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微微皺眉，在他輕音閣的只有兩名傷者，有一名為青鳥，另一名想必就是凌瀟口中的炎青。

  “青鳥公子很快就要醒來，太子殿下還是快些過去看看吧，凌瀟姑娘請隨我來。”

  司徒辰先前已經來輕音閣看過青鳥，自己一人過去就可以了。青鳥和炎青分開在兩間耳房，破城帶著凌瀟往炎青的房間走去。

  看起來並不很長得走廊，走起來卻花了一段時間。輕音閣如它的名字一般，在這座宮殿裡，並沒有什麽聲音。到處都是靜悄悄的，走路都放輕了力道，兩人在走廊裡行走，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請相信，你一旦來到這座宮殿，感受到這裡的氣氛，你就不會想發出一點聲音。

  凌瀟左右看了一下這座宮殿，除了這座宮殿的主人，就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就連一個最基本幫忙打理供電的下人也沒有，實在是有些冷清。

  “破城公子，在輕音閣只有你一人居住嗎？”

  不管怎麽說，這也太安靜了些，凌瀟被抬著，能夠感受到抬著她那些人的壓力。

  “嗯，我不喜歡吵鬧，獨自一人居住比較安靜些，也比較自在。”

  凌瀟單手支撐著下巴，一副要死的樣子，他這麽說讓自己情何以堪。

  一直以來凌瀟都以為自己已經很變態，諾大的宮殿，直視留下幾個負責打掃房間庭院的宮人。其他的都是需要吩咐的時候才叫他們來幫忙，這樣就能夠清淨一些。可是這破城公子已經送清淨的問題，根本就是不喜歡和外人接觸，說白了就是孤僻。

  這麽大的地方，每天都只有自己一個人，與世隔絕，難道不會覺得孤單嗎？
  “這麽大的宮殿，都是你獨自一人打掃嗎？”

  兩個耳房打掃起來，最快的速度也要花一天的時間才能打掃乾淨。正室包括了寢房和正殿，清音閣的建築構造特殊了些。兩邊耳房只有一層，正殿是兩層重疊，正殿在第一層，寢房則是在第二層。

  要是打掃起來，就是兩天都不一定能夠打掃完的，更何況是每天都要清掃的庭院。

  “是的，有什麽問題嗎？”

  破城的語氣裡滿是理所當然，就像這本來就是自己應該做的，沒有不情願。

  “額，我的意思是，自己一人打掃這麽大的宮殿，難道不會覺得辛苦麻煩嗎？”

  就算是再勤快的人，打掃這麽大的地方都會抓狂，是要有怎樣的毅力，才能一口氣打掃完。

  “不覺得，時間能夠充足的利用，對我來說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破城說的這些話有理有據，凌瀟隻覺無言以對，時間怎麽會有如此奇怪的人。世上奇怪的人千千萬，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就有一大堆。

  凌瀟不再說話，破城把凌瀟帶到了房內，把凌瀟放下抬轎攆的下人就自行離開。

  炎青臉頰血色褪盡，雙唇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氣，身下所躺著的床榻周圍冒著霧氣。

  “他所睡的床榻是寒冰床，這一箭傷及他的經脈，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他的生命。”

  這寒冰床是破城所珍藏的珍寶之一，這次也是迫不得已才拿出來給炎青使用。炎青的傷口比較棘手，傷到了連接肺部的經脈，還將聲帶擦傷。在傷口恢復的過程中，凡是開口說話，聲音將會是沙啞難聽。不僅如此，在這段階段不能大聲說話，不然音頻的振動傷到聲帶，聲音就不可能再恢復。

  “沒想到他的傷口，居然會嚴重到這樣的程度。他的傷，什麽時候才能恢復？”

  破城解開炎青的衣衫，拉開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了滲人的傷口。傷口因為取箭的原因，帶出來一些血肉，導致肉有些翻過來。傷口有些紅腫，周圍的血漬已經清理乾淨，上面塗著半透明狀的藥膏。

  “他的傷絕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好，至於什麽時候醒過來沒人知道，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

  傷口沒有好，不代表人不能蘇醒，只要炎青有足夠強大的意志力就足以衝破壓製醒來。但在傷好前醒來的可能比較小，醒來一般是在他傷口好後，才有那個可能。

  “會不會也有可能一輩子也醒不過來。”

  破城並沒有回答凌瀟這個問題，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炎青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每天不止要用藥膏外敷，內服也必不可少，破城倒是許久沒遇到這麽棘手的病人了。

  司徒辰來到青鳥的房間，青鳥房間的湯藥味很濃重，聞起來有些嗆鼻。因為害怕吵到青鳥，司徒辰不敢咳出來，硬是給逼了回去。

  青鳥雙眼下方的眼袋是青紫色，雙唇也是一樣的顏色，可想而知毒箭上的劇毒有多重。

  司徒辰來到床榻邊，在床榻邊緣坐下。曾經他身受重傷，在靈清殿時，青鳥是否也曾這樣照顧他。自己似乎總能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這次牽連了這麽多人，他到底該怎麽償還。

  司徒辰給青鳥拉好被角，起身正打算把暖爐挪過來一些，卻發現自己的衣袖似乎被什麽扯到了。回頭正打算扯過衣袖，卻發現青鳥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虛弱的看著司徒辰。

  “青鳥，你真的醒了，睡了三天肯定渴了吧，你等等，我去給你倒杯水。”

  青鳥抓著司徒辰的衣袖緊了緊，過了一會才松開。司徒辰給青鳥一個安慰的笑，拍了拍他的手。

  司徒辰把水遞到青鳥的嘴邊，青鳥並沒有接，而是迷茫的看著周圍。直到此刻，青鳥都認為現在自己所看見的一切，不過都是環境。在昏睡的這段時間裡，青鳥不知道自己做了幾個夢，換了幾個夢境。但是時間都停留在了被追殺的那晚，自己中了毒箭，而司徒辰則是在他的眼前被人殺死。

  自己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司徒辰身上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盡。這個畫面在青鳥的夢境裡重複了無數次，青鳥始終沒有辦法阻止。

  青鳥突然有些恨自己，為什麽沒有變的更強一些。他不想這麽弱小，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他還遠遠不夠。

  司徒辰渾身是血的模樣，是青鳥的心魔，青鳥比司徒辰更害怕那一攤的到來。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絕對不能夠讓司徒辰有任何的生命危險。

  “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托你的福，我才能夠活下來，只是你的傷卻……”

  青鳥這才把目光轉到了司徒辰的身上，因為毒素的作用，視線有些模糊。視線中司徒辰的臉龐忽遠忽近，隨時都會消失一般，青鳥抬手死死地抓著司徒辰的袖子，生怕他真的消失。

  之前的夢境裡，看著司徒辰死去的次數已經太多，青鳥不想再看到。

  “不管此時到底是夢裡還是現實，只要你還安然無恙的活著那就夠了。”

  青鳥抓著司徒辰的衣袖，拽的越來越緊，衣袖都快要被他扯下來才松手。

  司徒辰這才明白過來，青鳥以為自己此時還在睡夢之中，青鳥所說的那番話，讓司徒辰頗為感動。

  “這不是在夢裡，我們都活下來了，可是你也因此身受重傷，一時半會是好不起來，你會不會怪我？”

  司徒辰和青鳥說清的傷勢和他身上所中的毒，每半個月只能醒來一次，然後再次陷入沉睡。要把身上的督學全部放出，破城預估了一下時間，雖少也要用兩個月的時間。

  “不過你放心，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我會每天都陪著你，和你說話，不會讓你孤單的。”

  在青鳥沉睡的時候，雖然人無法醒來，意識還是清醒的，所以他們說的話，青鳥都能夠聽見。這是破城親口對司徒辰所說，不論是真是假，司徒辰每天都會來這裡。

  “不，此乃我自己所願，與你無關，為何要怪你，謝謝你對我說的這些話，好溫暖。”

  在以前小時候，青鳥特別害怕黑夜，那時母親尚在人世，總會陪在青鳥的身邊。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著青鳥，說著溫暖人心的話，讓人不再害怕。時隔多年，沒想到還會有人對自己說出這番話。

  “可是破城也說，你身上的毒也有可能失去控制，若那天真的來臨，你將命喪於此……”

  西涼本不是青鳥的故土，若青鳥真的命喪於此，不能魂歸故裡，他的靈魂將會不得安寧。此時司徒辰真的不知自己該怎麽辦，還能為青鳥做些什麽。

  難道自己真的要等到青鳥丟了性命，再把他的屍骨送回天東國嗎？

  “殿下，你不必為此感到哀傷，人生苦短，生亦何苦，死亦何哀，這都是命數。”

  青鳥的性子屬於不主動不拒絕天然理心流，一切順其自然，該好起來時總會好起來的。對於性命，青鳥早已不在乎，在加入暗部的時候，青鳥就已經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皇甫無痕。

  若是真的支撐不住，青鳥唯一悔恨的是自己沒有為皇甫無痕做過什麽。沒有盡到自己身為暗衛應該要盡的責任，不知皇甫無痕可會責怪他。

  “青鳥你別這麽說，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你要相信自己，你可是還要回去天東國複命呢。”

  司徒辰把青鳥的手握在掌心，青鳥的手很枯瘦，卻很踏實，手上因為常年練劍長了很多的繭子。

  握在手心，蹭的有些癢癢。青鳥看了司徒辰的手很久，並沒有將自己的手收回。

  “是啊，我還不能離開這個世界，我還有那麽多事沒有做，還有那麽多事要做。”

  不到離開的時候，永遠都意識不到自己對這個世界有多少眷戀。

  青鳥放不下自己的發誓要效忠的主子，放不下宣音閣總是跟他作對的那個小孩，放不下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