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送百裡鳶出去,笑眯眯的,聽起來風輕雲淡地說道:“啊,你最近跟那個裴遠空走得很近嘛。”
裴遠空怎麽說也是裴遠歌雙胞胎弟弟,那張俊臉不是蓋的。
再說,他天生一副冰塊臉,憑空多了幾分禁欲的味道,聽說現在是京城大熱的夫婿人選呢。
百裡鳶倒是沒多想:“職責所在,我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裴統領人很好,該教的教,該說的說。”
“哦……”聞人千絕拖長了聲音,雙手攏在袖子裡,飄飄而立:“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免得打擾。”
百裡鳶還是沒多想,便離開了。
皇城門口,兩匹罕見的駿馬在門口停駐了很久。
其中一個上面是裴遠空,一身頗有質感的鎧甲,黑色束冠,身板筆直,空長了一雙桃花眸,人卻冷淡的很。
這次他跟公主合作,也是為自己裴家結交皇族人的差事。
還好公主比傳聞中的好很多,也省下了他很多力氣。
另一匹駿馬的韁繩也在他的手中,正是百裡鳶的坐騎。
百裡鳶往外走的時候,遠遠滴,一襲紅衣奪目,已經在接近了。
無癡今日正好跟聞人千絕約好了進宮商量事宜,沒想到兩人在城門口處碰面。
短短的一道宮門路,百裡鳶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目不斜視,從從容容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從他們認識開始。
每一次見面,都是百裡鳶主動過去跟他打招呼。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兩人之間莫名出現了不可修複的隔膜。
擦肩而過後,無癡站住了。
他的心裡泛起了劇烈的不舒服,生生逼著他一步也不能往前走。
百裡鳶卻走得很自然,到了門口直接招呼了裴遠空:“裴統領,不好意思,出來晚了。”
“沒什麽。公主殿下小心。”
裴遠空的聲音很好聽,靠譜起來的時候讓人莫名安心。
他把韁繩遞給百裡鳶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手指。粗糙的手掌是軍人的磨礪。百裡鳶頓了頓,雙方對視了一眼……
裴遠空一怔,剛要道歉,百裡鳶率先扯開了話題:“我們走吧,流言的事情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哦……”裴遠空點點頭。
兩人策馬離去。
無癡始終站在那裡。
很不巧,他回頭了。
更不巧的是,剛剛兩人之間非常細微的動作剛好被他收入了眼底。
心頭針扎一般的疼痛讓無癡非常迷惘,他站在宮門前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呢喃道:“我這是……怎麽了?”
到了夜宮的時候,無癡還是恍恍惚惚的。
聞人千絕猜也猜到肯定是在宮門口碰到百裡鳶跟裴遠空在一起的樣子了。
她侍弄著花草,看似無意地問道:“哎,你說。裴遠歌那個弟弟,裴遠空怎麽樣?”
無癡知道裴遠空是誰,立刻臉色一沉:“很不怎麽樣。哼。”
他狹長的鳳眸淡淡地眯著,滿眼的倨傲和不屑,聞人千絕心中一樂,表面上仍然風輕雲淡:“哦?哪裡不好?”
“哪裡都不好。”
無癡做什麽事情都憑本心,這麽想的,也就這麽說了。至於究竟為什麽,他倒是沒想過。
聞人千絕故作詫異地回頭:“我認識他很久了,覺得他哪裡都很好啊。不好的地方,你倒是說說看。”
“呵呵。”無癡冷笑一聲,看著聞人千絕,義正言辭地說道:“長的不好。”
叮——
聞人千絕差點沒笑死,長的不好。
一個跟多年風靡京城的紈絝公子一模一樣長相的人,怎麽可能不好?光是憑借那張俊臉,就不知道迷死多少小姑娘了!
“嗯,跟你比,誰都長的不好。”聞人千絕很正經地接了下去。
“也不是。你家,那個誰,就還行。”無癡皺著眉,非常別扭地說著實話。
百裡夙夜的絕世容顏,自然不必說。
聞人千絕也不糾正他,只是散漫道:“你不喜歡,有人可喜歡著呢。男人女人的審美,總不是一樣的。”
“鳶兒麽?”無癡脫口而出,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
聞人千絕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下次碰見,你自己可以問問。”
“……”無癡張嘴,最終還是把話忍了下去。
心裡有個聲音在拚命阻止著他,不要問。
至於為什麽不能去問她喜歡誰,他自己更是不知道。
無癡很煩,他覺得自己分裂了。
“對了,近日你有盛落的消息嗎?”聞人千絕始終關心換血過後,她的黑手印是不是真的徹底消失。
無癡跟盛落的關系特殊,畢竟小時,他是被用盛落的血封印的。
提到白盛落,無癡自然而然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應該好了吧。”
過去的事情,隨著他身上的力量在恢復壯大,隨著他的長大,很多記憶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
包括,自己跟白盛落的關系。
見樣,聞人千絕也不提了,知道無癡最近很煩,索性道:“你不是要治你那個怪病麽?我有個法子,明天你進宮來。我給你下一劑猛藥。”
“當真?”
無癡狹長的鳳眸含著流轉波紋,美得不可方物。
“當真。”聞人千絕跟他擊掌。
第二日是什麽日子,無癡是不會知道的,就算是宮中的人,知道的也十分少。
當日聞人千絕跟百裡鳶提起嫁人的事情,她紅了臉,並不是她的性格。只因,第二日,皇上給她安排了一場宴會。
說白了就是相親。
百裡鳶也到了適婚的年齡,皇上覺得自己這個女兒被自己寵壞了,野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早點給她找個夫婿,恐怕將來沒人敢娶。
百裡鳶也知道自己平時沒少讓父皇操心,這件事也沒有反對,許是心灰意冷了,由著別人張羅了。
第二日,聞人千絕拿著漂亮的小衣服追著七飯到處跑。
“娘親你別過來啊!”七飯捂著自己的腦袋,在他的印象裡,宴會這種東西,就是跟娘親毀他的髮型相關的。
想起上次那慘不忍睹的教訓,他這輩子都不想落入娘親的手裡了。
“跑什麽,娘親手裡沒拿剪子。”聞人千絕攤攤手,風流倜儻,對著自家兒子眨著眼睛,誘騙他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七飯嘟著小嘴跑得飛快,嘴裡還碎碎念著:“爹爹呢?哼,沒用的爹,需要他的時候又不在了。”
百裡夙夜這會兒正在外面查百裡初辰的事情,突然打了個噴嚏,臉色瞬間灰暗了下來。
家裡的小崽子是不是沒完了!
“嘟囔什麽呢。”聞人千絕沒聽清,閑散地走過去,毫不費力抓住自家兒子,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看,這次手裡真的沒有剪刀。”
“好吧。”七飯乖乖地換了衣服,然後發現有點不對。
咦。
娘親不是說我們去赴宴麽?
赴宴不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麽?
怎麽給他穿了一身純黑色的衣服?還包得跟個粽子似的。
娘親到底要幹嘛呀!
聞人千絕給他換好了之後,自己也換了一身衣服。分明是一件純黑色的夜行衣,非常貼身,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體曲線。
兩隻筆直的長腿誘人犯罪。
“娘親……”小七飯的嘴巴完全變成了O形。
“今天啊,你姑姑要選夫婿了,我們要是去,大家都不好意思,娘親帶你在暗處品鑒品鑒。”
聞人千絕眨眨眼。
七飯一聽是漂亮姑姑要選夫婿,立刻不樂意了,二話不說拉住了娘親的手:“走!”
大殿當中,兩邊安放好了桌子,上面擺著幾樣珍稀的乾果等物。
每個小桌背後坐著一個青年才俊。
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或者俊逸非凡,或者英武有力。他們互相之間看看,隱隱都有著敵意。
這次私下裡的公主招親,只是大家先給公主見上一面。
表面上說是公主請青年才俊飲宴,談詩輪賦。
可是誰不知道,這次宴會上若是說話得當,表現上佳,一旦討了公主的喜歡,駙馬的位置,還遠麽?
只有一個人,沒有東張西望,也沒有翹首以盼公主到底來不來。
他身板筆直,有軍人之姿,脫下鎧甲之後,全身透著一股子世家子弟才有的高貴氣質,清俊非凡。
他低頭,手指拈了一顆乾果送入口中,咀嚼的樣子也極為旁若無人,很是優雅。
“遠空賢弟真是好心情,這會兒還有心情吃呢啊?”
旁邊有人看見了,忍不住說了幾句。
裴遠空微微抬了抬眼:“家父讓來的,兄台不是麽?”
對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喲呵,裴遠空也來了,這場戲好看了。”
房梁上的角落裡,聞人千絕和七飯坐在大大的橫梁上,悠閑得很。
聞人千絕摟著自家兒子,摸向了衣服裡面的一個荷包,從裡面挖出一把瓜子遞給七飯:“磕的時候聲音小點,別被底下的人發現了。”
七飯興奮地點點頭,張開小嘴兒剛要咬……
聞人千絕想了想,又從他的嘴裡奪了下來:“算了,等一會兒歌舞起了你再吃吧。下面有幾個會武功的,容易聽見。”
七飯怨念地看著娘親搶走了自己的零食,什麽嘛。
沒過上一會兒,百裡鳶就走了進來。
今日的她長發披散而下,上半部分束起了兩個發髻,垂在兩邊,看起來端莊淑雅,又有少女的俏皮可愛。
長長的裙子輕薄若無物,從地上拖過,整個人活像一個精致的娃娃。
“啊……姑姑真好看。”
七飯忍不住輕聲感歎道。
聞人千絕點點頭:“必須的。”
百裡鳶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眼角挑了一抹紅,斜斜飛上去,莊嚴傾城。
她從中間走過,兩旁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們紛紛起身,看向百裡鳶的目光泛著狂熱,誰能想到當年野小子一般的公主,竟然出落出了如此驚人之貌。
平時,還真是小看她了。
“各位落座吧。”
百裡鳶走到主位上,緩緩回身,長長的拖尾在後面,無比驚豔。
各家子弟都帶著狂熱的眼神緩緩落座了。
裴遠空倒是一貫地冷靜,只不過也是多看了幾眼,平時看多了她穿鎧甲的樣子,著女子裝束當真是……
“你們攔我?”玉質般冰潤好聽的嗓音在外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