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站著一個女子,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打扮的很素淡,一身白衣,明媚溫雅,是個美人,看到屋子裡有人,眼睛雖然多了一份詫異,卻依然神情自若的走了進來。
她手裡挽著一個籃子,籃子上面兜著一塊紗巾,隱約間看出下面放著幾分盆子,裡面裝了些新鮮的果子。
可,這個人,她沒見過。
“你是誰?”寧雪煙皺了皺眉頭,警惕的問道,身子往後退了退,眼神戒備。
“祭拜之人。”女子神情淡然的把籃子放在桌上,掀去上面的紗巾,把裡面的盆子拿出來,再把桌面上的瓜果放進籃子裡。
“你不是這府裡的人!你是怎麽進來的?”
“不是這府裡的人就不能進來了,你不也自己進來的嗎!五姑娘,寧紫盈如何,你又知道多少!”女人嘲諷掀起唇角,看了一眼寧雪煙,重新把籃子提起,悄無聲息的從寧雪煙身邊走過,帶起一縷淺淡的風,就這麽消失在寧雪煙的視線中。
寧雪煙駭然,這個女子,竟是認得她的?
而她,不管是前世今生,都從未見過她!
寧紫盈如何,自己又知道多少,這世上若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這個女子特意在自己的靈前,上供新鮮珍貴的時新瓜果,對自己應當沒什麽惡意,可是,方才,她又看到了她眼中的淡然,分明是對自己的死,沒有半絲波瀾,既是如此,她又何必特意到此祭拜自己。
難不成,上一世,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東西存在,就比如說這個女子,還有一些她平時忽視了的,實際上卻顯得詭異的事情……
她這次來,原本是來取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這些遺物,她實際上並沒有細看,先是父親離世,而後母親也得了重病,死之前讓她投奔護國侯府,所以母親死後,她就立既收拾了行裝,往京城而來,母親的遺物,因為怕睹物思人,傷心難過,一直有奶媽王嬤嬤收著。
到了護國侯府,這些東西也細致的收藏在某一個地方。
她今天來,就是來取這些東西。
但是,現在,她決定不拿了。
那個女人出現的悄無聲息,無論如何,這個時候拿不安全。
有種直覺,這個女人的出現,必是和前世的自己有關。
在屋內不動聲色轉了一圈,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隨意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也沒有進藏東西的裡屋,把門關上,重新順著原路退了出來,拉著緞帶爬上樹乾,把緞帶放在樹洞裡,再回到地面。
回到明霜院的時候,藍寧和青玉幾個見她許久不回來,正要出來找她。
“姑娘,您去了哪?方才大夫人那裡傳喚您過去?”青玉迎上來道。
“什麽事?”寧雪煙腳步不停,往裡走。
“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和二姑娘的婚事有關。”青玉皺著眉頭,“奴婢和藍寧想著,大夫人這會沒什麽好事,就說姑娘身子弱,這時候己睡了。”
“唔,就這麽說吧,寧雨鈴的婚事,我這個做妹妹的哪裡能說什麽,更何況這事別人不知道真相,我又不是不知道。”寧雪煙點點頭,在椅子前坐定,藍寧過來替她打散秀發,準備沐浴更衣。
寧雨鈴的婚事,凌氏怎麽看都不會滿意,這個時候讓自己過去,必是沒存好心。
今天是藍寧守夜,所以青玉先退了出去,藍寧替寧雪煙蓋上被子,就要吹熄燭台出去。
“藍寧,能說說盈姐姐是個什麽樣的人嗎?”原本閉著眼的寧雪煙忽然睜開眼,燈光下,墨玉般的眼眸,透著幽深不見底的冷意。
藍寧的手忽然縮回,因為縮的緊,手碰到一邊的杯子,撞倒在地,寂靜的屋子裡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藍寧,不能說嗎?”寧雪煙看著顯得慌亂的藍寧,冷冷的道。
“姑娘……”一向沉穩的藍寧遲疑的道,蹲下身子想去撿拾地面上瓷器的碎片。
“我方才逛去了雲影院,看到一個女人,一個長的很漂亮的女人,從牆頭進入了雲影院,這個人,我從沒有見過。”
寧雪煙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卻不達眼底。
藍寧的手指一哆嗦,瓷器的碎片鋒利的劃破她的指頭,血一下子湧了出來,下意識的抬頭,正對上寧雪煙幽冷的眼眸,那張精致蒼白的小臉,在被子下只有巴掌那麽大,卻因為燈光的暗影讓她生出幾分熟悉的感覺。
“姑娘!”藍寧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心中一疼,眼角有淚湧出。
“寧紫盈,十歲喪父,十三歲喪母,帶著奶娘王嬤嬤和丫環香兒上京,投奔護國侯,而後一直生活在侯府的後院,凌氏給她配了一個丫環藍寧,隻到十六歲,在寧紫燕成親前夕,她卻帶著香兒投湖自盡。”寧雪煙看著藍寧輕聲道,隻眸底一片寒冷。
這樣的寧雪煙讓藍寧不感逼視,大腦也立時清醒過來。
眼前的不是自己以前溫柔似水的舊主子,而是聰慧,智計超人的新主子。
但最讓她緊張的是,寧雪煙竟然對寧紫盈的生平這麽了解,以往的五姑娘一直住在明霜院的,從沒有和寧紫盈照過面,她怎麽可能知道的那麽清楚,她的臉色瞬間面白如紙,不由的輕抖起來。
“藍寧,別人都是寧紫盈是投湖而死的。”一看藍寧情緒波動變大,寧雪煙繼續逼問道。
“姑……姑娘……”藍寧張了張嘴,嘴裡現在似乎只能說出這兩個詞。
“別人都說寧紫盈是投河死的,恐怕沒有人知道,她是被人死的,而我現在的大姐夫,夏尚書府,那位名聲清雅的夏大公子,原本是寧紫盈的未婚夫,寧紫燕奪了她的夫婿,還害了她的命。”
寧雪煙垂下眼眸輕笑起來,沒有誰比她更了解這些,初初醒來,她夜夜惡夢,每次都是自己七竅流血的畫面,而如今,這些恨,己深深的鐫刻在心底。
若非她重生,她的冤屈,又有誰替她來報!
“姑…姑娘……您,您別說了,我……我……我……”寧雪煙步步緊逼,藍寧終於崩潰,掩臉失聲痛哭起來。
這些事,同樣是她放在心底的痛,而且潛意思的,她相信寧雪煙,看著那雙相似的墨玉眼,想著她詭異的居然知道事實的真相,藍寧甚至有種想法,那是紫盈姑娘托夢給五姑娘,讓她替她報仇的想法,所以不願意隱瞞寧紫盈的一切。
“夏宇航是什麽時候跟寧紫燕兩個好上的?”上一世,藍寧跟她說起過夏宇航和寧紫燕之間有曖昧,可她偏偏不相信自己最好的姐妹,會和自己情深義切的未婚夫背叛自己,所以藍寧數次要提,都被她借口推開。
“紫盈姑娘和夏公子訂的是娃娃親,聽王嬤嬤說,這門親事訂了至少有十年,紫盈姑娘來京投奔護國侯府,原也是存了心在護國侯府住上三年,等三年孝滿,就嫁到夏府去,紫盈姑娘沒來護國侯府的時候,大姑娘和夏公子並不熟,待得紫盈姑娘進府一年左右,大姑娘和夏公子己有熟不拘禮了,奴婢有一次還在假山後面看到他們摟在一起。”
藍寧拿帕子抹抹眼淚,想了想回答道。
那事,她跟寧紫盈提過,寧紫盈還怪她是不是看錯了。
一年前,也就是寧紫盈十四歲,寧紫燕,十五歲,那時候夏宇航對自己,一口一個紫盈妹妹,滿臉深情,原來竟是早早的就己變了心。
一股奇異的悲涼襲上心頭,誰會想到,一直跟自己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個深情男子,竟是己早早的有了其他心思,而自己竟然還被蒙在鼓裡,所以,到最後,才會落的那樣一個下場。
“寧紫盈身前有沒有什麽怪異的地方?”寧雪煙幽幽的問。
那時候,她一心一意的對夏宇航,以致於忽略了許多東西。
“奴婢實在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象姑娘提到的那個女人,奴婢在紫盈姑娘死前的幾天,好象看到過,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藍寧措詞說道,蹙眉微結。
“她是什麽人?”
“奴婢不知道她是什麽人,那天夏公子在,紫盈姑娘陪他出去走走,正遇到大姑娘,三個人就往園子裡去,奴婢把紫盈姑娘送到院門口,進屋便看到那個女人,她似乎在翻找什麽,看到奴婢也不驚慌,推開窗,身子一閃就不見了,奴婢再追出去,早就沒了人。”
藍寧一邊回憶一邊答道。
她當時驚是驚駭,也隱隱擔憂,再過幾天就是寧紫盈大喜的日子,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是誰!
她很是不安,有種不詳的預感,可看到寧紫盈笑的一臉幸福的樣子,這話又說不出口。
接下來的幾天,很平靜,平靜的讓藍寧以為,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王嬤嬤和香兒,她們以前會不會說起寧紫盈的一些舊事,小時候的事,有沒有什麽異常?”藍寧的話裡沒有任何紕漏,她一時也找不出可以穿透的點,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怎麽看都跟寧紫盈有聯系,可她偏偏什麽也不知道。
“王嬤嬤和香兒是紫盈姑娘,從老家帶來的,奴婢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倒是有一個地方……”藍寧遲疑了一下,期期艾艾起來,“有一個地方,奴婢覺得……”
“說!”寧雪煙清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