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子全的話,鳳九卿想了想,說道,“滾雷……也就是說,這個陣法,是通過感知氣息的變動,以氣息來激發陣法,從而控制其發動的麽?”
“這個……你這麽說雖然不錯,不過,倒也不能完全這麽說,”張子全猶豫了一下,說道,“主要是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氣息,而是在於變化。也就是說,其實,這個陣法還是通過感知力量的變化來發動的,我們在其中的氣息變化,也是通過以氣息催動力量的變換,從而引起陣法的變幻。”他頓了頓,苦笑搖頭,繼續說道,“不過,除非我們速度極快,或者力度極小……否則,想要順利通過這個陣法而不將其引發,恐怕,是不太可能。”
“速度極快,或者力度極小……剛剛我還在想,雖然你說過,這個陣法的殺傷力並不大,不過,如果它的敏感度很高,那麽,保不齊有什麽路過的小動物,就會三五不時的激發陣法,所以,即使咱們觸動了陣法,也可以速戰速決,假裝只是小動物不小心觸發了陣法……”
“這個不行的,”張子全頭搖的撥浪鼓似的,“小動物們的重量很輕,並不會輕易激發陣法的機關。”
鳳九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剛剛說的‘力度極小’……就是指,這個陣法並不會受到小動物之類的東西的運動,而被引發?”
“沒錯,”張子全點頭,“可是,這又如何呢……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咱們畢竟不是小老鼠、小蟾蜍、小蚊子、小蒼蠅啊,能夠不借力通過這裡的人,恐怕整個江湖,也找不出三五個來。以咱們兩個人的重量,和現在的身體狀況,再加上這段路程的長度,就算咱們兩個使出吃奶的力氣來,運足了輕功,也須得在中間借力一次,而在陣中,哪怕只是輕微借力,也會給氣息施加一個外力……為今之計,想要不引發陣法,對咱們來說,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看啊,咱們還是得另想辦法……”
“你幹什麽呢?”鳳九卿看著張子全撅著屁股跪在地上,臉都快貼地面上了,有些疑惑不解地問道。
“我找找看有沒有別的路啊,或者,實在不行,挖地道唄?”張子全抬頭回答,臉上沾了些泥土,看起來小花貓似的。
“那你要挖到下輩子了……然後愚公移山似的,讓你子子孫孫都來挖地道?”鳳九卿無奈。
“瞎說什麽,我還不曾娶妻呢!哪兒來的子子孫孫?”張子全斜睨鳳九卿。
“現在重要的是這個問題麽……”鳳九卿望天,不對,是望著頭頂的石壁,一臉嫌棄。
“那有什麽辦法,”張子全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如今,咱們想要通過這個陣,需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了,恐怕難以顧得周全,難以順利破陣啊……”
“嗯……”鳳九卿點了點頭,說道,“若是在我倆的巔峰時期,或許還有可能,不借力通過這裡。不過……現在咱們畢竟都有傷在身,元氣不足,氣息也不夠平穩……只是,剛剛聽你說是‘速度極快’,或者‘力度極小’,就可以通過這陣法?那麽,既然咱們做不到‘力度極小’,或許,我們可以試試——‘速度極快’呢?”
張子全搖頭,十分篤定的擺了擺手,說道,“不可能!還‘速度極快’?你要飛嘛?要上天嘛?簡直開玩笑!想要達到這個速度的‘速度’,簡直比讓你變成老鼠那麽輕還更加的不可能!”
“為何?”鳳九卿問,“我們修習功法,速度也會提升,能力越強的人,速度也就越快。想要達到通過陣法的速度,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所謂‘速度極快’,這個速度,需要在觸發陣法的因素開始之時算起,到陣法被完全激發之時為止,這個時間之內,我們必須出陣。這個時間,就算我們用足了輕功,也最多夠我們行大半路程,後半段還是難以為繼,必將引起陣法發動。”
“那便讓它發動就好。”鳳九卿笑了笑。
“你……這是何意?”張子全感覺鳳九卿似乎話裡有話,“陣法一旦發動,聲勢浩大,除非咱們一鼓作氣殺進去,否則,必將給對方以可乘之機,不過,咱們現在還不知道裡面的情況,實在不適合貿然闖入。而且,就算咱們直接殺進去,畢竟倉促,也難以顧得周全。”
“你剛剛說,這個陣法是通過感知力的變化來發動的,”鳳九卿一邊踱步思考,一邊緩聲分析著,“所以,是不是只要沒有外力,那些閃電火球,也並不會自己爆炸呢?”
張子全皺眉,思考著鳳九卿的話,“你這麽說,似乎也沒錯……”
“這個閃電火球,互相碰撞,或者碰到石壁可會爆炸?”鳳九卿繼續問道。
張子全似乎有點明白了,“這個,應該不會,陣中的力量原本是均衡的,他們之間可以互相轉換,所以這個陣法的厲害之處,還在於可以循環往複利用,就是因為,當閃電火球遇到石壁,便會被石壁吸收了,而受到外力激發,再被石壁釋放出來,直到遇到入侵的物體,爆炸……”
“也就是說,”鳳九卿挑眉,“觸發陣法並不可怕,而只要我們不碰到那些閃電火球,其實就不會發出聲音,而且,如果我們不碰到這些閃電火球,它們碰到石壁之後還會消失不見,最後,回歸到陣法被觸發之前的原始狀態?”
“嗯……雖然從來沒人想到過這一點,不過,你這麽說倒也不錯。”張子全點了點頭,可隨即他又皺了皺眉,“不過,你可知道,當陣法被觸發之時,兩側的石壁一瞬間會釋放出多少閃電火球?它們輕飄飄的,並不會按照固定的軌跡行進,前後左右夾擊,很難顧得周全,這可比弩箭還要難躲的多了。退一萬步講,弩箭最多射傷你,就算身上帶著幾個傷口,我們也可以安然出陣,並不會有什麽大礙,而這個閃電火球,可以一碰就炸,也並沒有什麽緩和的空間……”
“說了這麽多,那你可有更好的辦法?”鳳九卿問。
“這個……並沒有……”張子全搖了搖頭,“恐怕,也只能按你說的來做了,雖然有些冒險,不過,這也算是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吧。”
“什麽叫‘算是’?而且,”鳳九卿說道,“咱們不必破陣,留著這陣法,或許,也還有別的用處呢……”
“怎麽?”張子全有些疑惑,但看鳳九卿一臉壞笑,腦中卻突然閃現出一個想法,“莫非,你是有了什麽餿主意……”
“主意餿不餿的,只要好用就行了!”
“哈哈哈,好好好!”
兩人相視一笑——有辦法對付他們了!
鳳九卿點頭,“一會兒,咱們兩個人未必能第一時間擒獲所有人,倒可以把他們逼到這裡,這陣法可不認識人,就算他是布陣的人,也得老老實實的來趟一趟這個火球!”
“這個辦法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還道咱們只有兩個人,他們卻是人多勢眾,怕到時候就算咱們不會吃虧,可畢竟容易顧不過來,再讓他們逃了,通風報信,如今,若是有這個陣法兜底,而且,正好是一個大面積打擊的陣法,一個也不放過!”張子全顯得有些興奮,“這陣法就好像是給我們布置的一般,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全!”
“事不宜遲。”鳳九卿說道。
張子全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幾乎不曾有機會看你全力施展功法,這一回,倒是有機會看看你的‘鷹擊長空’,能不能快得過我的‘鬼舞’了。”
鳳九卿衝張子全挑眉一笑,似乎是邀請,又似乎是挑釁。只見他屏息凝神,足下輕點,一個縱身而起,雙臂伸展如展翅的蒼鷹一般,一瞬間便已躥了出去。
張子全暗自點頭稱妙。鳳九卿的輕功乃是江湖絕學之一的“鷹擊長空”。其飛天之勢在於輕,在於高,在於遠,在於力量。雖說學習輕功之人,往往要求骨骼更輕,身體更輕,從而減少受力,飛得更高更遠,以達到輕功的更高境界,但這“鷹擊長空”卻是不同,它需要修習之人擁有更強的力量,更高的掌控自己身體的能力,其對修習者的身體條件有著極為苛刻的要求,因為這些條件要求,這一門江湖絕學幾乎失傳。而鳳九卿,據他的師父所說,乃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個身體條件符合要求,可以修習“鷹擊長空”功法之人,他的骨骼有著可以媲美鮐魚魚骨的完美曲線,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無可挑剔。
其實,並非是大塊頭才有大力量,身體力量的大小,絕不在於身體塊頭大小,而在於其對身體的掌控程度大小。所以,即便看起來壯如牛的人,或許,非但不靈活,反而加重了身體的負擔,力氣也未必大,而那些看起來精瘦之人,或許,其實反而是更靈巧而有力量的。
鳳九卿便屬於後者。
張子全笑笑,也不甘落後,縱身躍起,腳尖在旁邊的石壁之上一掃而過,身體如同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緊緊貼著一側的石壁,幾個翻滾騰挪,足下用力,也如那離弦的箭一般,緊緊追著鳳九卿的身影而去了。
張子全有三個師父,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而他的輕功就是師承於天師一脈的絕學——“鬼舞”。所謂鬼舞,恰如其名,如鬼魅一般,隨便貼著什麽東西,便如同附身其上,如影隨形,難以擺脫。其輕功功法講究身、心、氣三道合一,重在煉神,摒除雜念,抱元守一,守人之精氣神,使之不內耗不外逸,從而將內息的力量激發到極限,發揮到極致,即便內力相同,以“鬼舞”之功法,行進的速度距離都是普通輕功的兩倍不止。
兩個人一前一後,互不相讓,這是兩人之間的較量,也是兩種江湖絕學功法之間的較量。結果卻是——不分上下。
約摸著路程已經過半,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難以為繼。鳳九卿以內息壓製住的火種之力,再次翻滾而出,如同沸騰了一般,燃燒著他的血液,這種痛苦的感覺,就好像是滾燙的熱水流淌在身體裡,由內而外的將血管、五髒和皮膚全部燙傷……
咬牙堅持著,也只能再前進不過兩三成的距離,而兩人氣息用盡,借力之時,將會觸發陣法,屆時,才是真正的考驗。
一段路走過了七分之時,兩個人氣息都已用盡。不過,他們心裡再清楚不過,他們若是能夠晚一刻借力,便會少一分危險,便都咬緊了牙關,拚命的把內息力量調動到了極致……遠一點,再遠一點……
不過又前進了一成距離,鳳九卿突然感覺喉頭一甜,是那火種的力量被壓製的太久,此刻反撲了上來,來勢洶洶,他這口血若是吐出來便也罷了,可此時身在陣中,他卻只能硬撐著,把這口血咽回了肚子裡……要知道,此時吐血,將淤血排出,乃是身體對於五髒六腑的一種保護,而他生生咽回了這口血,卻會導致汙濁之氣也無法排出,對身體是極大的傷害,嚴重的,甚至可能造成內傷,損傷經脈。
不過說時遲那時快,張子全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心知鳳九卿是怕拖他的後腿,才強忍著不肯先借力,而此時卻不是爭一時高下的時機。
只見張子全輕喝一聲,腳尖在牆壁之上一個借力。原本落後一步的張子全,一瞬間便追上了鳳九卿,鳳九卿也不遲疑,在地面一個借力,再一次向前躥出,勢頭更是比張子全還要強勁幾分,他雖帶了傷,此時又是火種之毒毒發之時,卻也竟然絲毫不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