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孟夏一直照顧著安秋燕,並未表現的十分熱情,但是卻十足細心,安秋燕說的她都會做,安秋燕沒說的她也會幫她上心。
而陸尋就好像十分放心孟夏一般,這段時間全力忙著朝中的大小事務,只是每天會到停雲閣來坐一坐。
這一日午後,孟夏有些困倦不一會便靠在窗邊睡著了,正半坐在床上吃著水果的安秋燕見狀愣了愣,半晌還是招呼了邱桑葉一句:“尋件外套給她披上吧,雖然不冷,但總歸怕著了涼。”
“是。”
邱桑葉做完這一切,不禁小聲開口說了一句:“主子,孟小姐眼圈周圍都還有些青烏呢,想來是晚上沒有睡好。”
安秋燕沉默,拿著水果的手也不禁僵了僵:“我又沒有故意苛待她什麽。”
話雖然這樣說著,安秋燕卻是想起自己這幾個晚上睡得不踏實,而每當她有什麽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照顧她的都是孟夏。
想來也是因為這樣,她眼睛下才會有著青烏的痕跡吧。
安秋燕忽然覺得有些煩躁,一把放下手中的水果就說了一句:“不吃了。”
“主子?”
“你想幫她說話?”安秋燕何嘗不了解邱桑葉的性子,見她那副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邱桑葉卻是搖了搖頭:“大概用不著桑葉再說些什麽了,因為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你又知道了?”
“你會覺得煩躁,會在意孟小姐便說明了一切。”
安秋燕沒說話,只是望著孟夏熟睡的背影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良久,她才歎了一句:“她這性子在這后宮之中定是要吃虧。”
“是,想來這一點陛下也看得很透徹,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讓其他人再進入這后宮之中。”
“可是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孟夏如何幫的了尋兒?想來朝堂之上的爭鬥與這后宮也極其相似,需要的是製衡而不是專寵。尋兒身邊就算不喜歡,也該留有幾個有身家背景的女子幫襯著他。”
“朕不需要。”
邱桑葉還來不及回話,陸尋的聲音卻忽然插了進來。安秋燕和邱桑葉同時轉過頭去,便看見陸尋沉著臉走了進來。
陸尋在安秋燕床前站定,規規矩矩地向安秋燕行了一禮,這才開口繼續道:“姨母,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不需要。”
“可是……”
“沒有可是。姨母是覺得我離了這些你口中的勢力,我便會一事無成麽?”
明明陸尋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並無半點苛責的意思,但是安秋燕卻還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姨母未免小看了朕,也小看了小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還記得唐丞相和李尚書的勢力麽?他們的勢力不大麽?”
“……大。”
“可是兩天的時間他們沒能給孟夏造成任何壓力,反而被她打壓的抬不起頭來,更是趁此機會將他們暗藏的勢力一點一點拔出。也正是因為她在朝外殺的他們措手不及,朕這幾日才有機會才朝堂之上壓下他們一籌。姨母,不要小看小夏,也莫要小看了朕!”陸尋的面色鄭重認真,帶著一股讓人無法反抗的強勢。
安秋燕聞言一怔,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從停雲閣離開時孟夏的身影,堅決,自信,還有絕不低頭的驕傲。
說實話,她其實有些羨慕。這一輩子懦弱,不安,患得患失,總覺得手裡必須抓住些才踏實,她想要爭些什麽,卻總是害怕,希望有人能幫著自己。所以孟夏在她眼裡就是異類。
她無法接受,卻又忍不住會關注她。而當自己一心為著好的陸尋偏袒她時,她就覺得自己好像被否定了一般,讓她難受非常。也才生出後面這些事端來。
“尋兒,你真的想好了?”安秋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比嚴肅地望向陸尋道。
“是。”
“這條路可不好走,以後只能靠你們相互扶持下去,這裡面的艱辛你可清楚?”
“是。”
“不後悔?”
“絕不。”
安秋燕聞言表情終是緩和了許多:“那孟夏呢?她是如何想的,你可知道?”
“我……”
“我和阿尋一樣。”一道清越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聞聲望了過去就見孟夏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扯著那快要滑下去的外套,從伏著的桌上爬了起來,眼神清亮,顯然醒來有些時候了。
陸尋見狀輕笑一聲,卻是向她招了招手:“小夏,過來。”
“嗯。”孟夏應了一聲,起身便走到了陸尋身邊。
陸尋主動牽起了孟夏的手,面向安秋燕道:“姨母,作為家人,作為小輩,我們的事希望您能給與祝福。”
感覺到陸尋的認真,孟夏也將手牽的更緊了些,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是將那兩個字叫出了口:“姨母。我和阿尋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我們真心希望你能認同我們的事。”
安秋燕靜靜地望著孟夏他們,嘴唇微微抿了抿,最終卻是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來:“兩個人以後要好好的相處啊,攜手並進,不離不棄,我就指望著早日抱上孫子了。”
陸尋和孟夏一聽這話頓時明白安秋容這是同意了,當即都露出了開心的笑意:“謝謝姨母。”
“小夏,你過來。”
“是。”
孟夏主動走了過去,在安秋燕的招呼下坐在了她的身邊。安秋燕輕輕握住了她的一隻手,然後將自己手腕上的那隻翠玉鐲子取了下來,套在了孟夏的手腕上。
“小夏,尋兒有時候容易鑽牛角尖,有事總喜歡悶在心裡自己扛著,以後你多幫他分擔分擔,也多體諒體諒他。這隻鐲子是當年姐姐給我的,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了。”
“謝謝姨母,你放心吧。”
“嗯。”安秋燕笑著拍了拍孟夏的手背,隨即長長舒出一口氣:“小夏,桑葉她一直有些事想請教請教你,你不如去和她好好談談吧。”
孟夏聞言點了點頭,知曉安秋燕有些話想要單獨和陸尋說,便輕輕一笑應了一聲“好”,然後招呼著邱桑葉退了出去。
“尋兒,這麽多年來,姨母也沒能為你做什麽,以後更是為你做不了什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麽?”
“姨母?”陸尋何其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了安秋燕話裡有話。
“我啊,在這宮牆中呆了太久太久了,尋兒,姨母想讓你給我一道旨意,待你大婚之後,我想離開皇宮,前去寺廟裡青燈禮佛,也算是陪伴泉下的姐姐。”
陸尋一聽不禁有些詫異:“姨母若是不想在這宮中,宮外也有很多別院別宮,我可以讓人設下佛堂,姨母何苦要去寺廟呢?”
“尋兒,姨母也想為自己做主一次。再說去了寺廟也不是永別,你若得空也可以常來看看姨母。”
陸尋見安秋燕神色堅決,終究還是緩緩點了點頭:“好,我會好好安排。”
“嗯。”
……
而此時的太醫院前。
蕭悅溫柔地對著引路的宮人笑了笑道:“便到這裡吧,余下的路我都認識。”
“蕭姑娘客氣了。”宮人似乎對蕭悅的印象挺好,不由得就多說了兩句:“蕭太醫要是知道你來探望他,肯定會讚你有心的。”
蕭悅笑了笑:“你就別打趣我了。”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蕭悅見狀忙垂手站在了一邊,向著宮人點了點頭目送著對方離開。
直到那個宮人走遠之後,蕭悅面上的笑意便頓時一收,表情嚴肅而緊張,步履急促地便向著監天司而去。監天司素日裡並不允許外人進入,蕭悅便循著於陌上次給她的路線繞到了一條小道上。
走了大約一刻鍾的樣子,蕭悅終於看到了於陌所說的那個小門。
“就是這裡了吧?”蕭悅低喃了一聲,然後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確定身後沒人以後這才小跑到了門邊,三長聲兩短聲地敲了敲門。
“誰?”門裡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
“打更人。”蕭悅報出接頭暗號。
門頓時便開了一道小縫,蕭悅連忙閃身跑了進去。開門那人長得其貌不揚,見到蕭悅也沒有多問,只是給了她一個包裹道:“這裡面是監天司裡宮女的衣物,你去那邊房間換上吧。然後我再告訴你怎麽做。”
“嗯。”蕭悅應了一聲,事到如今她也沒了退路,當即咬牙便去了房間裡將宮女的衣服穿好了。
那個接頭人見狀點了點頭:“我現在令你去司長書房去,他此時正好不在屋中。”
接頭人引著她走了一段路,然後指了指回廊盡頭的那個房間道:“司長的書房一般不準人隨便進入,只是每日會吩咐宮女前去打掃一下房間。今日本該前去打掃的宮女我們已經處理好了,你去吧,記得,一刻鍾內必須出來。”
“明白。”蕭悅應了一聲。
“笤帚就在書房外靠右的那顆樹下,去吧。我就不方便再送了。”
蕭悅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後便向著書房的方向而去。回廊的盡頭前,有兩名侍衛守著,見到蕭悅走來卻是忽然手中的長槍一交叉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