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室的血腥味比外面還要重，初雪渾身是血的拿著剪刀，目光堅決的看著那些醫女。

  見到歐陽天的那一刻，初雪才松了口氣垮了下去，歐陽天見狀趕緊將初雪抱住。

  初雪卻將歐陽天推開，無力道：“陛下莫要沾了妾身的晦氣，還要委屈陛下站的遠些聽妾身說。”

  隨著意識越來越模糊，初雪深知自己時間不多，再把話說出來，就沒有時間說了。

  “妾身從未求過陛下什麽事，現在妾身求陛下，保住孩子，不要舍棄他，絕對不能。”

  既然懷了這個孩子，哪怕是要了她的命，她都要讓這個孩子生下來，不惜任何代價。

  “陛下一定覺得妾身胡鬧，沒人知道在懷著他的時候，妾身日日夜夜期待著他的降生，他是妾身的第一個孩子。”

  以往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初雪從來不願意在歐陽天的面前哭，因為她害怕歐陽天會厭煩她。

  所以初雪忍著，從不在歐陽天的面前流過一滴眼淚，現在她卻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可是他也是陛下的骨肉啊，陛下難道就忍心嗎？妾身求求你，不要那麽殘忍，讓孩子活下去不好嗎……”

  從早上到深夜，整整一天的時間，初雪的寢房中斷斷續續的傳出初雪痛苦的叫喊聲。

  在她的房門外央兒已經哭成了淚人，凌瀟無力的靠在座椅上，望著高高的房梁。

  歐陽天面如死灰的站在房門口，三人絕望，卻又無力的等著死神帶走初雪的生命。

  直到深夜時，初雪才把孩子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兒，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初雪的氣就斷了。

  因為早產，孩子的個頭都有些小，可是謝天謝地，孩子的其他方面都和正常孩子相差無幾。

  初雪的床榻上全是她的血，鮮血佔據了歐陽天所有的視線。

  歐陽天抱著身體冰冷的初雪，任由鮮血沾浸濕他的衣衫。

  他就這麽坐到了早上，因為孩子才出生，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什麽，醫女為了安全起見，把孩子送去了太醫院照顧。

  孩子總不能放著不管，央兒心裡放不下初雪，凌瀟就提出跟去一同幫忙的要求。

  到第二天清晨的時候，歐陽天抱著初雪，突然大哭了起來。

  就像是炎炎夏日裡，突如其來的一陣暴風雨，來的猛烈，席卷而來，讓人防不勝防。

  也是那天，央兒才知道，歐陽天原來會哭。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其實在內心深處，歐陽天對初雪，多少有著一些情感，只是情感可能太輕了。

  輕到歐陽天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份微妙的情感，直到初雪死去，這份情感才被激化。

  可是那有什麽用，人走都走了，現在才明白，不是有些晚了嗎？

  斷掉的琴弦，難以再寄托一個人的離愁，遍地落花旁，滿是故人的墳塚。

  時光深處，歲月如斯，如今剩下的，只有你我的一聲輕歎，不輕不重。

  “她突然早產的原因，查到了嗎？”

  前幾個月還好好的，說什麽歐陽天都不信，初雪會平白無故的早產。

  孩子在初雪的努力下，得以存活下來，今日已經是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到現在孩子還放在太醫院。

  至今，歐陽天都沒有看孩子一眼。歐陽天的內心是渴望想要抱抱孩子，看看孩子的容貌。

  可是他沒有勇氣，再怎麽勇敢的人，都有自己最為脆弱的時候。

  在第一天夜襲就已經將事情發生的經過整理出來，也知道了凶手到底是誰。

  可是夜襲卻不敢把報告拿給歐陽天看，初雪的離開本就已經給了歐陽天不小的打擊，他再受不起這樣的刺激。

  “陛下，林才人的事情蹊蹺的很，臣連續查了幾日，仍未查出個所以然來，陛下再寬限臣兩日。”

  歐陽天放下手中的愛，把最後一本奏折放到一邊。

  初雪生下一名皇子的事情，在第一天就以令人怎舌的速度席卷南羅國，幾乎南羅國所有百姓都知道了這件事。

  眾大臣，還有州縣官員，皆寫了奏折來祝賀，這三日奏折有四分之三都是祝賀的信。

  歐陽天看一眼都懶得看，他沒有心情像那些人一樣，可以笑得那麽開心，慶祝這件事。

  “把報告拿給朕，不要讓朕重複第二遍，更不要說你不知道朕在說些什麽。”

  想要看出夜襲到底是不是在說謊，對於歐陽天來說簡單到隻用聽他說的一句話，就可以聽出來。

  夜襲對歐陽天的絕對衷心，就是他絕對的弱點。

  往往做不好一件事，或者是他本人不滿意自己做出的成果時，夜襲定會說是他辦事不利，讓歐陽天責罰。

  而絕不會說，讓歐陽天寬限兩日，君絕之前可沒少就夜襲這一點說過他，他就是沒有改過來。

  “陛下……”

  歐陽天沒有開口，只是漠然的看著夜襲，他的性格，夜襲應該是明白的才對。

  他從來不喜歡說廢話，特別是已經說過一次的廢話，更不會去說第二次。

  夜襲見逃是逃不過去了，隻好把搜集來的情報拿出來，展平遞到歐陽天的面前。

  歐陽天接過信件的時候有些驚訝，倒不是因為看了信裡面的內容，而是因為夜襲的手抖得很厲害。

  見夜襲的面容如此緊張，歐陽天突然很想知道，信件裡面到底都有些什麽。

  歐陽天打開信件，將裡面的紙張拿出來，詳細的閱讀信上所敘述的事情。

  看到最後的時候，歐陽天怒不可遏的將面前的桌子掀翻，歐陽天的反應，在夜襲的意料之中。

  看了這封信後，歐陽天的心注定是無法平靜的，誰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呢？
  就連夜襲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看到搜集來的情報時，夜襲還以為錯了，讓人嚴格重新查了一次。

  可事實確實如此，知道真相時夜襲也大吃了一驚。

  得知初雪死的那天，歐陽青雨躲在雨晴宮裡三天時間沒有出去。

  整天一驚一乍的，拉著貼身宮女時時刻刻陪在自己的身邊，說什麽都不願意松開人家。

  貼身宮女對歐陽青雨也沒辦法，隻好陪著歐陽青雨。

  歐陽青雨不過是想戲弄一下凌瀟那兩個狐狸精，誰知道初雪竟然懷有身孕。

  瀉藥對於孕婦來說，簡直就是比藏紅花還要毒的墮胎藥。

  哪怕只是沾上一點點，都有可能對孩子造成非常大的威脅，更何況她那個是強力瀉藥。

  讓歐陽青雨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初雪的身體那麽弱，那麽經不起折騰，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歐陽青雨害怕歐陽天會知道這些事情是她做的，所以這幾天她哪裡都沒去，就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的行宮裡。

  “公主，別發呆了，您看，這是今日的午膳，快吃吧，都是公主您喜歡愛吃的菜呢。”

  貼身婢女在歐陽青雨的面前幫她擺好了碗筷，給她盛好飯。歐陽青雨沒什麽胃口，看著桌上的膳食全無食欲。

  見歐陽青雨沒有動筷，宮女趕緊借著勸道：“公主，你怎麽都吃些吧，不然把自己餓壞了可怎麽好。”

  這三天時間裡，歐陽青雨都沒有好好的吃一口飯，短短時間裡清瘦了很多。

  歐陽天要是知道，因為她沒有伺候好，讓歐陽青雨餓瘦了，非得扒了她的皮。

  宮女有所不知的是，歐陽天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管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在宮女的循循善誘下，歐陽青雨才把飯碗端在手裡，夾起一口送到口中。

  “老奴拜見公主，公主萬福，打擾公主用膳，還請公主恕罪，實在是陛下有急事要公主過去月華宮一趟。”

  歐陽青雨聽了公公說的話，一口飯就卡在了喉嚨裡，咳不出來，咽不下去。

  手一抖，沒有拿穩手中的碗，碗沒有預兆的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瞬間變成了滿地狼藉的碎片。

  歐陽青雨咳嗽到臉漲的通紅，難受無比。

  宮女趕緊給歐陽青雨倒了一杯水，歐陽青雨接過去，將杯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才把飯咽了下去。

  歐陽青雨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剛才歐陽青雨以為自己就要被這口飯噎死。

  “請問公公，皇兄可有說叫本宮過去是因為什麽事？”

  公公上了年紀，算得上是宮中的老人。

  在皇宮之中有那麽一席之地，就算是歐陽青雨，也不敢對他輕易發火。

  公公對歐陽青雨行禮回話道：“陛下只是讓奴才來傳旨，並未明說是什麽事。”

  不過，看歐陽天那時的神情，不會是什麽好事。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最忌憚的事就是揣度君心。

  這事公公自然不會和歐陽青雨說，公公在歐陽天身邊伺候了那麽久，還是頭一回見歐陽天提起歐陽青雨時，神情那麽嚴肅。

  “公公，公主她身體不太舒適，依奴婢看，公公且回去和陛下說說，公主休息一日，明日再去月華宮可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日歐陽青雨把央兒叫來雨晴宮的事。

  來的路上雖沒碰見什麽人，誰知在暗中有沒有人在監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