夜鳳凰一臉嫌棄地說與人共侍一夫惡心時的表情,他到現在還清楚明晰的記在心頭,這讓他心中十分焦灼。他可以力排眾議立她為正妃,他可以三千寵愛集於她一身,他可以摘星取月隻為她展顏,他可以滿心滿眼獨留她一人,他可以為她做這世間任何的事情,卻唯獨不能承諾她想要的唯一。
不是他不願,是他不能。
皇北天的沉默讓兩人之間縈繞的濃情蜜意蕩然無存,氣氛漸漸變得僵硬了起來。鳳凰知道皇北天心底也在掙扎,可她也知道他們兩人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殊途同歸。她有她的驕傲和堅持,他也有他的責任和無奈。她懂他。若不是他強行將她擄來,她根本不會責怪他一星半點。即便到了現在,她有生氣,有惱火,卻唯獨沒有怨恨。
世間安得雙全法,怪只能怪兩人有緣無分。
鳳凰心中喟歎,面上卻仍是笑靨如花,她半抬起身,湊臉過去,輕咬著皇北天峰巒一般的鼻尖,柔聲道,“別東想西想了,笑一個,好不好?”
只要還能撐起笑顏,便沒有什麽是無法跨越過去的。
皇北天不言,不語。
鳳凰見狀又加大力道咬了一下,軟軟道,“好不好?”
到底不忍拂逆她。
皇北天松開一直死死扣著鳳凰的手,捧起鳳凰的臉蛋,眼眸對著眼眸,扯唇淡淡笑了一下。
鳳凰也捧起他的臉,在他嘴角安撫的吻了一下,笑,“這樣才對,笑一笑,沒什麽是不能跨過去的。”
說罷,她雙手一路下滑,勾住皇北天的脖子,身子一錯,爬至他背上,臉貼著他的臉,笑眯眯道,“回去吧。”
皇北天側過來臉吻了吻她的臉頰,柔聲應了一句好。他說著隨手折了一杆頂著碩大花朵的碧莖,於水面輕輕一撥,那小舟竟就這般悠悠蕩蕩的順著來路飄了回去。
鳳凰趴在他寬厚的背上,有些惱怒的咬了一口他的耳朵,“混蛋,你又騙我!”
皇北天反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記,“不許鬧,要不然可別怪我將你重新載回去禽獸一番。”警告了一句後,複又補充了一句,“我可沒騙你,那是夫妻情趣,懂不懂?小笨蛋!”
鳳凰臉蛋紅紅,啐了一口,“你竟胡扯吧!我看你掰扯了那麽多,就兩個字沒說錯。”她說著貼著皇北天的耳朵,呵氣如蘭道,“禽獸。”
皇北天僵了一下,卻是笑了,“這可是你非要撩我的!”
鳳凰一聽不好趕忙軟軟求饒道,“我錯了,我這次真不鬧你了,你趕緊劃船。”
皇北天這才搖頭失笑,“聽你一句認錯可是不容易,好吧,這次我就姑且饒你一次。”
鳳凰在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隨後複又懶懶趴在他身上,哼卿道,“等下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有點累了。”
皇北天聞言扭頭挑了眉毛,問,“不怕人瞧見了?”
“瞧見就瞧見,你都不覺得有失身份,我還怕什麽?!”鳳凰哼哼。這麽半天她真的是倦了,若不是地方不對,她現在恨不得倒頭就睡。
皇北天這才笑著應了一聲好。
荷花碧莖畢竟不是真正的木漿,小舟劃得極慢,若是不是借了風勢,只怕一時半會還劃不到岸邊,可就算是再慢,也終會有到頭的時候。
鳳凰說要皇北天背,真的就大喇喇的趴在他背上動也不動。皇北天自然不會喊她下來,他托著鳳凰的屁股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輕輕松松地背著她飄飄然的躍上了岸。
卻是腳一落地,就揚聲喚了一句,“來人!”
話音剛落,數道人影刷刷刷的從四處冒了出來。
皇北天邊背了鳳凰慢悠悠的沿著來路往回走,邊波瀾無驚的淡淡道,“在場所有人全部去刑堂領十棍子。”
眾影衛聞言一愣,不知何故。十棍子於他們而言雖然跟撓癢癢差不多,但這總要讓他們知道是因為什麽被撓了癢癢吧?可惜看著背著三公主一路遠去的主子,卻是沒人敢開這個口去問。主子可是好不容易再次和三公主這般甜蜜起來,若是攪擾了他的好事,那可不就是十棍子這麽簡單了。
待背後一臉呆傻的影衛都看不見了,鳳凰這才趴在皇北天背上咕咕嘰嘰的笑了起來,“你怎麽真打?我只是隨便說說的。”
“我既答應你了,自然就要做到。”皇北天十分昏庸的笑道。
“哪怕我無理取鬧,胡攪蠻纏?”鳳凰挑眉。
皇北天臉上笑意愈顯,“但望你更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一些,我才歡喜。”
想縱著她,想寵著她,想將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堆到她面前,想抹去所有讓她不開心的事情,這種愛到深處,無所適從的感覺有時候連他自己心中都有些惶恐。
鳳凰眼睛微微濕潤,她埋在皇北天的肩窩,甕聲甕氣道,“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哪怕最後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會一直記得曾經有人對我這樣掏心掏肺的好過。
皇北天微側過頭,輕吻了一下鳳凰微微翹起的青絲,柔聲道,“傻瓜,我只是愛你呀。”
一滴清淚於鳳凰眼角滑落,帶著一道銀光水亮的微芒,墜至皇北天裸露在外的的皮膚上。
皇北天托著鳳凰雙腿的手一緊,面上卻是笑盈盈的取笑道,“我就說了一句愛你,你便哭了,我若是說上千百句,你豈不是要淹了我這戰王府?”
鳳凰心中本還有些傷感,聞言頓時惱羞成怒,張嘴就狠狠咬住皇北天肩窩的軟-肉,“我就是淹了,你待如何?”
皇北天其實並不覺得痛,但他還是配合的告饒道,“任憑夫人高興,還請夫人口下留情。”
鳳凰這才氣咻咻的松開了嘴,待看見皇北天肩窩那紅豔豔,明晃晃的牙印,卻又是一陣愧疚。
“皇北天,我發現我跟你在一起都變幼稚了。”聲音軟糯,說不清是抱怨,還是撒嬌。
皇北天聞言卻是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理所當然道,“這有什麽,你不也總說我在你面前很幼稚麽?可能但凡相愛的人在對方面前都會變得幼稚起來吧。”
鳳凰這才甜蜜笑了一聲,隨後又嗔了一句,“你何止是幼稚?還無恥,下流,沒下限呢!”
“謝夫人誇獎,”皇北天厚顏道,跟著又悠聲調侃,“你不就是喜歡我幼稚,無恥,下流,沒下限麽?”
鳳凰立時呸了一聲,“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喜歡你啊!”
皇北天佯裝認同的頷首,知錯就改道,“恩,你不是喜歡我,你是愛我,我說錯了。”
鳳凰被他這厚顏無恥的話給氣笑了,正要伸手去撕他那張惹人討厭的嘴,手上的動作卻驀地一頓。
皇北天第一時間感覺到背上身子的僵硬,不由疑惑的抬起頭,卻發現兩人說笑間竟已走到了小築前,而那小築門口正黑壓壓的站了一堆的人。
領頭是管家和一衣著矜貴的婆子。那婆子年約四十的樣子,保養的非常好,雖作下人打扮,但看那衣著配飾就知道,就算是個下人,那也是極為得勢的下人。
兩人背後站了一群年輕女子,個頂個貌美如花,俱作宮裝打扮,但比之早前被皇北天發落的那一群,這些女子明顯要更為的得體謹慎,像皇北天背著鳳凰一路行來,她們在瞧了一眼後,便立時垂下了眼,面上除了恭順,再無其他異色。
鳳凰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