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龍語帶著小布采辦，不知不覺暮色已至，小布貼心地提醒起來：“姑娘，夜色易著涼，我們也早些回去吧。”

  此刻，艘艘畫舫都點起了燭火，河裡順水飄著的河燈，映著倒影在水裡的星星，加上因氣溫和夜色生出的水霧蒙蒙一片。

  龍語見此景生出遊船興致，遂打發小布先回去，自己則上了一艘畫舫。

  畫舫艙中已坐著幾人，但她也懶得再尋其他畫舫，索性就站在艙外，看起著夜色來。

  龍語聽到畫舫裡有女子在彈唱，一堆男人也沒有看清臉，這會子好想剛唱完。

  “姑娘，這《水調歌頭》唱得實在動聽。”文公子誇讚著彈唱的女子。

  “好則好，但與煙雨樓裡的那些姑娘比起來，著實還是差了。”凌瀟開口了，此刻也是一身男裝，皇甫無痕和薛然也在一旁。

  凌瀟哪裡想到，皇甫無痕剛與她說完一切計劃，就立馬找來了文公子，然後就開始導演一場戲。不過皇甫無痕將一切安排的還真是天衣無縫，那會子分明就看到了龍語上了這畫舫。

  表演時間到，凌瀟得好好的拿出自己的演技，想不到還得她扮著男人去騙女人。

  凌瀟掃了一眼一直戴著面具的皇甫無痕，想來讓皇甫無痕去騙女人也是不成的，成天戴著面具，哪有什麽女人會看上他，更何況是閱男無數的煙雨樓的女人。

  “凌兄，此言差矣，煙雨樓有煙雨樓的情調，這畫舫有畫舫的特色，不可並論。”文公子倒是十分配合，好似他與文公子是兄弟之交。

  “聽說很多人不惜千金去聽她們彈唱，依我看，這些煙雨樓女子，不過也是從哪裡學來了些勾人的媚術，說到彈琴唱曲，我自信比什麽龍語白鷺之流還要勝三分了。”彈唱的女子，凌瀟都要猜測是不是皇甫無痕請來引龍語上鉤的，這真真是十分到位。

  龍語心中來了氣，遂走進了艙內，走向抱琴的女子，問道：“姑娘，借你這琴一用。”

  待女子怔住的功夫，自己徑自坐了下來，試了試音，便開始彈了起來。

  琴音一起，眾人皆安靜下來。

  一曲終了，眾人還沉浸其中，未回過神來，只見其中一人站起身來，讚許的眼中灼灼閃光：“姑娘，這琴，這曲，這詞，實在太妙，太妙了。在下凌瀟，敢問姑娘芳名？”

  畫舫裡有點不太光亮，龍語也沒有仔細看那些男人，這會子聽到凌瀟的聲音才抬起頭看向凌瀟。

  “你……”龍語指著凌瀟。

  “啊！原來是你啊！”凌瀟也裝作才看清龍語的面容。

  “你不是江南四才子文卿川嗎？”龍語帶著微怒的問道。

  “額……”凌瀟頗為尷尬。

  此時一旁的文公子這才開口，“姑娘想必與我兄長有些誤會，在下正是文卿川，而這位是我的異性兄長凌瀟。”

  “這是怎麽一回事？”龍語一時反應不過來。

  “今日兄長已經將此事告知我了。”文卿川繼續說著。

  “前幾日我與凌兄玩了個不傷大雅的遊戲，互相扮著對方三日，沒想到今日就有人來尋我，所以凌兄就跟了過去，想來也是沒有什麽的。”文卿川說的輕巧，看上去一點騙人的痕跡都沒有。

  凌瀟倒是在心裡不停的嫌棄，明明她一張粉嫩的臉，怎麽看也不會是文卿川的兄長。而且文卿川說的那個不傷大雅的遊戲，明明就很傷大雅好嘛？哪有什麽互相扮著對方的遊戲，古代人有沒有這麽新潮的？
  龍語帶著疑惑看向文卿川繼而又看向凌瀟，凌瀟一臉坦蕩蕩，反正騙人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讓姑娘誤會實在該死。”凌瀟趕緊加一把火。

  “小生未曾想會有這麽一出。”凌瀟說的是恭恭敬敬，一臉誠懇的，讓皇甫無痕和薛然都要以為她說的是實話了。

  “沒想到白天才剛見過，晚上就又見面了，看來我與姑娘實在有緣。”凌瀟繼續扯淡，用深邃的眼神去電暈龍語。

  “姑娘的歌聲琴技真是叫人驚為天人，小生十分欽佩。”凌瀟立馬又把話題轉到誇讚龍語的上面來，反正女人一誇就會暈頭暈腦，變得好騙起來。

  眾人這才晃過神來，接連稱讚龍語起來，只為了凌瀟能夠更好的蒙哄過關。

  先前彈唱女子不免也兩眼放光，挪到龍語身邊問，“姑娘，你方才這曲子是什麽名兒，還有這詞，我都從未聽過，能教給我嗎？”

  龍語不露痕跡地避開了些，自嘲道，“這曲這詞，都是自個亂想著打發時間的。我龍語這種狐媚女子，自是比不上姑娘你這畫舫的特色，謝謝姑娘的琴。”說罷，就要轉身離去。

  “姑娘莫不是煙雨樓的龍語？”畫舫女子的神色變了變，龍語以為是她自知方才大言不慚，便也不與計較，向艙外走去。

  “原來姑娘就是這天東國鼎鼎有名的龍語姑娘，凌某一直敬仰，還未曾拜見過姑娘。姑娘……”凌瀟感覺自己好像被無視了，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果然是你來我往的凶狠。

  “凌公子真是說笑了，之前在煙雨樓，難道不知我是龍語嗎？”龍語被凌瀟這般說辭弄得怒氣又要上來了，原本被他玩耍了一頓就已然有些氣憤，這時候凌瀟還敢說這樣的風涼話。

  “姑娘誤會了，我著實沒有問過姑娘芳名。”凌瀟想著自己好像演戲演過頭了，趕緊補救，這一句也說得好有道理呀！

  只是凌瀟往往沒想到，原以為自己是主角，結果那畫舫女子偏要搶戲。

  這不龍語還沒有應凌瀟，那畫舫女子就擋了去路龍語，先前溫婉之態全然不見，目露凶光攔著龍語。

  “你就是龍語？先前就聽說你們這些煙雨樓裡的女子都是薄情貪財之人，我還不信，直道是和我一樣的可憐人家，可是不久前，長兄慕名前往，花光了積蓄不說。不知你使了什麽媚術，迷得長兄竟要賣了嫂子也要籌錢再去，無奈我那可憐的嫂子，最後落得個投江自盡的下場。你可知？”畫舫女子表情到位，句句緊逼，真叫圍觀者為龍語捏一把汗。

  凌瀟和同伴看到生出這般變故，不禁噤聲。

  凌瀟看向皇甫無痕，用眼神詢問皇甫無痕，“這女人你是從哪找來的，演技還真是逼真”，這就是凌瀟心裡想要說與皇甫無痕的話。

  “我那龍鳳閣不是尋常人家能來得了的，聽姑娘的述說境況，你兄長應該是進不了煙雨樓龍鳳閣的，所以姑娘切勿將這番氣灑到我身上。”

  龍語倒是一臉鎮定，想來煙雨樓當紅的那幾個姑娘都是有自己的閣樓的，豈是一般人能進得了，這女人的誣賴還真是明顯。

  “你這女人……人命在你眼中，竟如草芥麽？害得我嫂嫂死於非命，卻絲毫沒有悔意。”畫舫女子不禁氣急，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姑娘，你話不能這麽說。這煙雨樓不比那些個窯子，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就算能進了，清倌也都有拒絕的權利。你方才所說的確實讓人覺得可憐，但姑娘莫要怪罪錯了人。”

  凌瀟眼見龍語被為難，走了出來解釋，凌瀟非常鬱悶的看著畫舫女子，被這女人搶戲搶的太明顯了，作為主角的她還有沒有存在感了。

  那女子見有人出來打抱不平，想要發作，卻見是剛剛出手十分闊綽之人，隻好再度解釋。

  龍語見狀，便吩咐船家將船只靠岸。

  女子聽得龍語要離去，便顧不得爭辯，急忙朝船家喝道“不許靠岸”，然後跑到龍語面前，再度攔住她，拉扯起來。

  龍語見畫舫女子緊緊扯住自己，不免生氣。

  凌瀟見狀，趕緊又過來解圍勸和，三人一邊爭論一邊拉扯。

  畫舫女子一氣之下，便不顧凌瀟顏面，用力一推開凌瀟，凌瀟以為她要推龍語，便護了過去，受了腳底一滑，加上女子的推力，一個趔趄撞到了龍語。

  只聽“撲通”一聲，龍語便沒了人影，不懂水性的她甚至都喊不出“救命”二字。

  凌瀟正欲挽起袖子救人，卻想起自己手腕上還有傷，這樣的天氣肯定不能下水的，不然手要廢掉了。

  皇甫無痕對薛然使了一個眼色，隨後薛然立馬跳下了水，凌瀟看著都覺著冷的很。

  這個季節河水涼得厲害，待薛然將龍語救上來時，人早已暈了過去，且渾身冰涼。

  薛然將龍語放到船艙裡，發現她呼吸微弱，他便對凌瀟說道，“沒想到這女人的身子這麽弱，看來要你給她渡氣，不然恐怕危險。”

  凌瀟倒是不忌諱，反正都是女人，渡氣便渡氣，她彎下身子為龍語渡氣。

  過了一會，見得她氣息穩了過來，便放下心，此時她身上也被弄濕了，而薛然早就換了一身乾衣服了。

  凌瀟想了想拍了拍龍語的臉，龍語悠悠醒轉，看見凌瀟和她靠的極近。

  凌瀟那張精致的臉就這樣在龍語的眼裡放大，她聞著凌瀟身上特別的香味，臉上紅的可怕。

  “臉這麽紅，是不是發燒呢？”凌瀟用手背感受龍語額頭上的溫度。

  “我……多謝凌公子。”龍語都要支支吾吾了，不過她才說完，就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