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卿鬼使神差的跟著一隻黑貓來到了一間正在開“貓的盛宴”的院子,又穿過滿院子的狼藉,跟著那隻黑貓跳進了水井。
不過這一下來,卻發現水井裡似乎別有一番天地。
從上面看,水井裡的水好像十分幽深的樣子,而跳下來發現,水大概只有半米左右,下面不知道是什麽石頭,雖然看起來年代久遠了,卻沒有長什麽苔蘚,估計要麽就是石頭的材質特殊,要麽就是常常被使用,沒有機會生長苔蘚吧。可能也就是因為石頭的顏色深黑,表面卻十分光滑的關系,隔著一層水,從上面看下來,會感覺是幽深的井水。
“喵嗚——”
鳳九卿低頭,下面光線幽暗,那貓兒又渾身漆黑,這會還真不容易找到它,好在它眼睛的顏色特殊。
這貓兒此時站的地方十分巧妙,剛好是凸起的一塊小石頭,大概有不到半人高,它站在上面,此時的水面大概勉強蓋過它的小爪子。
“喵嗚——”那貓兒又叫一聲,用爪子拍那小石頭。
鳳九卿看它——這是什麽意思呢?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呢?”鳳九卿含笑問那貓兒。
那貓兒好像有些著急,一個勁的用爪子拍那石頭。
鳳九卿湊近了一些,蹲下身,仔細看那石頭,“這個石頭怎麽了麽?”
“喵嗚——”
鳳九卿研究了一下,試著學那貓兒去按那石頭。
並不像有什麽機關的樣子呀。
“喵嗚——”
隨著他的動作,再聽這貓兒的叫聲,竟然有些空曠。
鳳九卿凝神,他自然不相信什麽“鬼貓”的說法,突然想到,這石頭後面莫非有什麽空洞麽?
他試著換了個方向去挪動那石頭,果然挪開了一條縫隙,他用力把整個石頭挪開,就見裡面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洞穴。
鳳九卿摸摸那貓兒的腦袋,那貓兒也乖巧的蹭他手心。鳳九卿感覺手心有點癢,一隻貓兒的體溫在這幽深昏暗的井底,顯得格外溫暖柔軟。
“喵嗚——”
那貓兒又叫了一聲,卻沒有跳進那洞裡。
鳳九卿看了看那貓兒,“你是讓我自己進去?”
那黑貓似乎是點了點頭,有些傲嬌的看了看鳳九卿,又低頭舔爪子上的毛。
鳳九卿失笑,“你覺得我不敢進去?”
“喵嗚——”
“呵,你也用不著激我,這和敢與不敢沒什麽關系,既然來了,我是一定要進去看看的。”他用指肚點了點那貓兒的腦袋,“好了,你去找你的朋友們玩吧,謝謝你帶我過來。”
“喵嗚——”那貓兒搖頭,就站在石頭上不動。
鳳九卿挑眉,問,“你要在這裡等我?”
“喵嗚——”
“哈哈哈哈哈哈哈。”鳳九卿大笑,俯身進了那井底神秘的洞穴。
裡面十分漆黑,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可以想見,這很長一段路途恐怕是沒有什麽能通到地上的出口了。
鳳九卿想想覺得有些好笑,要是被人看到他跟著一隻貓兒到了這樣的地方,還和一隻貓兒說話,恐怕會覺得他瘋了吧。
雖然在裡面彎身前進十分不便,但好在裡面每隔一段距離會有一個寬闊地帶。鳳九卿拿出火折子仔細看了看,能看出來人工開鑿的痕跡,這裡看來也是曾經遺留的地下水渠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和南山那段水渠是不是相通的。
不知道在裡面走了多久,鳳九卿有些無聊的想,這裡不會也發現一堆屍骨吧。好在並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走了一會,前方開始有微弱的光線出現。
鳳九卿收起火折子——這段地下水渠好像有了一個出口。
他順著光線上去——似乎又是一個井口。而且這井口的布局情況,包括那不明材質的石頭都和剛剛似乎並無二致。
幾步騰挪,躍上了井口。
鳳九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間院子裡,格局和之前那間有些相似,卻沒有了那些貓兒。
這樣細看,才發現,這間院子看起來竟然有些熟悉。
“哎呀媽呀!”只聽身後一聲尖叫,一盆水就衝著鳳九卿潑了過來。
鳳九卿幾乎是下意識的閃身躲開,雖然此時他身上衣服多半也已經被那井水浸濕,但還是不想憑白被潑一身髒水。
“尹老爺子?”
“啊——”那老頭答應一聲,又絮絮叨叨胡說八道起來。
鳳九卿冷笑一聲,“別裝了,今天可沒喝酒呢吧。”
那老頭裝瘋賣傻的不理他。
“你兒子可找著了?”
那老頭拿著盆往屋裡裡走。
“你不奇怪我怎麽會來到你這院子裡麽?”
那老頭腳步頓了一頓,回頭看鳳九卿。
“你就是萬老頭麽?當年的那個捕頭?”
那老頭恢復了正常神色,看了看鳳九卿,“呵呵,多少年前的舊事了,怎麽最近總有人提起。”
鳳九卿也不跟他客氣,邁步進了屋子,在堂屋正中的桌子旁坐下,“不管過去多少年,該還的債總是要還清才能算完啊。”
那老頭苦笑一下,“你都知道些什麽。”
鳳九卿笑得邪魅,用手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那要看你都想聊些什麽了。”
“唉,”那老頭歎口氣,“你說的沒錯,該還的債總是都要還清的。”
他回身關上門,坐下給鳳九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說起來,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還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不會再有人提起了呢。”他說著苦笑著搖搖頭,“難怪神相爺最近過來說起這些事情,看來你們就是來了結這件事情的人吧。”
神相爺?鳳九卿沒聽過這麽個人,但此時他半蒙半詐,也不好多問,就聽那老頭繼續說。
好在那老頭沉浸在回憶之中,並沒有發現鳳九卿神色變化,他自顧自的說道,“當年,江都縣和如今的模樣差不許多,只是沒有這四大鄉紳,只有一戶富貴人家,住在路家莊裡,哦,就是現在荒廢了的水島山莊。”
鳳九卿默默聽著,這就對上號了。
“沒有人知道路家是什麽時候什麽緣由到了此處,在此處發家的,只是聽老人說,他們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這兒。而且,雖然整個路家人都很少出路家莊,但他們家裡人做生意童叟無欺,平日裡又與人為善,若遇到災荒年還常常開倉放糧,倒也算是大善人。”
鳳九卿附和的點了點頭,聽那老頭繼續說。
“大概在二十年前吧,神相爺途經此處之時發現了天有異象,似乎要有水患天災即將降臨,便到官府告知此事。可惜當時的縣老爺昏庸無能,聽信讒言,認為神相爺是為了騙財信口雌黃的。就把他亂棍打出了衙門。”他笑笑,“你知道,衙門裡面的人下手都沒輕沒重的,何況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可是把人打得不輕。當年,我是衙門裡的捕頭,自然也參與了這件事情。但我覺得那小道士不像說假的,因為其他騙財的道士往往都會製造一些異象,比如用藥物引得老鼠蛇大白天過街跑,或者燒黃紙符噴火什麽的,但這個道士是以天氣星象來說,似乎確有其事的樣子。”
他喝了口水,接著說,“於是,我就跟著他出了衙門。他原本想要把這件事告訴百姓,我卻覺得萬萬不可,縣老爺既然發了話說他是騙子,那他如果在街市之上說這件事,可就是散布謠言,就不是亂棍打一頓能解決的了。那時候他滿身是傷,我人微言輕,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就把他送去了路家莊。”
他好像想起來什麽時似的皺了皺眉,“可惜啊……”他歎口氣,接著說,“路家家主仁慈,我們說明了緣由,他當即就收留了神相爺。神相爺發現這路家莊的地勢像極了一隻神龜,為了報答莊主收留之恩,便巧用風水之術給這隻神龜眼睛的部位,埋入了兩個玉枕,做成了靈龜取水的風水。說來也是神奇,不知道是這風水之法起了什麽作用,還是路家莊主心善有好報,或者本就是有其他機緣巧合吧,水患來臨之時排山倒海一般,這路家莊雖然地勢並不比其他地方高出多少,卻始終沒有被水淹沒,反而是外面的大半個江都都遭到了水患的衝擊。我當年也是半信半疑的給官府裡告了假,帶著家人回了一趟老家,躲過了一難。”
鳳九卿想了想,他對風水之術不甚了解,但那神相爺說不定也是發現了地下水渠的事情,所謂埋玉枕做風水一事,說不定也是用了什麽不知道的方法,利用此事做了些文章,所以才能保得住路家莊沒有被淹沒,他問,“所以說,水患來臨之時,您並不在江都?”
那老頭點點頭,“正是。”
“那您對水患之事了解多少呢?”
那老頭想了想,“大概也是因為我那時候不在江都吧,後來回來之後,那些事也多半是聽人說起的,有活下來的幾個江都縣老住戶回來的,也都不知道什麽原因死的死,是病的病,我覺得事情可能還有蹊蹺,而且年齡也不小了,就索性借機裝瘋賣傻,要麽,恐怕也難活到今日啊。”
“您是說,當年的事情……”
“唉……當年的事情我確實不甚了解,但那路家躲過了水患,卻終究沒有躲過人心啊!等我回到江都的時候……已經……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