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天吐出一口鮮血,無力的跪在地上,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歐陽天在腦海裡重複著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暈過去,歐陽青雨還沒有脫離危險。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歐陽天雙手撐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往歐陽青雨的方向走去。
在場的人皆被歐陽天的意志力所震驚,受了這麽重的傷,還相信如何保護別人。
歐陽天來到歐陽青雨的面前站定,想要蹲下來,可是腹部的傷口疼得他根本無法蹲下。
“別怕,哥哥在,不會讓她們傷害你。”
好不容易支撐著把這句話說完,歐陽天眼前一黑,咚的一聲重重倒在地上。
受到震動影響,從傷口湧出來的血更多。
血浸濕歐陽天的衣衫,歐陽天躺在血泊之中,不甘的看向歐陽青雨。
盡管傷口疼得撕心裂肺,他死活不願閉上眼睛。
大漢被這一幕震住,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歐陽天傷口流出的血越來越多。
大家說不出時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鍾,一柱香,亦或者是一個時辰。
說不清,歐陽青雨隻覺得在那短暫的幾下呼吸之間,就仿佛度過了幾生幾世。
就在房中的氣氛凝滯時,掌櫃推開雅間的門走了進來。
看見屋內的一片狼藉,和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歐陽天,並沒有感到多少驚訝,只是皺了皺眉。
“鄙人小店每日利潤本就微薄,你們在此鬧事,是想拆了鄙人的店不是?是想讓我去官府叫人嗎?”
炎青早在之前得知凌瀟和皇甫無痕雙雙前往南羅國赴宴,那時凌瀟飛鴿傳書,讓他一路隨行,途中見機行事。
凌瀟信中言語透露沉重語氣,炎青深知此次南羅國之行絕沒有表面那麽簡單。
他一路隨行,到南羅國皇城之後,就和凌瀟斷了聯系。
既然歐陽天敢讓凌瀟他們來南羅國,自然早就做了千萬種設想,在暗中安排人保護的可能,歐陽天怎麽可能沒有想到。
歐陽天將皇宮所有的消息都封鎖起來,炎青既不知道皇宮裡發生了什麽事,更不能進宮,只能乾著急。
好在南羅國有夏家眾多基業,炎青就進駐了鮮食居。
炎青動用南羅國所有的人脈,得知皇宮中發生的事情時,事情早已成了定局。
這畢竟是南羅國的國土,強行只不過是以卵擊石,炎青不敢妄動,隻好從長計議,讓人時刻注意歐陽天的行蹤。
誰知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歐陽天根本不出宮門一步。
沒想到這次歪打正著的來了鮮食居,真是給炎青行了一個極大的方便。
他只不過離開了一會,就發生了這種事情,不過正好順了他原本的計劃,不算太糟糕。
看著雅間內站著的這十幾號人,再看看歐陽天,炎青真為歐陽天暗自捏了一把汗。
大漢生活在百姓的最底層,怎會不知道百姓的不容易,聽炎青這麽說,有些為難的看著他。
就在兩方對峙時,歐陽天竟開口說話了。
“不,不要怪罪他們,是我有錯在先,放他們走,這裡的損失我來賠償。你們的損失,我絕會償還。”
歐陽天在這時候還能為那些人求情,眾人聞言都很是驚訝,沒想到他會為他們求情。
“既然這位兄台這麽說,鄙人也不好計較,鄙人已差人去請大夫。你們呢?是打算如何?走還是不走?”
炎青是在給他們台階下,他們若是冥頑不靈,炎青可就不得不使用一些極端的手段。
十幾個人猶豫不決的看向,大漢低下頭沉思了許久。最後抬起頭看了歐陽天一眼,無聲的離開了雅間。
其余男子見此,立即跟了出去。凌亂不堪的雅間瞬時只剩下三人,還沒等炎青讓人給歐陽天止血。
歐陽青雨就先一步撲到歐陽天的身邊,抱起歐陽天痛哭起來。
手感受著歐陽天逐漸流逝的體溫和溫熱的血,歐陽青雨越發不知所措。
“你沒事,太好了。為兄有些累了,可能無法再陪著你。真是對不起,不過你不用擔心,夜襲他們會照顧好你。”
夜襲跟著歐陽天那麽久,就算是把自己走了,國家交到夜襲的手裡,歐陽天並不覺得不甘。
除了他以外,夜襲和君絕是最適合繼承南羅國基業的人,只不過如今君絕是絕不會同意當這個皇帝。
歐陽天氣息微弱不可聞,歐陽青雨要把頭低下,才能勉強聽到歐陽天說什麽。
直到此時,歐陽青雨才意識到,歐陽天隨時都會永遠離開她。
再也沒有人,會像歐陽天那樣,寵她,關心她,保護她。
她曾擁有一片綠蔭,她有持無恐的享受樹蔭帶來的清涼,認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將庇護她的大樹刮倒,她才意識到再也有樹可以為她遮蔽。
“不,不要。皇兄你別睡,你還要看住列祖列宗好不容易守住的江山,還要陪著我。”
歐陽天的眼半眯著,歐陽青雨真擔心他隨時有可能就這麽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歐陽天無力的看著歐陽青雨,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卻一句話也沒有力氣說出來。
“青雨以後會好好聽話,什麽北堂凌瀟,什麽皇甫無痕,我都可以不去理會,只要皇兄別離開我。”
到現在歐陽青雨才發現,她可以什麽都不要,唯獨不能沒有歐陽天。
也明白,歐陽天一直以來這麽寵著她,不願意讓她傷到一根汗毛,是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
一天下來君絕都在房間裡坐著,一起床就覺得心裡不踏實,這種感覺從青鳥出事那天起,就沒有出現過。
君絕揣揣不安的度過一天,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心想定是自己多心了。
“大人,院子裡的梨樹抽新枝了,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府中的事情,君絕現在大抵不像從前那麽關心,很多事都交由管家來打理,自己每日則是待弄花草。
特別是院子裡最近種下的梨樹,幾乎是樹上長出一點嫩芽,君絕都能因此看上一天。
“是嘛,你且先出去,我換身衣服我就過去看看。”
看著身上的寑衣,君絕頗為為難的開口道。下人會心的對君絕行了禮,便無聲的下去了。
君絕來到衣櫃旁,打開衣櫃最上層放著的淡綠色青衫和淡藍色衣袍,轉而看向壓在最下面的紅色衣袍。
想來已有好久沒有穿過紅色的袍子,君絕拿出以往最喜歡的那件衣袍,慢條斯理的穿在身上。
一頭長到腰際的白發隨意纏起一半垂在腦後,其余的任其披散。
君絕到了院內,才發現梨樹竟在一夜之間,不止抽出了新枝,嫩芽也長成了綠葉。
梨樹看起來終於沒有那麽蕭條,君絕滿意的笑了笑,突發奇想的想著,今年秋末會不會開出梨花來。
就在君絕看的入神時,一下人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出大事了。陛下與公主出宮遊玩,遇了刺客,受了重傷,此時已送回宮中。”
君絕一愣,轉頭驚訝的看向下人。“什麽?”
下人顧不得那麽多趕緊接著說道:“宮中剛來傳了話,陛下的傷勢不容樂觀,讓大人速速進宮一趟。”
說是傷勢不容樂觀,不過是婉轉的說辭。現在歐陽天的傷,太醫們也是無力回天。
君絕沒有再做停留,話也不說的去了馬斯牽了一匹馬,直往皇宮奔去。
到了正宮門,君絕並沒有停下來,直接摘下腰間的腰牌扔到侍衛的手裡,然後絕塵而去。
到月華宮時,月華宮外站滿了歐陽天的諸多妃子,個個面容憔悴,低聲嗚咽。
整個月華宮被圍的水泄不通,讓人看著更加心煩。
君絕穿過人群,無視眾人投過來訝異的目光,直接推門走進歐陽天的寢房。
歐陽天的寢房內只有幾個人,傻站在一邊的歐陽青雨,面色擔憂的凌瀟,還有急得焦頭爛額的太醫。
躺在床榻上的歐陽天正對夜襲交待些些什麽,他的衣衫被血全部浸濕,房內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
君絕看了一眼歐陽青雨身上沾的血,什麽也沒說,徑直走向歐陽天。
他腹部傷口也許是因為血已經流乾,傷口處的血已經凝固。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不是說過你會用你一輩子的時間來守住南羅嗎?為了你這句話,我犧牲了多少?”
君絕沒有說難過的話,一開口就是對歐陽天的罵聲。歐陽天曾說,南羅的江山,他無論如何都要護住。
這是他父皇的醫院,更是他的實現宏圖霸業的開始。
為了幫他實現目標,君絕殺了他身邊的幾乎所有對他不利的人。不惜孤身一人遠涉西涼,做他的眼線。
甚至因為這句話,犧牲了他最愛的人和他一半的性命。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君絕的氣才上來,歐陽青雨就在一邊嚶嚶的哭了起來。
就在眾人低頭沉思的時候,一聲清脆的耳光打在了歐陽青雨的臉上,在安靜的寢房內,格外的明顯。
歐陽青雨捂著一邊臉,眼睛睜的老大看著君絕。
就連凌瀟也驚訝的看著君絕,大家眼裡的意思像是對君絕說:你瘋了嗎?
“你到底還要給他惹多少麻煩你才甘心?這些年他為了你有多辛苦,你知道嗎?還是你是嚇得,根本看不見?”
君絕平常給人感覺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其實他最在乎感情方面的問題。
就比對歐陽天,他從未發誓說過什麽話,可是在他心裡,是極其在乎歐陽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