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東西都不帶?”
薛然有些詫異的在屋內掃視一圈,再看看隻裹了一套黑色夜行衣的凌瀟,眼底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一直都知道凌瀟性子清冷,卻沒想過她會走的如此乾淨利落……
已經站在門簷下的凌瀟回了回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卻什麽都沒有解釋。
被人誆了一場設計利用,再拐回頭把他賜的東西心心念念藏好帶走,或者做成回憶塞在箱子底?要真那樣了,她還是她自己嗎?
決絕的推開房門,窗外的月光又亮又涼,靜靜地鋪在外面的青石地板上,滲出絲絲清冷的暗光。
在出去便是長長的黑暗的甬道,隔幾丈就點著明黃色的宮燈,影影綽綽的人形在各個朱門回廊中穿梭,正是那些夜裡巡夜的皇宮侍衛。
皇浦無痕很是重視的凌瀟,即便知道凌瀟武功不弱,還是差了一隊禦前侍衛守在這裡巡邏,要放在以前,凌瀟對皇浦無痕肯定又多了幾分感動。
但是現在?凌瀟想起聽到的對話,想起素日來皇浦無痕無微不至的照顧,心也愈加的冷硬。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利用她!
把那道身影決絕的甩在腦後,凌瀟摸了摸藏在腰間的一小袋炸藥,再看看前面領路的徐然,心裡這才有了幾絲安慰。
薛然也不知道怎麽做到的,竟然能摸清楚每一班侍衛的換崗和調隊,帶著凌瀟左轉右拐,成功的繞過了所有侍衛的眼線。
一刻鍾之後,兩人已經抄了小道到了皇宮的玄武門門口。
跨過這道門,便能夠徹底離開皇宮了。
“怎麽出去?”
玄武門站了不下上百個侍衛,一個個穿著鐵甲,手持長戟,面目肅然,一身厲氣,遠遠看著,就知道這些人是各種好手,畢竟這裡可是天東國皇宮的門戶,皇浦無痕就是再囂張自傲,也不敢輕視這兒的首位。
“怎麽辦?”
躲在陰影裡仔細看了一圈,凌瀟已經確定沒有任何死角能逃過這些侍衛,眉毛緊緊的皺起來,眼底全是暗色。
如非必要,她不也不情願用炸藥,她雖心狠手辣,卻不願意濫殺無辜。
薛然衝凌瀟投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不用擔心,一會兒跟著我就行,既然答應你了,我一定會帶你平安的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一輛馬車突然噠噠的從遠處趕來。
馬車看起來很是樸素,也不大,用青色的帷幔罩住,看起來和華麗莊嚴的皇宮格格不入。
馬車上並沒有人,也沒有駕駛的人,卻詭異的停在了薛然和凌瀟的身邊。
“你先上去。”
薛然給凌瀟投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沒有半點拖延,手腳利索幾下就鑽進了後車廂,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薛然卻從馬車上拽下了一套太監的服飾,快速的換好衣服,又從衣袖裡掏出一個薄如蟬翼的面具,往臉上一貼,徹底變成一個粉面白臉的太監,接著便上了馬車,拉上韁繩,慢悠悠的朝玄武門敢去。
那些守在玄武門的侍衛也聽到了動靜,一個個的後背都繃直了,手中的長戟沒有任何拖延的揮了出來,紅纓趁著凌冽的鐵器的寒光,冒出絲絲冰寒的殺氣。
“什麽人!”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國字臉,濃眉大眼,膚色有些黑,雙手厚厚的繭子在月光下看的分明。
透過車上的帷幕,隻一眼,凌瀟便可以確定,這是一個武藝高強的練家子。
薛然駕著馬車沒有停下來,但速度卻比剛才更慢了,捏著嗓子細聲細氣道:“雜家奉皇上之命,有事外出。”
為首那人冷笑一聲:“皇上有事不派他身邊多年的公公,怎麽會派你這種面生的人大半夜出去?老實交代!你到底出去幹什麽!”
話音一落,他手一揮,後面一波侍衛便跨步上前圍住了馬車,森然的長戟圍指著馬車車廂,車廂裡面的凌瀟汗毛猛地立起來。
要是被這麽刺下去,她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逃不出去!
這個薛然到底是來幫自己還是害自己?
右手又捏緊了腰間的炸藥,眼底緩緩的浮現出一抹瘋狂之色。
“大人說笑了。”
薛然一邊說話,一邊衝那守衛後面的人使了個顏色,“就是因為雜家是面生的,皇上才敢讓雜家出去辦事兒,大人若是不信,盡可以去問問咱們陛下。”
那為首的也不過是誆徐然一下,看著徐然一臉沉穩不似作假,聲音也沒有那麽冷厲了,但是警惕還在。
“陛下這麽晚派你出去,一定賜給你有出入的信物,拿過來給我看看。”
薛然悠悠然的從懷裡掏出一塊出入宮的紫牌,用衣袖子遮了手給遞過去。
凌瀟透過縫隙能看到薛然謹慎的動作。
從始至終,薛然沒有抬過一次臉!聲音也全是裝的,就連伸手,都要用袖子裹住手掌,不泄漏絲毫信息!
如此謹慎,又如此有心計,薛然幫她真的像他表面說的那麽簡單嗎?
凌瀟的心底不由湧出了一絲懷疑。沒辦法,皇浦無痕的欺騙讓她的心又冷了幾分,更不可能毫無懷疑的相信別人了。
“牌子是真的。”
跟在那首領後面的那個男子插了話,又暗暗的衝薛然點了個頭,繼續勸著自己的頂頭上司。
“頭,你看都這麽晚了,皇上交代的事情肯定也都是要事,再說了,連出入宮門特質的紫牌都有,咱們也不要去惹人嫌做那些有的沒的探查了,別到時耽誤了皇上的大事,你我都擔待不起來。”
那首領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
這個二把手是自己兩年前親自選的,從來都不多話,也從來都不多事兒,今天怎麽會為了一個小太監說話?
但到底是武將,沒有往深處想,點了點頭,便吩咐那些已經將馬車團團圍住的侍衛推開,大手一揮道:“公公既然要替皇上辦事,我等便不再阻攔了,還望公公能早去早回。”
薛然極其恭敬的應了一聲,“謝大人放行!”
他的話音剛落,已經關上的宮門便再次吱呀呀的打開了。
圍在凌瀟身上的殺氣瞬間就消失了,但凌瀟卻不敢大意,仍然屏息的坐在車廂裡,一直等到馬車駛出宮門好長一段距離,她才幽幽的歎了口氣。
“今天,多謝你了。”
薛然苦笑一聲,執起鞭子往馬身上抽了一鞭,感受到馬車速度越來越快後,這才說起了別的,“我也不知道今天送你離開是對是錯,如果可以,就不要再回來了吧。”
凌瀟默然,沒有答話。
就算她不願意來,但是因為身懷寶藏,她肯定還會再卷入這幾個國家的紛爭當中,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掉的。
馬車很快就到了城門處。
城門雖然是大塊石頭壘成的,但不高,守衛也很少,有很多地方根本就沒有人監視。
薛然的輕功很好,但他也知道凌瀟不會輕功,皺了皺眉,有一絲尷尬,又有一絲期盼的問道:“那個,我可以把你帶上去,但是不知道會不會唐突了你……”
凌瀟不會因為自己來了古代就矜持起來。
她不在意的點點頭,思索著自己離開後去哪裡,便錯過了薛然眼底驟然升起的狂喜。
柔若無骨,腰似垂柳。
凌瀟的頭髮因為一路上的奔波落下了幾絲,漏在耳朵邊兒,正好掃在薛然的鼻尖。
他輕輕嗅了嗅,隻覺得一股異樣的芬芳直撲鼻尖,不由深呼一口氣,眼底也浮現出淡淡的霧氣。
那一刻,他甚至希望時間能夠靜止。
但他從來都不是老天的寵兒。把凌瀟送到了城門外,指了指遠處的黑色馬車,薛然的手心仍然緊緊攥住,像是要留住剛才那撲到心底的芬芳。
“裡面有些銀票,還有一個我花錢雇來的車夫,你放心,他絕對不會多嘴。你想去哪兒,都可以跟他說。”
“恩,多謝。”
凌瀟衝薛然點頭,把發絲挽到耳後,再次看了一眼遠處燈火明亮的皇宮,嘴角露出一抹淒然決絕的笑。
然後轉身,再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的走進了黑暗裡。
而此刻,剛才的玄武門處。
領頭的侍衛,也就是剛剛才給薛然放行的那個首領,正皺著眉頭在原地來回打轉,看見自己剛才派出去找人的侍衛回來後,眼底一亮,急切的問道:“怎麽?人找到了嗎?”
剛才他剛把人放走,二把手就提出要去茅房,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卻沒料到都等了這麽大會兒還不見人來,心裡焦急,便差了個侍衛過去找。
那小侍衛被自家老大一吼,話都有些不利索,喘著氣回話道:“沒……沒有,小的把附近的茅房都找遍了,沒有咱們的人影。”
那首領隻覺眼前一黑,急忙又差了幾個侍衛跟他一起,去附近再好好搜搜。
半柱香之後,等來的還是一樣的答案。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不對勁,一張紅臉硬生生被憋成黑色,聲音裡壓不住的怒氣,叱罵了一聲:“這個混帳小子!竟然敢誆老子!”
“你!”他隨手指了一個侍衛,“跟我去一趟禦前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