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簾幕的後面,一道玄色的人影若有若無,但有那麽的不可忽視!仿佛佔盡了天下風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百裡夙夜幽暗的目光看了下去,聞人雪汐居然也出現了。
如此甚好,當初聞人千絕莫名被送去雪域的事情,他早該知道的。
弑母重罪,呵……
聞人府裡,能殺得了朱氏的,只有朱氏親近的人……
是誰,將聞人千絕推上了這個刀口,聞人家人人都有嫌疑。
“不好看麽?”百裡夙夜沉眸,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歐陽君諾忍不住笑了:“比我想象的要好看。”玉狐面具下的人是誰,他當然早就猜出來了,這出戲裡,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這樣才有意思。
而她……想怎麽解決呢?
“她把自己的臉面給我,她豈不是不要臉了?”聞人千絕頂著一張玉狐面具,斜斜上挑的眼眸仿佛狡黠地對著聞人雪汐做著嘲笑。
“你……”聞人瀟雨氣得臉皮紫脹,剛想上前去罵,又見聞人千絕不鹹不淡地補了一句:“就算她不要臉,我也不能要那張二皮臉。”
聞人雪汐默默聽著,水眸中的神色變了幾變!
噗嗤……
下面的人都忍不住笑了,這個比喻太有趣了!第一次見有人把聞人雪汐踩在了腳下,有人為美人憤憤不平,可心裡也難免覺得聞人千絕說的有趣。
“公子如此出言不遜,可是因為小妹得罪了你?連帶把我也罵上,公子,未免太氣量狹窄吧?”聞人雪汐撐住了聞人家長女的顏面,處處講理,凸顯她的不講理!
看了一眼天色,聞人千絕知道,今日若是繼續跟這對姐妹糾纏下去,自己的事情很可能就要耽誤了!
她轉身,慵懶地抻了個懶腰:“對對對,我氣量狹窄。你們聞人家掌握著京城的喉舌,願意說什麽就說什麽,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有說話的機會。”
說罷,便往下走去。
下面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本來是抱著瞧熱鬧的心思,卻忽然被這句話戳中了!是啊,美人再美,那是聞人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平時聞人府的人可不少欺壓他們,他們……怎麽就忘了呢!
聞人雪汐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措不及防,等到反應過來再去追,哪裡還有聞人千絕的影子?
見周圍都是眼神變了的老百姓,聞人雪汐匆匆拉了聞人瀟雨的身影:“雨兒,我們先回去。”
待會兒若是她哪句話得罪了這群人,那才叫真的不好走了!
回到了車裡,聞人瀟雨還是不滿,氣鼓鼓的:“姐姐,我們怎麽能這麽算了!那可是娘留下來的劍啊!”
聞人雪汐垂眸,叫人起了轎子才安慰她:“這件事情姐姐會去看,雨兒放心,那人逃不掉,他既然來參加了入選的比賽,就一定會來參加後面的比賽。到時候……”
她不用再說,聞人瀟雨就是個傻子也能明白!
評委中都是姐姐身邊的人,那個俊逸無比的四殿下也要來,有四殿下撐腰,還有那個人的活路嗎?到時候還不是自己想怎麽打怎麽打!
“這件事情我怎麽能就這麽算了……”聞人雪汐掀開了轎簾,看向了外面的那群人,呵呵,看了她出醜?她會讓那些人再好好看看,戴著玉狐面具的人,才是最該死的!
可惜直到她撂下簾子也沒發現,剛剛茶樓的二樓包廂內,一道目光正朝著她這邊看過來……
見聞人家兩姐妹匆匆而逃的身影,歐陽君諾托了托自己的鏡片,鏡片後面,狐狸般的眸子湧出了感興趣的笑意。
聞人千絕,確實比自己想的,還要不同。
三兩句話,就讓聞人雪汐落荒而逃……呵……這位大小姐最近勢頭很盛,可是八面玲瓏無人能敵呢。
“夜,你怎麽知道她們一定會來?”歐陽君諾回眸,想問著百裡夙夜,卻驀然發現,他有點不太對勁!
一把扯開了面前的簾幕,歐陽君諾看到百裡夙夜的絕美容顏,白得可怕。
仿佛是紙一般,連那雙薄唇,都毫無血色……
“你!”仿佛明白了什麽,歐陽君諾起身,雙手都握成了拳頭,恨不能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夜,你沒吃娑婆果對不對!”歐陽君諾顫聲問道。
這幾乎是他不敢想的,這個男人要改天換地去雪域,他忍了,他為那個女人弄的遍體鱗傷,他忍了!可為什麽,明明拿到了娑婆果,還沒吃下去!
“娑婆樹被燒,你不知道?”百裡夙夜蒼白著一張絕美的面孔,揚眸的樣子仍舊淡淡,仿佛現在遭受著千萬根針刺入肌膚的痛苦的,不是他。
歐陽君諾闔上了眸子:“娑婆樹被燒我當然知道,可你一定有辦法在那之前拿到果子。”
百裡夙夜淡淡地側開了眸:“不關你事……”
歐陽君諾睜開了眼睛,甩開袖子:“百裡夙夜!娑婆果,你給哪個女人吃了是不是?因為她身上的那個束縛詛咒,束縛了她的天才之身!我說為什麽你會對比武之賽有興趣……呵呵,原來你只是想來看看,吃下娑婆果,她是否解除了那個束縛!”
見他眸子淡淡,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歐陽君諾轉身就走……一向溫潤的面容上,已經冷酷到了極致,鏡片背後的那隻眸子,甚至都看不到了。能看到的,只有鏡片上反光的一片雪白。
“你去哪。”
一道玄色的身影仿佛憑空出現!
若不是百裡夙夜衣角上的浮動,好像根本看不出來他剛剛瞬移到此!
“找她!她吃掉的,我一定要讓她吐出來!”歐陽君諾一字一頓,不容置疑!這天下的財富都掌握在他的手裡,而他,對娑婆果,是無能為力的。
這是他唯一無能為力的東西!
百裡夙夜淡淡開口:“她不知道。”
仿佛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氣,歐陽君諾瞬間愣住了:“你說什麽?”
“我說,她不知道。”百裡夙夜淡漠得如同秋之落葉,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原位坐下。身後,歐陽君諾跟了回來,已經平靜了下來:“夜,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有意思。”
百裡夙夜把玩著手裡的小玩意兒,唇邊的一抹自我嘲諷的笑意,暗夜般的眸子瞬間退去了那空曠的黑,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純粹得令人不敢直視的紫眸:“活的太久了,也會想知道,你們口中的情愛,是什麽意思吧。”
淡淡的嗓音仿若罌粟,彌漫在了空氣中。
眼前浮現的,卻是她那晚在娑婆樹下,聽著皇甫慕兒的琴音,皺眉扶額的樣子,眉心蹙起的那一點,痛苦虛弱不堪……
歐陽君諾全身巨震,如果是別人,他絕對不會激動,可夜的身份,實在是太特殊了,那樣的一個存在……會動情?
他苦笑:“我不會放棄的。”說罷,轉身離開了那間包廂。
花街上,聞人千絕走得吊兒郎當。
後面的人已經被她甩掉了,聞人雪汐太小看她,派來了一群酒囊飯袋,隨手在一個角落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小心收起。
面具下,她的臉上,竟然貼了胡子。
沒辦法,現在大街小巷都是她的臉,不稍作準備肯定會被認出來。
前面傳來了胡琴的旋舞調子,絲絲入骨,似乎熱鬧得很,聞人千絕痞氣地問了一個站在門口拉客人的姑娘:“前面,是在幹嘛?”
“小哥哥,你不知道?”那姑娘上下打量了聞人千絕一眼:“今兒啊,可是花魁大選的日子!”
“哦?”
聞人千絕本想靜悄悄地回到訪煙閣休息,外面是住不了了,裴遠歌在訪煙閣給她找了能住的地方,老板娘也認識,不會泄露機密。
可是……走了不遠,便被大批的人群衝撞了。
她不得不停下來,抬頭,見三輛花車走了過來,很慢,為首的那一個,一抹凹凸有致的身影穿著胭脂色的衣裙立於香車中,周圍是幾道極寬的紗簾,白色飄渺之間,隱隱能看到那姑娘的身影!
腰肢極細,上圍豐滿卻恰到好處,一雙傲人的長腿,比例極佳。隨著胡琴的曲子窈窕起舞,遠山發髻下,一張瓜子臉清清白白,容顏秀絕!
眉心的一點,豔若朱砂!
驚心動魄的美……
聞人千絕霎時想起了自己之前見到的那個背影,便也是這般,皮膚細膩光潔,如剝了皮的煮雞蛋。
當時她就覺得,若是這個女子跟聞人雪汐比的話,聞人雪汐怕是比不上的。
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難得的是她妖媚至極,卻沒有風塵氣……
不要說是男人,就算是如她一般的女人,也難免動心!正在此時,聞人千絕發現,在她的香車之中,簾子的下面,還坐著一個男人!
整個人淡淡地隱於紗簾之後,如同一隻孤鶴,說不上有多特殊,只是全身上下湧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清濯氣息。仿佛一只出淤泥而不染的蓮。
面前放著一把古琴,似乎是那女人的專屬琴師。
那男人抬眸,目光如碎冰,卻在落到她身上時,微微一怔。
香車很快開走了,公子哥登徒子們追著香車撒錢,那叫做纏頭,誰車上的纏頭最多,誰便是今晚選出的花魁!
聞人千絕淡淡斂眸,剛剛那個琴師,認識她?
身邊的人嘰嘰喳喳道:“我看啊,今晚的花魁非那個月迷情莫屬!你看看她身邊的琴師,都不同凡響。”
“那琴師姓葉,也是剛到的。好帥是不是?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
“浪蹄子!一晚上那麽多男人還喂不飽你?還要倒搭別的男人!”
月迷情……葉琴師……
聞人千絕看著花車的標記,第二個才是訪煙閣的當紅姑娘,雖然也很美,但是看過月迷情後,終究覺得別人缺了點什麽。
怪不得最近訪煙閣的生意不好了……
她撥開眾人,朝著訪煙閣的方向走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久,外面熱鬧的聲音還不絕於耳。
咚咚。咚咚咚。
房間的門響了奇怪的五聲。聞人千絕凝眸:“進。”
房門被人拉開,一個姑娘走了進來,將一份短信交給了聞人千絕:“姑娘,奴家叫蘇沫,這是裴公子讓奴家送來的。”
“謝了。”聞人千絕接過了短信,蘇沫期期艾艾地看一眼,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聞人千絕展開一看,眸子緊了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