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瀟小姐,陛下讓我帶你去一下審問室,不知凌瀟小姐可否移步?”
凌瀟一向不喜歡牢獄裡的這些獄卒,說起話來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
出現的時候悄無聲息的,要不是他開口,凌瀟都沒有發覺。
獄卒說的話讓凌瀟覺得有些好笑,就算是凌瀟不願意移步,這些人直接乾脆的就把她抬過去了吧。
等了這麽久,這天終於來了,父皇啊,你此次來天牢,到底想和女兒說些什麽呢。
在天牢的這些日子裡,凌瀟想了很多種自己和司徒錦見面的可能,司徒錦對她的情緒形形色色。
失望,疼惜,悔恨,鄙夷,司徒錦到底以什麽樣的情感來面對她,還真是讓她期待。
司徒辰和司徒翰,這麽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來看她,十有七八是因為司徒錦的阻攔。
司徒錦來到天牢,是不是說明,外面的風波終於平靜下來了。
凌瀟隨獄卒走過冗長的通道,通道裡很幽暗,遠一點的地方就看不見了。
在天牢裡關押了很多的人,在那些牢房裡除了枯草,就沒有什麽,散發著讓人作嘔的惡臭。
牢房裡關押著的犯人,都低著頭,在天牢裡散發著死亡的信息。
凌瀟長噓了一口氣,自己在天牢裡的日子,過的實在是太消遣了,不過是與世隔絕的過了半個月。
而這些人也許不久之後就會被處死,有一些則是可能這輩子永遠都被囚禁在這裡,永世不得再見天日。
天牢的審問室裡還有一個密室,密室雖然不大,布局卻和酒樓的雅間差不多。
司徒錦坐在密室裡等了許久,見到凌瀟的那一刻,司徒錦的眼神閃了閃,很快平複了下去,看不出端倪。
獄卒把凌瀟帶到密室就離開了,密室的石門隨之重重關上,密室裡點了很多的蠟燭,倒也不暗。
“你瘦了……是送來的膳食不夠吃嗎?還是不合你的胃口?”
司徒錦的眼睛的情緒凌瀟不是很明白,為什麽,會覺得很哀傷。
“不,都挺好的,送來的都是我喜歡的,謝謝父皇,女兒不孝,讓父皇憂心了。”
凌瀟對司徒錦盈盈一拜,許久不見,回來了那麽長的一段時間,凌瀟都沒有注意看。
司徒錦原本烏黑的青絲,長出了些許的白發,看起來蒼老了很多,這也是凌瀟第一次覺得司徒錦老了。
“算起來,我們父女二人總是聚少離多,沒想到自上次一別,你已經成為了天東國的皇后。”
凌瀟寫信來,說自己已經成為天東國皇后時,司徒錦為之感到深深地震驚,卻又很快釋然。
不管凌瀟擁有了什麽身份,變成了什麽人,只要凌瀟開心幸福就好。
“若是可以,兒臣隻想安安分分的待在父皇的身邊,可惜我們再不可能回到當初。”
凌瀟放不下司徒錦,更放不下皇甫無痕,放不下的東西越多,往往越容易失去。
“父皇問你,若是讓你和炎青撇清關系,你還是父皇的好女兒,是西涼國的長公主,你可願意?”
朝中幾位大臣死咬著凌瀟的事情不放,凌瀟要是不自己站出來,和炎青撇清關系,誰都救不了她。
司徒辰的事情已經基本平息下人,司徒錦前來,就是為了勸說凌瀟,希望她不要過於執著。
“父皇,兒臣的性格難道你還不了解嗎?兒臣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更改,更何況是為了自己而放棄他人。”
明哲保身這句話本身沒有錯,但是做人更要講原則,一句話不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適用。
經歷了那麽多的生離死別,凌瀟早已經把炎青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怎麽可能輕言放棄。
“孩兒,人心難測,你對他這麽好,你為什麽就不想想,他過去到底是怎麽對你和辰兒的?”
凌瀟是個聰明人,可聰明人往往最容易犯糊塗,凌瀟有些時候就是太過於偏執,司徒錦也拿她沒辦法。
司徒錦的苦心,凌瀟不是不明白,但是凌瀟絕對不會做背信棄義的事。
說了要保護炎青,就絕對會護他到底。
“父皇,恕兒臣直言,炎青的過去如何,兒臣管不著,也不想管,至少現在他是好的,就一點,我絕不後退一步。”
如果非要舍棄炎青才能離開天牢這個鬼地方,凌瀟寧願在這陰冷潮濕的天牢裡待一輩子。
在這半個月的相處時間裡,凌瀟發現炎青的心智並不和他的年齡一致,有些時候很像小孩子。
也是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凌瀟才知道炎青很容易做噩夢,幾乎每夜,凌瀟都會被炎青吵醒。
做噩夢時炎青就緊緊的抱著自己,蜷縮在角落裡,不停的說著夢話,身體抖個不停,
在做夢時炎青說話模模糊糊的,凌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但有一次凌瀟聽得清清楚楚,炎青喊著炎陽的名字,那時炎青像個小孩子,眼淚不停的流。
凌瀟又怎麽都叫不醒炎青,只能把他摟在自己的懷裡,讓他覺得溫暖一些,就不會做噩夢了。
“你確定當真要如此嗎?你若是執意如此,父皇呀救不了你,難道你想在天牢裡待一輩子嗎?”
凌瀟無所謂的笑了笑,就算是在天牢裡待一輩子又如何,在這裡至少沒有爾虞我詐,陰謀權利。
天牢的生存條件是差了一些,過的卻是與世無爭的日子,凌瀟並不厭惡。
“兒臣心意已決,父皇莫要再算。”
凌瀟見兩人沒有什麽好說,轉過頭去打算離開,司徒錦卻再次開口了。
“若是朕要與你斷絕父女關系,你也不願意舍棄炎青嗎?”
聞言凌瀟身體一僵,最後深呼吸一下,轉頭對司徒錦無比堅定道:“兒臣,絕不後悔。”
司徒錦點點頭,好,很好,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麽好說的,司徒錦沒有再多看凌瀟一眼。
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密室,兩人注定往不同的方向背道而馳。
幾日後,準太子妃多次勸告,仍然死性不改,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振振有詞。
不久和陷害太子的刺客被司徒錦下令,賜死於牢獄中,送出天牢時,身體都已經僵了。
兩人面部發青,身體冰冷,是被人活活勒死,脖子上的勒痕觸目驚心。見到凌瀟的屍體時,司徒辰接近瘋狂。
差點當場殺了司徒錦,被人製住強行送回了東宮。
不久後,這件事情傳遍整城,七日之後,凌瀟和炎青的屍體被人送到郊外,草草埋葬。
凌瀟死後,司徒辰的生活從此陷入了黑暗,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什麽人也不見。
什麽東西也不吃,從凌瀟死的那天起,已經有七天的時間,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東宮。
司徒錦去看了幾次,都被司徒辰轟了出去,司徒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陛下,殿下他已經滴水未進,你還是去東宮看看為好。”
左相跪在殿前,臉上的神情看起來甚是擔憂,心下不知多指望司徒辰快點死。
司徒辰在東公裡待了七天,七天未出,滴水未進,左相為了一探究竟,派人去查看過。
可是司徒錦以太子情緒不穩定,怕他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加強了東宮的守備。
派去的探子一靠近就會被發現,根本不能靠近,也不知裡面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那個逆子,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做到這種地步,不要也罷。”
剛開始的時候司徒錦還是挺著急司徒辰的,到後面不知問的,開始有些不聞不問了。
“陛下,你萬萬不可這麽說啊,在這些皇子裡,最有能力繼承皇位的只有殿下了,陛下你還是去看看吧。”
左相說的如此真切,司徒錦有些猶豫起來,左相見司徒錦松動,趕緊再加把勁。
“陛下,殿下只不過是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才會如此,在這種時候,陛下就應當多多勸導。”
左相雖這麽說,司徒錦還是沉思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也罷,左相言之有理,不論如何,他都是朕的皇兒,朕確實該去看看他辰兒。”
司徒錦放下手裡的奏折起身,出了青雲殿,往東宮的方向走去。左相沒有跟在司徒錦身後,而是默默離開。
東宮的氣氛不同往日,比往壓抑很多,來到司徒辰的寢房,才知他獨自一人去了梅園。
司徒錦遣退了跟在身邊的宮人,獨自前往梅園。梅園的門大開著,梅園周圍很安靜。
司徒辰獨自一人站在梅園裡,望著開始枯萎的梅花,暗自傷神。冰雪融化,梅花也隨之凋零。
原本生機勃勃的梅園,如今沒有一絲生氣,梅花已開始凋謝,悠然的暗香卻久經不散,依舊沁人心脾。
“她的屍身已經被送出皇宮了,過了這麽些時日,你也應該放下了,不要這麽執著情感。”
司徒辰並沒有理會司徒錦,而是走到了紅梅樹旁,紅梅凋零的比其他梅花快很多。
司徒辰抬手摘下一朵枯萎的梅花,前不久他才剛為凌瀟戴上紅梅,如今凌瀟卻早已不在。
花開花落人不複,花開時,兩人曾共賞紅梅,花落時,凌瀟的生命隨之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