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子?
王氏有些反應不過來,一雙圓眼瞪了好大會兒,待看見周圍的護院陸陸續續恐慌的全部下跪後,後背瞬間落了一層冷汗,呆呆的望向了已經跪在地上的北堂堅。
“看什麽看!還不快點跟太子請罪!”北堂堅陰著臉吼了一句,王氏依舊愣在那兒不為所動,他隻好給跪在王氏旁邊的護院使了個眼色。
那侍衛也激靈的很,以手握拳,狠狠的往王氏的膝蓋一搗!
“啪!”
王氏沒有半分形象的跪在地上,雙腿叉開,煙羅裙被她坐在屁股底下,本來就挽的松散的頭髮散了一些出來,滑到臉側,頗有些狼狽。
但她的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盯著司徒辰的方向。
不,準確的來說,她是盯著司徒辰身邊的女子——凌瀟!
她怎麽會回來!為什麽還會跟當朝太子在一起?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她回來了,不就是說明自己的一切籌謀都廢了嗎?!
王氏的臉色,一瞬間,慘白如雪。
男人有男人的戰場,女人有女人的戰場。
凌瀟絲毫不懼的抬眼掃了過去,眼底的囂張肆虐狠狠地刺激著王氏,甚至還送給她一個唇語,氣的王氏差點當場昏厥。
“沒想到吧?我回來了。”
司徒辰捕捉到了凌瀟的動作和唇語,有些好笑的揉了揉眉心,眼底全是寵溺。
原來,她還有這麽調皮可愛的一面。
眼神落到北堂堅身上後,司徒辰的笑意消失了。
“北堂大人這是做什麽?您為國操勞多年,本太子不過就是佔了個身份,哪裡勞駕您大晚上的還要下跪……”
“應該的,應該的……君臣之禮不可廢。”
“也是,北堂大人是最守禮不過的。”司徒辰輕輕勾了勾唇,卻沒有開口讓北堂堅起身,反而站在那兒和他說起了話。
“本太子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北堂大人,那時候跟在北堂大人身邊的,好像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子。”司徒辰說著,往王氏那裡撇了撇,“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北堂大人的眼光,怎麽不如從前了?”
王氏的臉綠了,北堂堅也有些尷尬,卻不敢反駁,只能點頭道:“一晃多年,當初風華正茂的人早就老了,哪裡還能看出漂亮不漂亮。況且,老臣不也是看著太子從當初的頑童長成現在的一國之嗣嗎?
北堂堅不愧是老奸巨猾。以退為進,先是反駁了對自己的眼光的嘲諷,又暗暗指出,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人,如今亦成為國之棟梁,你要再這麽讓我跪下去,不覺得過分了嗎?
司徒辰撇過眼神,輕笑,“北辰大人說的哪裡話,教導督促本太子的從來都是右相,本太子可不記得您曾授過課。”
這次,北堂堅的臉也綠了,但是想起西涼國的現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強笑道:“太子說的是。”
凌瀟知道差不多了。
於是輕移蓮步走到司徒辰身邊,將發絲勾到耳後,衝他輕輕一笑,神色裡不無親昵,“父親他年紀也大了,不如讓他先起來吧?”
“好,都聽你的。”
沒有一絲猶疑,司徒辰便應下,語氣裡全是寵溺,就像是一個事事滿足妻子的好丈夫。
凌瀟臉紅了。司徒辰的聲音太輕太柔,讓她有那麽一瞬間,差點就心動了。但是還沒有完全心動的時候,腦海裡突然飄出另一張臉。
那是一個帶面具的男子。
面具沒有蓋住的紅唇像午夜吸了血的紅薔薇,妖豔絕美。一身冷冽的站在那兒,像一個天生的嗜血君王,霸氣冷酷,充滿了極致魅力。
是妖皇。
凌瀟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時間越久,她越能察覺到自己的心,她怕是真的愛上他了……
但是,他並不愛自己,還在利用自己。
隻這一條,就打斷了凌瀟心底所以的旖旎心思。她不是那些嚶嚶怯怯一輩子守著孤窗的可憐女子,她是一個來自現代的,崇尚婚姻平等愛情自由的特種兵。
再抬眸,眼底的混亂全部散去,一片清明。
“凌瀟……?”
北堂堅被周圍的護院給扶起來,膝蓋有些發軟,想起剛才熟悉的女聲,他眼神一掃,卻看到了站在司徒辰後面的凌瀟!
眼底泛出濃濃的不可置信。
怎麽回事兒,她怎麽會跟在太子的身後,她不是被賊人擄走了嗎?
“父親。”
凌瀟沒有顯得多熱絡,只是弓著身子行了個禮,還未完全站直身子,那邊的王氏就叫起來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你知道你父親為了你操了多大的心嗎?這都幾個月了,你還知道回來啊!”王氏也真是演技派,眼眶馬上就紅了。
她的話一出,周圍那些護衛的目光就變換起來。
一個大家小姐,被賊人擄走,在外面過了幾個月才回來,實在讓人遐想菲菲啊。
王氏還嫌不夠,眼底的恨意更深,又加了一句,“那天我看那些賊人都是年輕氣壯的土匪……哎,沒事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宰相府,一切就都過去了……”
“姨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凌瀟揚了揚眉,有些冰冷的說:“我當時遇到賊人伏擊,多虧了太子,才幸免於難,後來太子陪我在寺廟找了好久,卻怎麽都找不到姨娘帶來的人,太子害怕我再遭不測,便把我帶到了太子府,住了幾個月,確定沒有任何危險後,這才回來。”
“有一點我很奇怪。”凌瀟皺眉,“為什麽府裡都沒有想過去寺廟找我呢?我已經交代了寺廟的主持,只要北堂府的人去,就告訴他們我的行蹤。可是從始至終,沒有一個北堂府的人去找過。”
高,這才是高。
雖然之前已經商量過了,但是司徒辰心裡還是有些打鼓。此刻看著凌瀟眼不紅心不跳把這些謊話說的跟真話一樣,他的心情,已經不能用一個讚歎來形容了。
這簡直就是奇才!
司徒辰突然想問一個問題,到底還有什麽,是凌瀟不會的?
王氏的臉立馬青黃交接。
她確實沒有差人去找凌瀟,但是這種時候怎麽能承認!強笑著爭辯:“你這丫頭竟會張嘴說瞎話,我多少次派人去找……”
後面竟是支支吾吾編不下去了。
凌瀟也沒插話,就那麽靜靜的撇著王氏,一雙鳳眸裡全是冷光。王氏要真派人去找她,那可真是大白天見鬼了。
北堂堅和王氏多年夫妻,哪裡看不出她的失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直怨她做事不知輕重!
平時王氏做點兒手腳他能原諒就原諒了,可是凌瀟已經是欽定的太子妃了,她竟然還敢這麽肆意妄為!
這回丟人,丟到太子面前去了!
心裡惱恨,說話也帶了幾絲不客氣,“太子殿下,您放心,這事兒我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這個無知婦人,待您走後,我一定會好好處置!”
“處置?”司徒辰卻不想這麽放過,揚了揚眉,冷聲道:“不知北堂大人準備怎麽處置。”
少年太子的氣勢,隨著最後一個尾音的結束,完完全全的釋放出來。
北堂堅心底一震,怕是所有人都小看了這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太子!這份氣勢,和皇帝年輕的時候差不了多少!
想到這兒,北堂堅也不能再猶疑了,立馬冷聲吩咐道:“來人,帶王氏去佛堂,禮佛吃素半年不得外出。”
司徒辰這才舒展了眉毛,眼神和凌瀟對視一下,衝北堂堅輕輕點頭,算是表示自己的態度。
北堂堅看到這一幕,心底更凝重了幾分。太子已經把凌瀟看的如此之重,辦事都要顧及她的想法!
“老爺!老爺你怎麽能讓妾身……佛堂那個地方又偏僻又荒涼!老爺!”
王氏沒想到事情會反轉到這個地步,也顧不得用眼珠子剜凌瀟了,奮力掙扎,想要擺脫那些駕著她的手臂,卻徒勞無功!
“堵上。”
司徒辰的眉毛又皺起來了,北堂堅急忙厲喝一聲,看也不看王氏醬紅的臉,差人堵上了王氏的嘴。
一直鬧到午夜子時,月亮緩緩移到了樓閣的正上方,宰相府才安靜下來。
司徒辰拒絕了北堂堅的挽留,又對凌瀟交代了幾句,便去了帝都自己的別院。
凌瀟也回了自己的醉沉軒。
一離開就是幾個月,但是醉沉軒裡的擺設還跟以前一模一樣。
凌瀟繞過種著梅花的小院子,手裡提著一盞不怎麽亮的燈籠,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裹著她,像暗夜裡的精靈,輕盈又帶著神秘的誘惑。
醉沉軒裡空無一人。
宰相府的下人,也真是勢力啊。凌瀟頗有些薄涼地感歎一聲,接著便吱呀推開了已經裹了一層厚厚灰塵的房門。
她第一次從天東國逃回來的時候,這兒還配了幾個小廝和丫鬟。後來成了欽賜的太子妃,院子裡伺候的人一下子就多起來了,多的甚至都讓她記不住臉。
攀高踩低,哪個世界不是如此?
不對。
剛走進屋子,凌瀟的步子就僵住了,手裡的燈籠被她輕輕吹滅,接著,放在了門簷兒外。
裡面有人。
趁著月光往房間裡面看去,只見西廂房的床上有一層厚重的凸起,看樣子是個人形,但是那人的臉正好被暗黑的陰影遮住,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酒紅色的棉被隨著那人的呼吸,起起落落。
裡面竟然有人在睡覺!
眉間簇成一道小山,凌瀟眼底閃過一道厲色。
誰?膽子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