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歐陽天撅起眉頭，微微張口，正要下令。“發生什麽事了，月華宮難得如此熱鬧。”

  只見歐陽青雨風風火火的從遠處趕來，盡管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偶然經過這裡，進來看看。

  但是她紊亂的呼吸，卻掩飾不了她是從雨晴宮趕過來。

  得知被自己威脅的宮女行動失敗，還被人逮了個正著，正在月華宮受審，歐陽青雨就趕緊趕了過來。

  看歐陽天他們一行人的陣勢，可見歐陽天還沒有問出什麽來，倒是讓歐陽青雨松了口氣。

  凌瀟冷冷一笑，呵，歐陽青雨還真是急性子，還沒有等她去找人，她就自己過來了。

  既然有本事做，為什麽要害怕被別人知道，她原諒歐陽青雨太多次，這次絕不就這麽算了。

  “此次說來話長，我自認未曾虧待這丫頭，可她今日卻在我的膳食裡放了鳩毒，正好被我碰見。”

  凌瀟說著，用頗為淒淒慘慘戚戚的語氣歎了口氣，一臉悲痛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

  凌瀟承認自己很裝，但有些時候就是要這種效果。

  “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要害我，虧我曾待她如親友，此舉實在寒了我的心。”

  凌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淚水，隻恨自己不能哭的更悲慘些。

  說這些話的時候，凌瀟一直在觀察歐陽青雨的反應，得知宮女並未透露什麽，她倒是淡定。

  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宮女，不知心裡打著什麽算盤。

  “陛下，你一定要還妾身一個公道，定要把這背後居心拓測之人揪出來。”

  對於背後凶手，兩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誰都沒有去戳破那一層薄紗。

  歐陽青雨做過什麽，歐陽天比凌瀟還要清楚。當初初雪的死，如今的下毒，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收手。

  一味的縱容，不過會讓她越來越放肆，得寸進尺！

  歐陽天別有深意的看了歐陽青雨一眼，隨即把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宮女。

  歐陽青雨走過宮女的身邊，小聲的說了句什麽，宮女雙肩劇烈的顫抖起來。

  咬緊下唇，抬起頭的時候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宮女給凌瀟一個抱歉的眼神。

  “並沒有人指使奴婢，奴婢所做的這些都是自己的意思。”

  宮女的拳頭緊握著撐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早已泣不成聲。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早已沒了回旋的余地，不過招還是不招，她都必須要死。

  可是她要是把歐陽青雨供出來，她包括她的家人，都會死的很慘。

  “奴婢這麽做，是因為奴婢嫉妒她，明明我們都是人，可是為什麽她就能過的那麽好，享受榮華富貴，贏得陛下的寵愛，奴婢不甘心！”

  世間的每個人，誰不是有父有母，有血有肉的人，可是為什麽有些人就能夠高人一等。

  宮女說著說著，心中積蓄多年的不滿開始湧了出來。

  進宮這些年，沒和她共同經歷過曲折的人，永遠不知道她是怎麽過來的。

  她受盡欺凌，在生活的最底層卑微低賤的活著，受盡折磨，飽受委屈，就只因為她的地位低下。

  她心裡恨，感到不甘，難道她生來就該忍受這些嗎？

  在宮中掙扎了很久後，她遇見了凌瀟，凌瀟和皇宮之中的其他人不同，她是那麽溫和，那麽愛笑。

  凌瀟對待人很溫柔，她對誰都是如此。宮女的心裡開始生出恨意，為什麽她就能過的那麽好？
  “憑什麽啊，我們這些低層的百姓，就活該被你們欺壓嗎？你們都是強盜！天下帝王皆賊也！”

  宮女說完這句話，站起來毅然決然的撞向一邊的柱子。宮女的眼睛睜的老大，死不瞑目。

  原本就是深紅色的柱子，沾染上鮮血後顏色更加妖野。

  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她說的其實也沒錯，帝王都是強盜。

  他們打著君主的旗號，掠奪百姓的財產，搜刮民脂民膏。

  若是明君還好些，若是昏君，百姓恩生活將更加苦不堪言。

  宮女死的突然，誰都沒來得及阻止，凌瀟才站起來想拉住她，她就已經撞到了柱子上。

  因為沒有證據，根本無法指控歐陽青雨。歐陽青雨雖然被宮女尋死的舉動嚇了一跳，心裡到底松了口氣。

  隨後歐陽青雨得意的撇了凌瀟一眼，凌瀟的注意力全部在宮女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歐陽青雨的目光。

  凌瀟一步一步走到逐漸冰冷的屍體邊蹲下，顫抖的伸出手，把她的眼皮撫下。

  在這個封建王朝的時代，處處存在著剝削，可唯有如此，一個國家才能夠運行下去。

  一個國家的安定，往往是用巨大的代價換來的。其中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無辜的老百姓。

  凌瀟清楚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有，歐陽青雨不會承認，而歐陽天不會對她做什麽。

  歐陽青雨是歐陽天的至親，可是自己呢？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青梅竹馬。

  “陛下，不知妾身可否求陛下一件事？”

  凌瀟開口打破月華宮內死氣沉沉的寂靜，歐陽天不知該如何面對凌瀟，愧疚的答道：“什麽事？”

  凌瀟怎會聽不出歐陽天語氣中的小心翼翼，他為什麽在害怕，又在擔心什麽。

  “她也是個苦命人，死的淒慘，她的家人見了，定會傷心。妾身相求陛下，讓人將她好好安葬。”

  一個人含恨而終時，若還沒有個安葬自己，是怎麽樣的悲哀。

  凌瀟不忍心她被人直接丟去亂葬崗，到來年這個時候，連個祭拜她的人都沒有。“我答應你。”

  歐陽天毫不遲疑的開口，凌瀟知道他不會拒絕，所幸歐陽天不至於全然不在意她的感受。

  “妾身今日有些累了，先回拂雪宮去。聽聞這幾日陛下事務繁多，沒什麽重要的事，就不要來拂雪宮了。”

  凌瀟離開時說了這麽一句話，歐陽天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麽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厲害。

  論誰遇到這樣的事情，能不傷心，能不生氣麽？歐陽天目送凌瀟離開，深深的歎了口氣。

  歐陽青雨見事情已經到了尾聲，笑嘻嘻的看著歐陽天，正想說她也要回去。

  “虧你還笑得出來。”

  歐陽天並沒有生氣或者是同以往一樣冷冷的看著歐陽青雨，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至極的眼神。

  這麽多年，歐陽天頭一回失望的看著歐陽青雨，歐陽青雨心裡一怔，有些懼怕。

  “我本以為你性格乖戾，但本性是不壞的，所以你犯了錯，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

  能視而不見，歐陽天盡量不去管，由著她胡來，覺得她只要不闖下滔天大禍就好。

  是他的想法太天真，更是高估了歐陽青雨的本性。

  “當真是看錯了你，我從來認為自己的眼睛比任何人都要明亮。直到今天我方才知道，我不過是個看得見表面的盲人。”

  歐陽天的神情盡是悲涼，記得曾在書裡看到過這麽一句話，我們總會不斷的追尋光明。

  我們在一條黑暗的窄道上走著，內心堅信著走到這條路的盡頭，就是遇到光明。

  殊不知在有些時候，盡管我們置身於光明之中卻不自知，然後眼中的世界仍是伸手不見五指。

  是歐陽天忘了，人的眼睛能看到的，不過是事物的表象，並不能看透其中的本質。

  想要看透事情的本質，需要的是用心去看，去慢慢感受，方能夠看得懂。

  “不是的，皇兄你聽我說……”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重複你的辯詞，你說的那些話，我已經聽了太多次，這一次，我不會再相信你。”

  歐陽青雨每次犯錯之後，都會跟他承認錯誤，然後說她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事。

  可是事實證明，歐陽青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麽的虛假，那麽的令人無法相信。

  她一次又一次的保證不會再做錯事，卻又重複著犯錯，然後再次來到他的面前承認錯誤。

  她認錯用的措辭，歐陽天早已爛熟於心，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歐陽天開始厭惡了，厭惡她的日複一日的犯錯和再犯錯。

  “現在想來，是我給了你太多改過自新的機會，而你，卻從來都不知道珍惜，我對你真是失望透頂。”

  現在歐陽天才明白，凌瀟說的那些是對的，對於一個人，絕不能一味的縱容。

  “皇兄你別這樣，青雨好害怕。我也是被逼的啊，我本不想如此，可是……”

  歐陽青雨晶瑩的淚水，在歐陽天的眼裡是多麽的不真實。歐陽天苦笑著搖頭，甩開歐陽青雨的手，轉身回了寢房。

  她不能以自己的無奈為由，而去傷害別人。歐陽天希望她能夠早日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不知道有沒有那麽一天。

  玉扇的身份不方便進月華宮，於是隻好把無憂抱回拂雪宮，讓嬤嬤看著，自己則來月華宮的門口等凌瀟出來。

  等了半天沒見裡面有什麽動靜，過了許久後，從裡面傳來宮女失控的嘶吼聲。

  玉扇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麽事，心裡焦急的很，卻不能進去，只能站在門口乾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