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陽光正好,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讓人不自覺得生出一種懶洋洋的倦怠之意。
在這燦爛的陽光照耀之下,連院中的柳枝都被曬得低了頭,卻有一個小女孩,坐在高大的門檻之上,正呆呆的仰著臉,迎著刺目的陽光,看向太陽的方向。
那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四五歲年紀的模樣,五官精致而小巧,穿著一襲櫻紅色的宮裝,腰間掛著一隻木頭做的小貓兒,那貓兒做的很是精巧,小小的木頭脖頸之上還掛著一隻小鈴鐺,風吹起的時候,能聽到一陣陣清脆的鈴音,因著那鈴兒極小巧,鈴音雖清脆卻有些微弱,讓人聽來,反倒是更添了幾分空靈之氣。
熾烈的陽光,恣意的揮灑而下,投射在那小女孩的臉上,讓她那玲瓏小巧的五官,在巴掌大的小臉上,投下了深深淺淺的陰影。
不知道為什麽,那孩子卻是沒有表情,就這麽呆呆的坐著,既不笑也不哭,只是偶爾眨一下眼睛,她雙手環抱住膝蓋,眼神幾乎可以說是有些呆滯。仿佛這如火一般的豔陽,也絲毫無法照亮這女孩心中的陰霾。
……
“阿珩。” 一個柔軟的女聲。
那個女孩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一個女子,穿著一身豔麗的紅衣,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尋常衣裙的布料,它的層層疊疊,和上面繡著的複雜圖案,都昭示著一件事——這是一件嫁衣。
“別等了,和我走吧!”那紅衣女子伸出了一隻手,一隻沉甸甸的金鐲子順著她的手臂滑了下來,落在了手腕處,受到了阻擋,就這麽斜斜的掛在她纖細的手腕子上,閃閃發光。 小女孩看了看那隻金鐲子,上面是龍鳳的紋飾,昭示著這女子的身份並不一般。
“好!”女孩低下頭,臉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她伸出手去拉住了那隻戴著金鐲子的白白的手,和她走了。
兩個人牽著手漸行漸遠,慢慢的,消失在一片燦爛的陽光中,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屋簷下,仿佛,是被這豔陽下的巨大宮殿給吞噬了一般。
……
鳳九卿在漆黑一片的通道中,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四周氣溫驟降,再往前走,稍微可看得到一絲光線,卻見四周皆是厚厚的冰層。
冰層厚厚的,一層一層,把光線折射出七彩的光斑。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無愛故,無憂也無怖…… ”
一個清靈的女聲,幽幽的回蕩在耳畔。
“是誰?”鳳九卿疑惑,這裡,怎麽會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呢。
“緣起緣滅,世事無常……愛何其深……恨又何其深……不屬於你的,強求不得,屬於你的,若是時候未到,卻也是枉然……”那女聲聽起來近了一些。
鳳九卿仔細聽了聽,卻不知道那聲音是從何處傳來的,或許是經過了冰面的反覆回蕩,那聲音聽起來虛無縹緲,又難辨方位。
“是誰?你在何處?若有話與我說,何不現身一敘?”鳳九卿看了看四周,說道。
“哈哈哈哈哈,我是誰,我又在何處呢……我是誰,我又在何處呢……”那女聲給人的感覺時近時遠,縹縹緲緲……
“九卿!”
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鳳九卿回頭,卻見張子全,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張子全,“子全?你不是……你是怎麽……”
“九卿,快隨我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張子全走過來扯著他袖子,就把他往後拖。
“去哪兒?什麽來不及?”鳳九卿疑惑不解,“你是如何到這兒來的?”
“沒工夫跟你解釋了,”張子全看起來似乎非常著急的樣子,“你快跟我走!”
只見他用力拽著鳳九卿的衣袖,半拉半拽的,使勁兒往前走。
“子全?”鳳九卿跟在後面,眉頭緊鎖。
“嗯?”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鳳九卿不解地問道。
“你不記得了?哦,對了,你剛剛中了毒,是不是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張子全頭也不回的說道。
“中毒?”鳳九卿感覺有些頭疼,卻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中了毒,也不記得自己為何會在此處,“那……我們現在是在哪裡?”
“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張子全回頭看了鳳九卿一眼,問道。
鳳九卿搖了搖頭,他隻感覺頭有些疼,又有些懵,卻對之前發生的事情,沒有什麽印象了。
正走著,鳳九卿忽覺耳邊風聲不善,只見一隻飛鏢閃著藍色幽光,從他耳畔飛過,他順著那飛鏢飛去的方向看過去,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不是月珩是誰?
“小心!”鳳九卿顧不得許多,一個縱躍,飛身向前,卻不知怎的,撞在了那厚厚的冰層之上。而那飛鏢卻不知怎麽,並不受到那冰層的阻礙,直直飛向月珩,速度極快。
“阿珩!快躲開!”鳳九卿大聲喊到,聲音都幾乎嘶啞了。
月珩回頭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那飛鏢射中了胸口處。
一瞬間,鮮血四濺開來,那血紅色的血花中閃著幽幽藍光,而月珩眼見著膚色變得暗沉發紫,緩緩倒了下去。
“阿珩!”鳳九卿撲在冰面上,雙手用力地拍打在那冰層之上,聲嘶力竭的喊到,“阿珩……阿珩……你怎麽樣……阿珩……你快醒一醒……不要睡……阿珩……”
他用力的反覆拍打著那厚厚的冰層,把那冰層逗拍出了細細的紋路,原本光滑平整的冰層表面,也被拍出了無數冰花,再看不清裡面的景象……
“阿珩……”鳳九卿看著裡面的情景,喃喃出聲,“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救她……”
眼前的冰層仿佛是層層疊疊的人障,隔著那麽多人,鳳九卿用力的拍開身邊擁擠的人潮,向著月珩所在的位置挪過去。
他邊走他呼喊著月珩的名字,“阿珩,你在哪兒?阿珩,你回答我一聲啊!”
走著走著,卻見滿地都是鮮血,而剛剛那些擁擠的人潮,原來是他手下的士兵。
這裡……是他第一次上戰場的地方,對了,他們受到了對方的埋伏暗算,一支不足千人的先鋒隊,被敵人圍困於山谷之地。
對方兵馬一萬有余,正在不急不躁的緩緩收攏包圍圈,好像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般,絲毫不擔心他們會逃走,也絲毫不認為他們還有反抗之力。
他帶著士兵試圖衝出包圍圈,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而跟隨自己的士兵,很多,就在自己身邊倒下去了……血……越流越多……地面上倒下的士兵也越來越多……難道,他們都要葬身於此了麽……
鳳九卿嘶吼著,拔出身後的長刀,揮舞著,向著對方的士兵揮舞而去……但對方的人就仿佛是潮水一般,無窮無盡的,一波一波奔湧而來……他揮舞長刀的手臂幾乎麻木,已經是不得已機械性的繼續揮舞抗敵。
他的身邊圍著的,是一百名死士。這是他最後的一道防線,也是此次戰爭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必須衝出去,他必須回去,他必須勝利。
滿眼都是血……滿地都是屍體……
而鳳九卿也已經殺紅了眼睛,他苦笑道,難道說,他堂堂鳳老將軍之子,平生第一次上戰場,就要落得一個戰死沙場的下場了麽……
不,他不能!他不能給宗族丟人,他不能死在這裡,他還要回去找月珩,那個小丫頭若是沒有他在身邊,還不曉得要闖出什麽禍事來,還不知道要平白的多受多少委屈……
“啊……”鳳九卿再次揮舞起長刀,卻感覺胸口處一熱。低頭,只見一隻箭矢正插在自己的胸口處。血花噴湧出來,如同,一隻開在暗夜中的玫瑰,妖冶動人……
“保護將軍!”不知道身邊的誰喊了一聲。
“保護將軍!”身邊的一百名死士齊聲喊道。
“衝啊!誓死護衛將軍!”
“衝啊……”
鳳九卿覺得自己眼前有些模糊,他不停地用力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胸口的傷口插著那隻箭矢,上面還帶著流血的凹槽,仿佛,是要把他的血都流光了一般……
鳳九卿覺得自己的意識在一點一點的喪失,他以為自己在用力的揮舞著長刀,實則卻只是手指尖微微動了一動。
後來……不知道他是怎麽衝出的包圍圈,不過,那一百名死士,卻是一個也沒有活下來,盡數犧牲在了這場戰爭之中……
想必,是他們拚盡了全力,才得以保護鳳九卿逃出生天。然而,他胸口的那處傷口,卻也不是尋常傷口,血一滴滴往外流淌,而這種箭矢卻不能輕易拔下來。否則,箭矢裡面的倒鉤,將會在拔出的過程之中割傷血肉,給傷口造成更大的創傷,而若是繼續流血下去,即便是處理好了傷口,也躲不過一個失血過多的下場,怕也是難以活命。
鳳九卿隻覺得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有個人影走到了自己身邊,那人穿著一襲大紅色的衣裙,一如周圍滿地的血液,那樣鮮豔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