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近來王妃姐姐深得九爺喜愛，已經鹹魚翻身了。既然爺承認您的身份，日後我這個做妹妹的，少不得要來給姐姐請安。今兒便先過來熟悉熟悉，演練演練。”

  沈君瑤的聲音簡直愉悅地飛起來，連尾音都帶著難以言喻的輕快。

  青梅氣的不行，可是一想到自家主子那句“狗那麽多，不能一口口咬回去”，就強忍著怒意，定在了椅子上。

  蘇挽月看了她一眼，勾著嘴角點了點頭，“孺子可教！”

  門外頭，沈君瑤見門沒有動靜，微微皺眉。若是換了一般人，或許也就這麽走了。可這個不同，這丫是京城出了名兒的難纏人物，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麽放棄的。

  “姐姐，你在麽？你在的吧！”沈君瑤又往前走了兩步，“躲在裡頭也不是個事兒呀。難得我好心好意來請安……”

  後面省略內容大致可歸納為：一、讓秦落雪（蘇挽月）開門，並說自己本不是來過問她夤夜與刺客私奔的事兒的；二、與北墨軒藕斷絲連的事兒，她也管不著；三、九爺喜歡誰是誰的福氣，以後咱們要好好相處；四、雖然你大我小，但是以後我伺候王爺辛苦，這種請安我就不來了，反正姐姐也不開門。

  誠然，從叫門到以後的請安不來，這期間的過程是十分的迂回曲折的，時間上也十分的長，長到足夠蘇挽月讓青兒備水洗腳，洗完腳之後覺得那水還不夠有味兒，就倒進去半罐子藥渣，再吐上一口濃痰。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外頭沈君瑤已經在說第三條的末尾。

  “青梅，你去開門，”說著，蘇挽月就彎腰端起了手邊的腳盆。

  青梅大驚失色，“王妃，這種事兒怎麽能讓您來做呢！快放下，我來、我來！”

  “忿廢話，開完了門就利落點兒閃一邊兒去！”蘇挽月對這個無法和自己默契配合的丫頭有些耐心不足。

  青梅看了看蘇挽月手中的東西，又看了看門，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自家主子要乾的事情。

  當即愉快地笑了起來，蹦跳著過去，一把接過蘇挽月手中的盆子，“主子，您身手敏捷，您去開門，婢子力氣大，這活兒我來！”

  蘇挽月一聽，覺得主意甚好，自己還不用擔心會閃了腰，也就不拒絕她的好意了。

  主仆倆一前一後，越靠近門邊兒，那沈君瑤的聲音就更明顯了。

  原來，這沈三小姐越說越起勁，還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她表現欲十足，現在恨不得貼在蘇挽月的門上罵呢。

  在她說到“不請安”三個字的時候，那扇不算太奢華的門頓時打開，而後，一盆十分有味兒的水兜頭就潑了下來。

  沈君瑤被澆了個滿頭滿臉，甚至嘴巴裡都有了，那模樣，簡直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身邊的侍女因為這一盆水，機靈的、站的遠的，都閃到了一邊兒去，不機靈又站的近的，自然也是跟著遭殃。

  忿說沈三兒，饒是她身邊的丫頭，恐怕也有可能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所有被潑了或僥幸躲過的人，這會兒都是驚呆了。

  hold住整個場面的人掃了一圈，對效果表示很滿意，她斯斯然開口道，“青梅，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水要端出來倒，雖說本宮這雲水閣冷清吧，可到底也是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你潑不到人……”

  說到這裡，蘇挽月頓了頓就望向沈君瑤的方向，“潑到阿貓阿狗也是不好的！”

  “秦落雪你這個賤人，你罵誰！”到底是主子，被潑的最慘的那個已經有些回過神來了。

  蘇挽月笑的十分禮貌，儀態萬方，“本宮這院子小，大白天的泡個腳都沒有個正經地方能用，就隻好關起門來洗啦。哦喲，沈三小姐，原來你還有愛喝洗腳水這麽個嗜好麽？早說呀！以後什麽時候來，就提前和本宮說一聲兒，本宮讓人給你送去。保證還是這個配方，還是這個味道。”

  惡心人誰不會似得，唧唧歪歪說那麽一大堆，一點兒也不乾脆利落。

  “竟……竟然是洗腳水！”沈君瑤臉色慘白，頓時開始乾嘔。

  蘇挽月十分優雅道，“妹妹在外頭說了這麽些時間，喝點兒水解解渴也是應該的。至於是什麽水這種細節問題，想必也沒有必要糾結了。”

  言訖，就聽到有個丫頭大聲地叫喚，“不好啦，沈三小姐暈倒啦！”

  自此後，蘇挽月那悍婦的聲名就傳出去了。隨著這個八卦一起傳出去的，還有名動京城的沈君瑤在九王府中宿了一夜，結果被吃醋的王妃氣的暈過去的事兒。

  兩個八卦一疊加，真相在八卦者的眼中就豐富多彩起來了。

  不出一日，滿京城都傳遍了北承風要娶沈君瑤為側妃的事兒。

  第二日，這個八卦就如長了翅膀一般，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裡。彼時皇后正在和皇帝說，這北承風和沈君瑤是如何的兩情相悅卻不能相守，想討個賜婚。

  不過，皇帝這頭卻是半點都不松口，“承風這輩子只能有一個賜婚的妻子，這個事情朕已經作了退讓，別的忿肖想。”

  皇帝的心思，常人很難捉摸，皇后卻是能猜到一二的。但是現在，秦婉婷卻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皇帝很少有態度這般堅決的時候，並且還是在兒子納妾不納妾這件事兒上，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事兒到底有什麽深意。

  “既然皇上不肯賜婚，那也只能委屈君瑤那孩子了。”皇后歎息一聲，“總歸不能看著她就這麽死了。那樣的話，恐會寒了朝中文武的心。”

  皇帝微微皺眉，“你什麽意思。”

  “也是的承風無狀了，昨夜君瑤宿在了王府……”皇后的演技當真不是蓋的，一副無奈又很鐵不成的模樣，旋即又露出了悲天憐人的慈悲樣兒來，“現下正在自家院子裡鬧自盡呢！丞相素來是個疼女兒的，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一席話，將各中厲害點了個清楚明白，這功力也是不一般。

  皇帝聽了之後，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語氣的卻冷了好幾分，“皇后連丞相家後院的事兒都能知道的清楚明白，丞相如何，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秦婉婷一聽，“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眼淚也是說來就來，“皇上！風兒是臣妾一手帶大，這等事兒也是不得不為他考慮一些呀皇上。這孩子從小可憐，現在難得有個能看在眼中，放在心上的人，總不能讓他就那麽直接抬了回去，日後下了黃泉，臣妾有何臉面見雪鳶妹妹……”

  皇帝本來還要再諷皇后幾句，但是一聽雪鳶這兩個字，身形一僵硬，眼底滑過了一抹沉痛。

  “朕還是那句話，賜婚不可能。別的朕不管。”言訖，一身明黃的男人拂袖而去。

  誒喲，有您這句話就好，賜婚不賜婚就是個形勢。

  等皇帝腳步聲走了之後，皇后就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那是半點都沒有原先的樣子了，滿心滿眼都是算計——

  丞相家，大兒子沈俊華那是朝中最年輕的二品大員，二兒子沈卓華那是朔邊的武將，四女兒沈君雅年十一，和自己的小十三那是正相稱。

  這日的下午，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就親自帶著好幾車金銀財寶上了相府，給大兒子提親去了。

  皇后親臨，還帶著禮物，那是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殊榮。但丞相還是覺得臉上無光。

  畢竟，在這個比較封建的時代，未出閣的女兒夜宿男人家中，還鬧出了失身的事兒來，傳揚出來到底不好看。

  誠然，這種不好看其實是秘密的公開不好看。沈君瑤住在王府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失身不失身的，鬼知道。只不過這一次弄滿城風雨，大街小巷誰都知道丞相府出了個未出閣就被睡了的姑娘，丞相面子上下不來台。

  皇后又送禮，又提親，倒是給足了面子。可也是難堵住天下悠悠眾口，這對一向重聲名的丞相來說，簡直不能忍。

  更何況，九王也不怎麽受皇帝待見，最近更是越發無狀，只知道帶著女人到處遊山玩水，完全一副沒有前途的樣子，他心中實在不是很滿意。

  可架不住皇后會做人啊。一進門就表示，雖然皇帝不是很待見這婚事，連個側妃都不肯封，但是她是很重視君瑤的。這個重視的表現之一就是禮物帶的特別多，一向“清正廉明”的丞相大人一見這個，心中的氣就消了一半。

  不過，在給北承風提親之後，皇后就不再說這事兒了，只是一直在誇丞相府的四女兒如何如何，然後又順便提了提自己的親兒子北承玄。

  丞相一聽，臥槽，皇后這話有意思。就順勢一掃之前的陰霾情緒，將個十三皇子一通好誇。

  皇后和他換了個眼神，大家心中就都心中肚明了，於是，皇后從頭上取下了一支簪子來，說是送給沈君雅的小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