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問的句子,篤定的口氣。
皇北天絲毫不意外他一語便猜中,柳飄本就是心思極為縝密銳利之人。
“是凰兒一直以來收集的。”皇北天毫不猶豫的頷首承認道。
“啪——”紙張掉落發出一道悶響。
李慕目瞪口呆半晌,這才猛地抬頭直直看向皇北天,不敢置信的喊道,“是,是鳳,鳳凰?!”喊完他又斷然否認道,“不可能!”
皇北天撩眼略帶嘲諷地看著他,不鹹不淡道,“為什麽不可能?你難道就沒有發現那地圖上所有人的勢力都做了標注,唯獨她自己手下的勢力卻是一片的空白?”
李慕聞言猛地俯身將地圖給撿了起來,然後一把打開再次細細瞧去,卻見那地圖上幾乎每個勢力都或多或少出現過,唯獨鳳凰自己的勢力丁點未露。而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要麽就是鳳凰手上根本就什麽勢力也沒有,要麽就是因為是鳳凰她自己製作的,因而根本無需標注自己的勢力所在。
可鳳凰作為景慕的三公主,平日裡景慕帝瞧著又是對她寵愛有加,她如何會一點勢力也沒有?這一點別說皇北天,就是李慕也無法如此欺騙自己。
柳飄心中早有猜測,得到皇北天的肯定後,臉上的複雜越發的明顯了起來。但他並沒有如李慕一般大呼小叫,怎怎呼呼。而是不知在想什麽的呆呆站了良久,隨後才喟歎一聲,帶著三分不甘,五分複雜,二分感慨道,“是我小看她了。”
在這個男權至上的古代,他能這麽直接的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對鳳凰最大的讚美了,同時也意味了他的服軟。
“飄,你真的相信啊?”李慕卻猶不敢相信的驚叫道。
柳飄臉上漫過萬千情緒,“你忘了當初花柳街的事情了麽?還有之後你查著查著突然就斷了線索,她莫名其妙失蹤了數天,隨後又突然出現,等等等等,其實早就有跡可循了,只是我們從未想過她竟會有如此大的能耐,便也就沒有多想罷了。”
李慕聽聞他這話才漸漸冷靜了下來,許久,他忽然重重將地圖於手上一拍道,“說起來當初我追查花柳街事件的時候她可是將我耍的好苦!”聲音沉沉,聽不出喜怒。
相比於兩人,早一步知道一切的皇北天就顯得非常的平靜了,“看你們兩個現在的表情應當是對鳳凰與我們合作沒有意見了吧?”
柳飄略一停頓後,便爽快的點了頭,“對,我沒意見。”
李慕支吾了半天這才別別扭扭道,“希望她在其他方面也和她在打探消息一途上一樣的出色。”
皇北天挑了挑眉,笑了一聲,“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我想我們現在應該重新調整一下布局,以便我們的計劃更為強力緊密才是。”
兩人唔了一聲拿著手上的東西走向了坐在桌前的皇北天。
是日,陽光明媚,春風宜人。
鳳凰將手中以前累積下來的資料交給皇北天后,心口的一塊大石這才終於松落下來。她相信只要李慕和柳飄看過那些東西就不可能不接受她,至於以後驀然閣會不會被他們所忌憚而受到監控,那也只能以後再說了。不過驀然閣的機制使得驀然閣十分的神秘隱蔽,就算真的想要監控,可也沒那麽容易。
“公主,你這是在幹什麽呀!”奉鳳凰之命去給她端銀絲棗泥糕的小丫頭回來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失聲尖叫道。
只見流徽水榭內鋪著褥子的長石凳上正躺著個身姿曼妙的淡青衣裙的女子,她一手邊放了一張矮幾,矮幾上擺著裝了各式點心瓜果的碟子,以及一個偌大的裝果殼的陶盆,一手懶懶支靠在臨水那邊的水榭橫欄上,那支著橫欄瑩白如玉的素手上半握了一小把瓜子,小丫頭過來的時候正恣意的將那瓜子往嘴裡扔。
而隨著“嗑噠”一聲,有瓜子殼裂開。
緊跟是“噗嗤”一聲,有瓜子殼吐出。
瓜子殼飛射,劃出一道弧線優美的曲線,隨後便翩躚的落在了碧青青的水面上,一群貪嘴的鯉魚正於那水面下張嘴等待著,以圖能撿些殘羹剩渣。
鳳凰正在想事情,被小丫頭這突如其來的淒慘一聲給嚇了一跳,手中的瓜子撲棱棱便悉數滾落進了水池裡,她惋惜的看了一眼,這才扭頭對那疾步爬來的小丫頭無辜道,“我在嗑瓜子啊,怎麽了?”
“奴婢知道您在嗑瓜子,”小丫頭臉上一陣青白,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的,“但是奴婢不是給您拿了陶盆裝瓜子殼麽?公主您為什麽還要朝水池子裡吐啊!”
“呃……”鳳凰看了看水面漂浮的一小片密密麻麻的瓜子殼,又看了看幾乎是空空如也的陶盆,呃了半天,隨後才更為無辜道,“我在想事情,忘記了。”
小丫頭看著鳳凰半晌說不出話來。
鳳凰看著那氣的好似隨時便要厥過去的小丫頭,覺得她挺可憐的,不由關心問道,“你怎麽了?吐了殼就吐了殼唄,時間長了自然就沉下去了。”這水池子好像是她的吧,她都不急這小丫頭急成這樣幹嘛?
小丫頭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見鳳凰無辜的看著她,她心中的惶恐頓時化作了哭笑不得,“公主,您是不是忘了,這池子可是駙馬花重金打造的!你瞧瞧這池水是不是特別的清澈明透?這可是特地從千裡之外的雪彌山山巔裝了積雪回來一點點融化而成的。還有這荷葉您看是不是特別的碧綠清亮?按說這個季節荷葉還沒有長呢,這荷葉之所以長勢這麽好,那是因為它是極為稀有的碧玉荷。更別說這水池裡的七彩流金鯉魚了。駙馬平日裡對這荷花池愛惜的很,輕易不允許有雜物掉落,您這倒好,直接扔這麽多瓜子殼下去。”
她說著捂著臉哀哀戚戚道,“駙馬看到了一定會殺了奴婢的!”
“哦?是麽?”鳳凰聞言卻是一挑眉毛,意義未明的笑了一聲,隨後忽然抬手朝某處招了招道,“駙馬,你要殺了這個小丫頭麽?”
皇北天和柳飄李慕議完如何調整布置的計劃後,便以自己如今是有家室的人為借口,直接將剩下的細節事情丟給他們兩人,自己則溜回來找鳳凰。踱步間忽然瞥見這邊水榭裡的身影有點眼熟,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聽到一道熟悉的帶笑嗓音響起。
果然是鳳凰。
皇北天疑惑的朝鳳凰這邊走來,問道,“怎麽了?什麽殺不殺的?”
鳳凰雖覺得自己的無心之舉的確有些不太厚道,尤其這個荷花池還這麽金貴來著,不過她倒也不怕皇北天生氣,因而反笑吟吟的看著皇北天走過來。而那個小丫頭則在聽到皇北天的聲音後,立時愁雲慘淡的跪倒在了地上。
皇北天一走過來便看到那荷花池中的瓜子殼,這下不用解釋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了。幾乎是立時,他那向來冷硬的臉上便是一陣抽搐。
鳳凰卻是半歪著頭,頗覺有趣的半仰起頭打量他半晌,隨後笑眯眯道,“還真沒看出來你竟是個這麽雅致的人,居然還特地弄個這麽講究的荷花池。怎麽辦?我不小心將瓜子殼給扔下去了,你要殺了我麽?”
皇北天被她這調笑一般的口氣弄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狠狠瞪了鳳凰一眼,沒好氣的呵斥道,“瞎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因為一個荷花池殺掉你?”
鳳凰仍舊做著一副假的要命的害怕表情。
皇北天見狀歎了口氣,伸手抓了一把盤子裡的瓜子便直接扔進了水裡,“滿意了?”
小丫頭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鳳凰卻隻懶懶重新倚回橫欄上,沒勁的一撇嘴道,“沒勁。”
皇北天真是被她給弄的哭笑不得,他揮手讓那小丫頭退去,自己拉了凳子在她一側坐下,伸手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臉蛋,笑罵道,“不識好歹的丫頭。”
“疼!”鳳凰吃痛的呻吟一聲,惱火的將皇北天的手給重重打掉,揉了揉臉頰,怒道,“捏的不是你的臉是不是?下手這麽狠?”
皇北天用手指頭在鳳凰那被捏紅的地方戳了一下,“不疼你怎麽會長記性?”
鳳凰翻白眼。
皇北天鬧她一下也就不鬧了,隨手拿了個蘋果問鳳凰,“要吃麽?”
鳳凰點了點頭,然後理所當然道,“要削皮。”
皇北天無奈的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要削皮,要不然就不問你了,反正你伸手就可以拿到。”他說話間便已從盤子裡拿起了削水果的小刀,那刀是女子用的,比較小,皇北天抓著不太順手,剛開始的時候削斷了兩次,可是到後來他摸熟了那刀後,動作便行雲流水了起來,而隨著他的動作,徐徐落下的蘋果皮直宛若一個盤旋而下的盤山公路一般。
“唉?你居然還會削蘋果,神奇!”鳳凰宛若看稀奇物件一般大喇喇的打量著皇北天。
皇北天將那蘋果切成小塊用碟子裝了放到鳳凰面前,挑眉道,“我會的東西可多了,你要不要都見識見識?”
鳳凰一看他那直冒色氣的雙眼便連連搖頭道,“不用了,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皇北天見她不上當,狀似惋惜的長長歎息了一聲,“其實我力氣很多的,做什麽都可以。”
鳳凰知道這話她怎麽接都有問題,因而便隻當沒聽見,轉移話題道,“話說你怎麽現在過來了?李慕和柳飄同意我入夥了麽?”
“自然,”皇北天直接頷首道,“我的凰兒這麽棒,他們如何會不同意?”
鳳凰覺得自己雞皮疙瘩抖落的都能直接鋪成毯子了,“你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滲的慌。”
“我說的是實話,”皇北天看著鳳凰一本正經道。
鳳凰卻是扶額,就是你這一本正經的說著這種讓人掉雞皮疙瘩的話才恐怖啊。
皇北天看她這無力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了,不逗你了,我過來是有件事情要問你的,你還記得三天后是什麽日子麽?”
什麽日子?鳳凰一腦袋問號的以眼無聲詢問皇北天。
皇北天見狀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略帶寵溺道,“我就知道你忘記了,三天之後是你的生辰。”
鳳凰眨了眨眼,隨後很平靜的哦了一聲。
“怎麽這副表情?”皇北天笑著捏著她的鼻子扯了扯,隨後詢問道,“這是我們成親後你的第一個生辰,你預備怎麽辦?我打算幫你大辦一次,你覺得如何?”
鳳凰聞言先是一愣,跟著卻似想到了什麽,突然挑了眼斜睨著皇北天,似笑非笑道,“真的只是為了替我過生辰麽?”
皇北天頓了一下,啞然失笑,“夫人你這麽聰明,為夫真的壓力很大。”
鳳凰卻是微垂眼簾,冷哼一聲,“壓力大才知道女人不是那麽好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