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憑一己之力——報仇麽?”月珩歎口氣,“只是……他勢單力孤,恐怕這條路比告官還要難走啊……而且,當年打家劫舍,屠戮了路家莊的歹人,想必已然盡數搜刮了金銀珠寶等財物帶走,並不會給他留下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他若是想要重振路家,恐怕是難上加難。”
小神童呲牙笑,“小娘子,若是你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麽做?”
“我?”月珩大眼睛在眼眶裡滴溜溜打轉,她仔細想了想,“這些歹人有沒有敵對的勢力呢?他們富庶起來,未必沒有人眼紅什麽的吧,說不定可以借助對方的勢力,懲治這些歹人?或者,既然歹人不是一個,又不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他如果打入敵人內部,是不是可以分而化之,讓他們窩裡鬥,自相殘殺呢?”
“可以呀小娘子!”小神童拍手稱讚。
鳳九卿踹了他凳子一下,“小娘子小娘子叫起來還沒有完了,你爹娘怎麽教你的。”
那小神童吐吐舌頭,“這就不樂意了。讓人過過嘴癮都不許,你這也看得忒緊了點。我告訴你呀,這對女子,要溫柔用心,也要張弛有度,你若是把個媳婦天天攥在手心裡……”
還不等鳳九卿踹過來,月珩先拍了他腦袋一下,“你這娃娃,怎麽滿嘴胡說八道。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小年紀懂什麽,休要議論!”
小神童摸摸腦袋,嘿嘿一笑,“嘿嘿嘿,那可未必哦。我說,這大塊頭不解風情,你都不如跟了我!”話沒說完,感覺什麽東西蹭著自己耳朵飛過去,一綹頭髮掉在桌子上,他縮縮脖子,站起來跳著腳指鳳九卿,“我……我我我……可是……好心好意……來……幫你們……找……那個……圖……的啊!”果然一著急,就又有些結巴起來。
“哦?你竟知道我們要找骨圖?”月珩看著小神童,有些驚訝的問道。
那小孩傲嬌的點點頭,又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月珩的眼睛,不過沒說什麽。
月珩沒留意他看什麽,輕點他腦門,“好啊,那你說說,這骨圖現在又在何處啊?”
“著什麽急啊。”他複又坐下,翹起二郎腿,指了指茶杯。
月珩笑,給他斟上了一杯茶,雙手遞上,“給,快說吧?”
“這還差不多。”那小神童呷了口涼茶,嘖嘖嘴,“這啥時候的茶水,都快沒有味道了!”
鳳九卿撇他一眼,“也不怕回頭肚子痛。”
小神童還要作妖,發現幾個人都眼神不善的看著自己,趕忙又說道,“哎呀,這事情說起來複雜嘛,剛剛也和你們說了,這事情還得從路家莊那時候說起。以前,骨圖是在水島山莊,哦,也就是路家莊的,但是路家被屠戮之後,財產也被盡數搜刮走了啊。所以,這骨圖不是在路家那個逃出來的孩子手裡,就必然是在這些歹人手裡啊!”
張子全接口道,“可是,那個孩子,也就是如今衙門裡的王仵作,已經失蹤了有一些時日了,之前打探過,並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至於這些歹人,你可知道是誰?”
那孩子神秘的一笑,“有了資本有了錢財,會如何?”
“或許大為揮霍,或許——作為起家的資本?”
“不錯!”
“不過,也許這些人已經逃出江都了也未可知啊,他們在這裡殺了人家全家,還大大方方的住下來不成?反正有了金銀,何不另外尋個沒有人認得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月珩不解的問道。
張子全先一步回答她,“當年借著水患的事情,死了太多人,而且,剩下的人也多半是自顧不暇,即便是這樣的大事,也並沒有多少人關注。況且,他們做事情又心狠手辣,其實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線索可查。”
小神童接著說,“沒錯,他們心狠手辣,路家的事情又做得比較隱秘,確實很少有人在意。而且,當年江都因為水患的事情沒留下幾個活人,逃難去的許多人都在外地安了家,知道這些舊事的人也就越來越少。這些歹人害了人,手裡有了錢財,想要掩人口舌,不是更加簡單了麽?所以呀——這件事情若是想要瞞天過海,其實不難。反而,他們如果帶著大筆金銀財寶去往外地,倒有可能引起關注,成為眾矢之的。”
月珩接著問道,“你是說——他們自己做了這樣的歹事,所以更怕被別人也這樣對待,所以不敢去陌生的地方?”
張子全附和的點點頭,“別說,還真的極有可能。”
月珩了然,“所以——”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看著幾人,“所以,那些歹人現在就在江都!而且……”她幾乎不敢往下想。
小神童倒是搖頭晃腦起來,“你們說得沒錯,那些人就在江都,而且,現在已經成了家大業大的財主了!”
月珩嘴張得圓溜溜——也就是說……那四大鄉紳……啊!這麽說,她愣了愣,小聲問,“這些鄉紳家裡發生的怪事,難道……都是當年路家逃出來的那個孩子所為麽?”
幾個人都看那小神童,小神童忙擺手,“你們也別什麽都問我啊。”
鳳九卿笑,“你就直接說你不知道就行了唄。”
小神童好像和鳳九卿格外犯衝,一聽他說話就覺得是在調笑自己似的,滿耳朵裡長刺,“我都告訴你們這麽多事情了,你們連個謝謝也不說,哼!”
鳳九卿懷裡那隻小黑貓突然鑽出來個腦袋,伸個懶腰,跳下了床。
鳳九卿看看它,那貓兒回頭叫了一聲,“喵嗚——”
“你要走了?”鳳九卿問。
那貓兒又叫了一聲,“喵嗚——”然後就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小神童撓撓頭,“小黑為何跟你這麽親近?你這人一身殺氣,普通生靈怕是對你避之不及吧……奇怪奇怪……當真奇怪……”
“天快亮了。”月珩隨著那貓兒出門的背影,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麽怪事似的,揉了揉眼睛,嘴又一次張成了圓形。
“怎麽了?”張子全問。
月珩指指外面,光線還很暗,隱隱綽綽的她不敢確定,“好像……”
張子全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去看,也愣住了。
其他三個人看著月珩和張子全這副表情,大概猜到他們看到的是什麽,尹老爺子撚著胡須問,“怎麽,貓兒回來了?”
月珩一臉驚訝的點點頭,“你怎麽知道!好多貓!”
張子全覺得十分奇怪,問道,“這些貓兒是怎麽悄無聲音的全都來到這兒的?”
鳳九卿笑,“地下水渠。”
張子全更驚訝了,“這裡,也有地下水渠?”
鳳九卿點點頭。
張子全當下想到,他們所說的地下水渠,想必就是院子裡的井口了。只是沒想到,這裡竟然也隱藏著一個地下水渠的出口。
“大哥最近為這些事情十分上火,顧不上吃喝,顧不上休息的,咱們這既然有了些線索,我得趕緊去告訴大哥。”月珩看著天色快要亮了,準備回去。
“也好,咱們先回衙門,把各自查到的線索都串一串。”張子全也起身準備回。
小神童伸個懶腰,“衙門管不管飯啊!”
鳳九卿從後面拎住他脖領子,“你著什麽急啊。昨晚上是什麽情況,不解釋解釋?”
“什麽什麽情況?”小神童一縮脖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啊?”
“別裝了。”鳳九卿把他拎起來,笑著看他,只是這笑怎麽看怎麽邪氣。
小神童撲棱了幾下,發現沒什麽作用,撓撓頭,用眼神向月珩和張子全求救,卻發現月珩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張子全則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麽。
他有些沒底氣的嘀咕,“我不知道你說什麽呀……”
鳳九卿笑意更濃,只是看著他,沒說話。
“好啦好啦。”小神童無奈的歎口氣,“你說半夜鬼叫啊。”
“鬼叫?!”月珩驚訝,看了看小神童,又看看鳳九卿,“這個好玩,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呀?”
鳳九卿用眼神示意——問他!
小神童呲牙嘿嘿笑,“就是——一點小把戲嘛,嘿嘿。”說著他又想跳腳指鳳九卿,卻發現自己還懸在半空中,腳夠不著地,“哎呀,你放我下來,我告訴你不就行了嘛。”
鳳九卿哼了一聲,松手。
“啪嘰——”
“哎喲——你這怎麽說松手就松手,好險沒摔死我!”小神童往旁邊歪了兩下,站直身子,回身指著鳳九卿跳腳罵。
鳳九卿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枚柳葉鏢來,在手裡把玩。
小神童摸摸剛剛掉了一綹頭髮的地方,往前迎上幾步,推推鳳九卿,“勞駕勞駕,讓一下!有沒有點眼力勁兒了。”
鳳九卿側身讓過。
小神童伸手往床底下摸索……
月珩湊過來看。
小神童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陣子,拿出一個什麽東西來,猛地往月珩眼前一放,嘴裡還配音——“哇!”
月珩眨眨眼,看那小神童手裡的東西。
“你這小娘子,怎麽也不害怕一下子的。真沒勁!”
“這是……”月珩皺皺眉,“癩蛤蟆?”
小神童點點頭。
鳳九卿撇撇嘴,合著這東西一晚上都在自己床底下。
“你剛剛不是說有鬼叫什麽的麽,你們說得鬼呢?”月珩問那小神童。
“喏。”小神童指指手裡的癩蛤蟆,“這不是麽。”
“這是什麽鬼?!”
小神童神秘兮兮的一笑,“小娘子,頭髮長,見識短!”
月珩拍他腦袋。
他一手拿著癩蛤蟆,一手揉揉腦袋被月珩拍到的地方,“君子動口不動手!”
月珩狡黠一笑,“我不是小娘子麽,哪裡來的君子?”說著又拍了他腦袋一下,“快說!”
“按說這種事情,可是不傳之秘啊!”小神童又揉揉腦袋,有些傲嬌的撇鳳九卿,“昨晚你聽到的鬼哭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月珩仔細看,這癩蛤蟆大半個身子都被用個布條給纏住了。
小神童拆開那布條。
“呱——”癩蛤蟆叫,還吐出來一個什麽東西。
小神童指指那癩蛤蟆吐出來的東西,“喏,看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