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的身上不會揣這麽多銀票,她不知道短時間他是哪裡來的,不過七殿下既然開口了,她當然要讓他看一場好戲。
只是……
聞人千絕沉了一雙眸子,她本以為這種盛會,凶手一定會再度出現作案,看來,凶手並不貪婪於更多人的死亡。
而是想細水長流了……
她等待的事件,始終未曾出現。衛卿挽,她凌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那個方向,一個貴族般舉止的人,來做廚師。
這倒是很讓人意味深長。
樓下的人撿錢的樣子全看在了歐陽君諾的眼裡。
他隨意打量了一眼,又十分“隨意”地記下了哪些人是真起了貪婪之心。
聞人千絕倚在欄杆上,慵懶地對下面的衛卿挽打招呼:“喂,這些銀子夠了嗎?”
衛卿挽隨意地彎腰,從中撿起了一張銀票,笑得燦爛:“夠了。”
那笑容生生映入眼簾,不知怎麽了,古刀悚然發出了蜂鳴聲,幾乎要刺破耳膜!而周圍的人毫無知覺,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一種強大的力量流遍全身,緊接著便是比剛才更加猛烈的劇痛!
這次,她根本不需要忍,頭腦一片昏沉,整個人便沒了知覺……
聞人千絕的身體差點要倒下的時候,身後的百裡夙夜一步上前,穩穩地撈住了她單薄的身軀。
玄色的衣衫無風自動,暗夜般的眸子中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這一幕被聞人雪汐看到了,她狠狠咬牙。
那個小賤人,竟敢還裝嬌弱,博得七殿下的同情,耍的一手好手段!
她不能放任七殿下這麽抱著她,水眸稍微一轉,她便焦急地呼喊出聲:“千絕妹妹,你怎麽了?”
她一開口,其他撿錢的人也停下來了。一起往二樓的廂房看去。
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穩穩地抱住了聞人千絕的身體,而聞人千絕似乎……已經暈倒了?!
迫於百裡夙夜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竟然沒有人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
裴遠歌也趕了上去:“七……夜公子,需要我找人把千絕姑娘送回去麽?”他的眼珠子幾乎沾到了七殿下摟住聞人千絕的手臂上。
某殿下的潔癖呢!說好的潔癖呢!
“不必。”百裡夙夜薄唇輕啟,一手攬著懷裡完全動不了了的人兒,直接從二樓躍下,飄忽出了酒樓。
聞人雪汐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眸!嘴唇幾乎都咬出血來!七殿下怎麽會抱著那個賤人出去!
直到他們走了之後,浮在二樓的浮燈才滅掉。
聞人千絕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自己在一個懷抱當中,不溫暖,卻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安心。似乎全天下的事情擺在眼前,這一條攬著她的手臂都能輕松搞定掉。
不知多久,她感覺自己上了馬車,疼痛仍在繼續,她終於忍受不住,徹底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已然是迷霧森林,很快就要到紅葉澤了。
而她,竟然騎在馬上!
身後便是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環住她身體握住韁繩的手有種筋骨分明的美貌,每根手指都修長如玉。
不是吧……聞人千絕默念,猛然回頭,卻不小心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從某個溫涼的東西上擦過,瞬間整個人僵掉了。
那是……七殿下的唇。
此刻,那唇正斜斜勾起,彎成戲謔的弧度:“自己送上門?”
“呃……”聞人千絕斟酌著詞句,最後決定無視掉某殿下剛才的挑釁,正色道:“七殿下,我醒了。”
她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刀,見古刀還在,遂放下了心。
再也不會讓這柄古刀離開自己了。
“我知道。”他信馬由韁,慵懶到了骨子裡,偏生魅惑不堪,讓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聞人千絕往前邊看去,那個湖已經若隱若現了:“我們要到紅葉澤了麽?”迷霧森林裡本來就安靜得仿若死寂,若再沒人說話,更加詭異。
“唔。”某殿下很不配合的,隻哼了一聲。
湖面逐漸出現在眼前,層層紅葉如血,這裡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一枚紅葉準備好的紅葉激射進了沼澤深處,七殿下緩緩下馬,仿佛根本沒動過一般從容。
吱呀……古拙奇怪的小船從深處慢慢劃了出來,擺渡人的帽子一樣壓得很低,卻沒有唱出那個詭異的歌謠。
小船停在了他們的面前,擺渡人微微欠身,示意二位上船。
百裡夙夜眉毛一挑,淡漠道:“紅葉已經無人可用了麽。”隨後抬起皂靴,率先走了上去。聞人千絕緊隨其後,始終看不到擺渡人的樣子。
這次走的是正確的路,百裡夙夜慵懶地靠在小船上,一言不發。
聞人千絕打破了安靜:“那個,擺渡人,能不能摘下帽子讓我看一眼?”上次紅葉不是說沒人可用了麽?
這是個新來的?
擺渡人忽然全身一抖,似被嚇了一跳,然後更加低了頭,搖搖頭,加快了劃船的速度。
聞人千絕不由得好笑,擺渡人樣子還真有點可笑,似乎被人揪住了什麽小尾巴一般。
船靠岸了之後,擺渡人如釋重負地劃船離開,聞人千絕掃到“他”後面的開心得晃晃悠悠的小尾巴,猛然明白了。
“他”根本就不是人。
“喂,你尾巴露出來了。”她好心提醒了一句。
沒想到擺渡的小水獸一驚,頭上戴的鬥笠都掉下來了,露出一張尚且年幼的大臉,黃澄澄的大眼睛簡直水汪汪的,回頭看了一眼,立刻爪忙蹄亂地戴好自己的鬥笠,飛速劃船離開,動作快得聞人千絕都看不清。
還真是……無“人”可用了。
“小夜夜~你來了呀~”紅葉悠揚的嗓音響起,一襲大紅色的他迅速飛奔了過來,中途看到聞人千絕又立刻改變了路線,聲音立刻更甜了十個度:“丫頭~你也來了啊~”
一把將聞人千絕抱在懷裡搓個不停。
“紅葉前輩……”聞人千絕面無表情地試圖提醒:“男女那個……授受不親……”
“哪來的男女?”紅葉理直氣壯:“老頭子老到二三百年就不算男的了你知道嗎?”更加開心地搓著聞人千絕。
驀然間,她肩膀吃痛,身形一軟……
紅葉瞬間停下了,這才正經起來:“丫頭,你怎麽了?”眼神已經落到了她的肩頭。
“一點小傷。”聞人千絕擺手,剛要說不礙事,肩頭的衣服唰地一聲又被撕裂了……紅葉的手,可比某殿下快多了。
細膩光潔的肌膚上,那道可怕的傷痕幾乎變成了紫色,似乎更加嚴重了。
“這叫‘一點小傷’?”紅葉挑眉,怒氣衝衝的樣子:“說!哪個不想活命的小兔崽子敢打我的人?老頭子我去幫你教訓丫的!”
聞人千絕露出痞子樣的笑意:“紅葉前輩,我什麽時候成你的人了?”
紅葉義正言辭地反駁道:“那不是重點!”
“紅葉。”百裡夙夜冷然開口:“你確定這傷,是打出來的?”
紅葉仔細地看了一下,越看表情越是凝重,最後招招手,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了四個年紀尚幼的小水獸,爪子十分麻利地伸手要抓聞人千絕。
忽然,赤炎從她手腕上跳了下來,化作自己本來的樣子,擋在聞人千絕的面前,對那四頭小水獸嘶吼,齜牙咧嘴地警告別人,不要碰自己的主人。
“喲!火狐!”紅葉的眼睛亮了起來:“我最喜歡火狐的皮毛了!紅的顏色,正!”
小赤炎往後縮了縮,似乎也覺得不大對勁兒。
“沒事。”聞人千絕揉揉它的頭,它才驚覺地退後,始終不肯變成手環的樣子,生怕誰再傷害了聞人千絕。
四頭小水獸上前,將聞人千絕按在一副軟榻上面,然後抬起軟榻一溜煙地往紅葉的住處跑去。赤炎在後面緊緊跟隨著。
紅葉在後面,跟走的不緊不慢的百裡夙夜一起,輕聲問道:“她肩頭的傷痕,出現多久了?”
“前幾天。”百裡夙夜言簡意賅。
紅葉走著,卻沉默了下來,眸子裡有了難得的認真:“你們怕是要在我這兒住上一陣子了。”
百裡夙夜沒有說話,暗夜般的眸子淡淡地從紅葉臉上掃過。
紅葉被看的心虛,只能喊道:“喂喂喂!我也不是只為了有人陪嘛!小夜夜你怎麽能這樣想我~”眼見撒嬌不好用,紅葉又委屈道:“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都不讓著老人家的。好吧好吧,就算不住上一陣子,幾天的時間也得有的。她這傷……”
紅葉抬眸,很認真地對上了那雙暗夜般的眸子:“不是外力導致的。”
“用你說?”百裡夙夜薄唇微微勾起。
如果不是知道傷痕的問題,他也不會帶著小獵物來紅葉澤。
紅葉被戳破故弄玄虛的樣子,十分垂頭喪氣:“八成你也知道,她之前肩膀受過傷,應該是愈合的差不多了。從傷痕看,是有什麽東西在短時間內,消耗了她大量的力量,勞損過度……而且,現在還一直在消耗著。”
百裡夙夜的目光悠遠,看向前方被抬著走的聞人千絕。
目光淡淡地落到了她腰間的古刀上。
皇家賞賜給秀女的獎品,恐怕不是那麽簡單的。
紅葉默默地補充一句:“必須要找到那個源頭,否則……她不僅那條手臂要廢掉,整個人,也要廢掉!”
百裡夙夜的目光驀然一凜,伸手,手掌微微彎曲!
一股可怕的力量出現,聞人千絕猛然發現自己腰間的古刀脫離了自己,向著百裡夙夜的方向飛去。
被他穩穩地握在手中。
“七殿下?”她疑惑地坐起,卻見百裡夙夜暗夜般的眸子越發的冷了,只是淡漠地吐出幾個字:“這種東西……不如毀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