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人分開,肖凝再也撐不住了,這具身體也到了極限,癱坐在地上,將昏迷的奶娘扶著靠在在即肩上,然後看著阿強身影消失的方向祈禱,他能順利逃出去。
肖凝坐在那裡,擰開水囊,喝了幾口水,又沾濕了一點乾淨的布條,擦了擦奶娘乾裂的唇,她覺得自己在這沙漠中顯得格外渺小。
沒了阿強在身邊嘰嘰喳喳,她甚至懷疑自己可能隨時會死在這裡,孤獨和寂寞比任何東西都更致命。
不知道是因為沙漠晝夜溫差太大,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奶娘的臉色比早上的時候好了一些,至少紅潤了一些,感覺像是隨時都能醒過來一樣。
肖凝想了想,上前將把她的衣領解開了一些,免得在這沙漠中又缺水又高溫,再中了暑,奶娘年紀再怎麽樣也大了,身體肯定是不及她,若是真的中暑了,這並不是一件小事。
沒了阿強在,她順手解開了自己腳上的帶子,然後看著已經腫起來的傷口,歎了口氣,然後拿起繡花針,動手去挑那些因為毒素而潰爛的腐肉。
她的動作快速熟練,任何人都能想到那應該有多疼,但是她的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被剜肉的人並不是她。
將腐肉挑去的差不多,新鮮的肉已經流了血出來,肖凝看著那條已經不能用的布帶,從自己內衣裡扯了一塊比較乾淨的下來,然後打開水囊,倒了一點水稍稍衝洗了一下傷口,猩紅的血珠被水衝散,順著腳踝流下,淡淡的紅和白皙的玉足形成鮮明的對比,妖冶又魅惑。
但是她自己沒覺得,隻感覺疼的都要打哆嗦了,趕緊利落的處理好。
然後又伸手扶了扶奶娘的頭,不讓她從自己肩上滑下去。
腳踝的疼並不讓她懊惱,她甚至很感激,畢竟疼痛能提醒她,她還活著,也不至於在這沙漠中昏過去。
時間過去的很慢,肖凝覺得自己真的要受不住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一個瘦小的人從遠處跑來。她開始覺得是自己的幻覺,但是閉上眼睛再睜開,那人卻還沒有消失,她愣了愣,心中一喜。
阿強回來了,這一瞬間,肖凝才猛然意識到,這個阿強還是有點用處的,畢竟有他在,自己還像在人間。
臉上劃過一絲喜悅,她想要站起身子,朝他揮揮手,但是雙腿一點力氣都沒有,想了想她還是作罷了。
好在阿強還算是有良心的,可能知道肖凝等的焦急,所以兩條竹竿子差不多的小細腿跑的賊快,倒是讓肖凝心頭一暖。
她自來了這裡,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單純的人。
細數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心機重重,深藏不露的。
沒一會兒,肖凝就已經能看清他了,重點她還看清了,他身後跟著的兩個人,正是自己的大哥二哥肖玄豈和肖玄夜。
她頓時松了口氣,用盡力氣大喊:“大哥,二哥……我在這兒……咳咳……”
沒喊完,她已經開始咳嗽起來了。
顯然肖玄豈和肖玄夜也看到了她,步伐更快了。
待到他們行至肖凝跟前,看到肖凝身邊躺著的奶娘和受傷的腿,兩人皆是皺緊了眉。
肖凝隻覺得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斷了,看著肖玄豈和肖玄夜兩人,勾唇道:“幸好,老天爺也不願意收我。”說完眼前一黑,放心的昏了過去。
有些震驚的肖玄豈和肖玄夜嚇了一跳,伸手扶住她軟倒的身子,雙雙急切喊她:“凝兒……”
阿強也嚇了一跳,因為肖凝在他面前表現的實在是過於堅強,他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是極限了,此時看她昏過去,還以為她撐不住了,頓時哭了起來,問向肖玄豈和肖玄夜:“姐姐,她怎麽了?是不是我跑的太慢了?”
肖玄豈伸手摸了摸肖凝的脈搏,發現她只是中了一點輕微的毒,再加上傷口發炎引起的高燒,才昏了過去,並沒什麽大礙。
松了口氣,道:“凝兒沒什麽大事,先出去吧,你也別哭了,幫忙帶奶娘。”
阿強一聽肖凝沒事,立刻止了淚,乖乖的背起奶娘,跟在他們身後。
其實剛剛的海東青就是肖玄豈從軍營裡找來的,之前他們去車行打聽肖凝,很快就問到了肖凝坐了什麽人的車,去了什麽地方。
只是一時間沒想到肖凝為什麽會去胡沙丘,還以為是車夫騙他們,為了防止貿然進去胡沙丘再出不來,肖玄豈才去軍營找了一個養海東青的士兵,跟他借了來,然後將它放進了沙漠中。
結果那海東青進去之後好久都沒出來,兩兄弟險些就要放棄的時候,滿臉是血的阿強跑了出來,見到不是抓自己的軍隊,又加上擔心肖凝,所以一看沒有危險,第一句話就是問肖家怎麽走。
因為白虎關姓肖的也只有肖展清一家,所以當時肖玄豈就懷疑了,再加上阿強將肖凝的鳳紋玉玨拿給他瞧,他頓時就信了阿強,然後跟著他一同來了胡沙丘,這才將肖凝和奶娘救了回來。
等到肖凝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白虎關的肖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腳踝上的傷口已經重新上藥處理過了,只是她實在有點累,也不想動,盯著床幃上的繡花發愣。
良久,才出聲感歎道:“活著真好。”
坐在桌前打盹的肖展清,猛然睜開眼,站了起來,卻不小心帶翻了桌案上的茶盞,啪的一聲驚響,嚇了肖凝一跳,不由循聲望去。
卻發現,她房間的桌前圍了一桌人,肖家四兄弟都趴在桌上打盹,卻因為肖展清把杯子打碎集體醒了過來,迷蒙的看著她。
緊接著,就聽肖展清驚喜道:“凝兒,你醒了?”趴在桌上的肖玄晨也被驚醒,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軟著嗓子問:“姐姐醒了嗎?”
肖凝張了張嘴,一下子想不出要說什麽,隻好“嗯。”了一聲。
多日不見的肖玄晨保持揉眼的姿態,愣愣看著肖凝,半晌,問道:“姐姐?”
肖凝無暇理他,因肖展清已兩步走到近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細細的看了看她腳上的傷,良久,才歎道:“幸好,幸好退燒了,凝兒,你痛不痛?”
其實因為上了藥,肖凝有點疼,但是看到一家人都擔心的看著她,不由搖頭:“不痛。”頓了頓,她又問道:“爹,奶娘呢?”
她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將奶娘帶了回來,千萬不能有事。
肖展清摸著她的頭,柔聲道:“奶娘沒事,就是受了太多的迷魂香,一時醒不過來,知道你今晚就會醒,你娘已經去給你熬粥了,一會兒吃點東西,再好好休息休息。”
心頭一暖,肖凝點了點頭頭:“嗯,好,但是爹……那個幫我報信的小孩呢?”
“他可能累壞了,也餓壞了,你娘直接帶他去廚房吃東西了,別想這些了,你好好休息。”說著幫肖凝掖了掖被角,肖凝睡得有點久,已經不需要休息了,皺了皺眉,伸手拽住肖展清,道:“爹,我去救奶娘的時候,見到那個陷害西門飄雪的人了。”
聽到這裡,肖展清的眉梢不易察覺地一跳,卻並不試圖多問,只是沒放開手,淡淡地重複:“爹知道,只是這件事還是要等你好點了再說。”
肖凝看著肖展清躲避的目光不由眯起眼眸,道:“爹,你不好奇嗎?”
垂下眼,肖展清看著肖凝,正色道:“這件事不關肖家的事情,就不要去攙和,這次你攙和進去,就險些丟了性命,要是真的像你那樣調查起來,難道還真的要咱們肖家一起陪著倒霉嗎?”
肖凝愣住,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肖展清,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麽話來。
肖展清看著肖凝的模樣,心中一痛,道:“凝兒,不是爹膽小,只是眼下咱們肖家沒有說話的位置啊,你也應該清楚的。”
肖凝咬著唇,不由冷笑道:“爹前段時間還已經拿西門飄雪當你的女婿了,難道他有事,爹就要躲得遠遠的,撇清關系嗎?爹這種行為跟卸磨殺驢有什麽區別?”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氣急了,話一出口,在一旁的肖玄夜就皺眉喝住了她:“肖凝,你怎麽跟爹說話呢?”
肖凝也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抬眼看向肖展清,卻見他一臉的惆悵,仿佛一下老了好幾歲,肖凝有些後悔,小聲道:“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不必再說了。”肖展清打斷她,歎了口氣,道:“你說的對,爹確實不應該這麽做,可是爹也沒有辦法。今日你兩個哥哥將你帶回來的時候,你渾身的血,爹實在是害怕,爹一把年紀,死了不要緊,可是你們姐妹弟兄幾個卻不能有事,咱們肖家還是指望你們的。”
肖凝垂著眼眸,愧疚道:“我是氣急了,對不起……”
“凝兒,你是爹最疼愛的孩子,甚至比看重幾個哥哥還要看重你,你若出事,就是真的不要爹娘活了,答應爹,別再自己去冒險了好嗎?”肖展清的聲音不高,面色溫和。
肖凝自然知道肖展清是擔心自己,只是她心中也擔心西門飄雪,但眼下是不能再出什麽么蛾子了,隻好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記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