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將軍?”看著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來的鳳九卿,劉副將有些疑惑。
鳳九卿蹙眉回頭,“今日怎這樣靜?他們比平時晚了半個時辰,不太妥當。”
劉副將看了看天色,有些不以為然,“或許是今兒夜裡有些涼,或許有其他的事情耽擱了,晚上個一時半刻也是尋常。”
鳳九卿搖了搖頭,“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豈能輕敵?”
劉副將指著前面臨時駐扎的營地道,“將軍,咱們今夜外出已是冒險,您不妨先回營看看情況,說不定會有發現。”
鳳九卿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的不安,往營地走去。有些話不方便對部下說,但他心裡卻亂的很,總有一種什麽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而且,似乎很不妙。
……
月珩覺得迷迷糊糊的,想揉揉鼻子,雙手卻都動彈不得,這麽一掙,才發現全身麻的厲害,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麽地方。
“嘎吱——”一扇小門打開來,一個人影探頭進來,看到月珩似乎剛剛醒來,色迷迷道,“我的美人兒!”
月珩眯著眼打量著進來的這個人,張了張嘴覺得嗓子腫的厲害,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是誰?剛剛是你打暈了我?”
那人回頭看了看外面,小心的掩上門,搓著手躥了進來,伸手在月珩臉上抹了一把,“你可真是美,剛剛綁你時,我的心都和貓爪子撓似的。”
月珩覺得這人的動作有些輕佻,略躲閃了一下,脖頸卻疼的厲害,想說話又惹的一串咳嗽,“咳咳,你是,”月珩突然想起這個人看著十分眼熟,閃過一絲厭惡,“我見過你。”
“哈哈,以後便得日日都見了,我的娘子,先讓為夫親一口……"說著把一張臭烘烘的嘴湊了上來要親月珩的臉。
來的這人正是李響,李響自打第一次見到月珩,便是日思夜想,原本按照阮二的吩咐,應當把月珩悄悄殺了丟到挖好的坑裡事情便了了,可李響心裡卻有些不舍,偷偷把人藏到了自己家的柴房裡。
“放肆!你想幹什麽!”月珩厭惡的躲開湊上來的李響,“你是李響?”月珩突然想到,張子靈曾經說過李響的家就在她家後面,這麽說……
“你最好別叫,”似乎看出了月珩的想法,李響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冷笑道,“還指望你那相好的來救你呢?別說他現在不在家,等他回來還要去找他那寶貝妹妹呢,哪兒顧得上你,再說了,阮二讓你死,這村子裡便沒有人敢讓你活,你最好乖乖呆在我這兒,我疼你……”
妹妹?他說的那個“相好的”莫不是張子全?那麽說,子靈此時也有危險?
……
“將軍?將軍?”
“嗯,你剛剛說什麽?”
“呃……末將已經將大部分地形勘探清楚,之前查到的幾條地道也畫出了地形圖。”
“嗯,拿來我看看。”
“呃……將軍……”王副將有些尷尬的指了指鳳九卿手裡的一份羊皮地圖,順便指著上面幾條不同顏色的線條標注簡單介紹了情況,頓了頓有些為難的說道,“但這幾條路中並沒有他們來時和撤退的路線,末將派了不少人去,那些人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
鳳九卿看了看地圖,手攥緊了又松開,“嗯,劉副將留下暫守軍營,王副將帶人接著查地道的事情,我回一趟墳村。”
劉副將愣住,“啊?將軍您不是才剛回來,這有一大堆的密報等著您處理呢。”
鳳九卿瞥了眼桌子上的密報,“你們先看著處理吧,今天事情有些蹊蹺,為防事情有變,我還是先去把公主接回來。”
劉副將一驚,趕忙勸阻道,“將軍,此時若是接回公主,必定打草驚蛇!萬萬不可啊!”
王副將也附和,“將軍還是應當以大局為重。”
鳳九卿擺了擺手,敷衍著便準備出去。
劉副將撲通一聲跪在鳳九卿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將軍!此舉萬萬不可啊,公主洪福齊天必定無事,況且您剛剛才去看過公主……”
王副將也跪了下去,“將軍,事關重大,這終於發現了些許端倪,咱們布置良久正是關鍵時刻,您若是走了,將士們白忙一場也就罷了,可要再尋得機會悄無聲息的潛進去,恐怕就難了啊!”
鳳九卿退後一步冷冷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沉聲道,“讓開!你二人要違抗軍令嗎!”
王副將狠狠的把頭磕在地上,“將軍武藝高強自是不怕,可若因此被他們察覺公主的身份,反過來威脅……還望將軍顧全大局!”
劉副將視死如歸的看著鳳九卿,橫刀在脖頸上,“將軍若非去不可,便踏著老朽的屍骨去吧。”說著便抽出刀來橫在脖頸上,視死如歸的模樣。
鳳九卿看著這個年紀都能當自己爹的人,心裡憋氣,一拳拍碎了身邊的桌子,“身為人臣,你們竟是連公主的性命都不顧了麽?”
……
此時的月珩雖沒有性命之憂,境況卻也十分緊急。
李響湊過來要親月珩,月珩皺眉側頭躲開,卻露出細長雪白的頸子和小巧的耳珠,反而惹的李響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亂了心神。
“子靈也被你抓來了麽?你把她怎麽樣了?”
李響冷哼一聲,“那小丫頭片子對你倒是真心不錯,我不過讓你剛剛見的那女人給她帶了句話,她就屁顛屁顛跑去了後山。”
“後山?找我?”
李響伸出一隻手去撫月珩的脖頸,月珩側頭躲開,他不屑的笑了笑,說道,“那是自然,唯一能救你的兩個人都走了,你若是乖乖跟了我,我也不會太委屈了你。”
月珩瞥了眼身上的繩子,“你便是這樣對我好的?”
李響看著月珩眼睛都直了,兩三下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嘟囔道,“諒你也逃不出老子的五指山。”
月珩活動了活動發麻的手腳,微微垂著眼瞼,烏溜溜的大眼睛瞄著四周,想著如今之計該如何是好,不知道張子全去哪裡了,也不知道張子靈是不是有危險,還是先拖延時間看情況再說,“子靈救過我的命,你便放了她,我才好安心跟了你。”
李響撇撇嘴,“那丫頭這會怕是已經進了林子,沒得救了。”說著便伸手去解月珩的衣帶。
月珩一邊不著痕跡的緊緊拽住衣帶,一邊問道,“什麽林子?怎就沒救了?”
“還不是因為……”李響張了張嘴,露出了一抹笑意,“你套我的話?哼,你若是乖乖做了我的女人,我還可以尋個機會去給那丫頭收屍。”說著便把月珩撲倒在地,手忙腳亂的撕扯著她的衣帶。
月珩又羞又惱,死命的拽著衣裙,“大膽,你這狂徒……咳咳,放手……啊——你!”
一聲刺耳的撕裂聲,粗布的外衣被李響整個扯了下來,月珩緊緊拽著衣帶,手心裡也帶出點點血花,月珩痛心的閉上眼睛,“大膽……咳咳,快住手……咳咳……噗……”
月珩忍不住血氣翻湧,便是一口血吐出來……
鮮紅的血花順著脖頸滑入衣襟,像在雪地裡綻放的紅蓮,在不屬於自己的時節用盡生命的力氣綻放出最美的花朵。
……
鳳九卿沒來由得覺得心慌不已,看著兩個跪在地上的副將又氣又無奈。
“不是老夫不信將軍,如今正是關鍵時刻,將軍離開恐怕有變啊!公主若有事,老夫願賠上全家性命向皇上和將軍請罪,但國家若有事,老夫便成了千古罪人,萬死難辭其咎!”那劉副將相當倔強的挑眉,完全不予退縮,脖頸更是已然被刀鋒劃破,流下了一串血珠。
“我鳳九卿一向敬重於你,但軍令如山,爾等延誤軍務,違背軍令,以命相脅,罔顧公主性命,再要阻攔本將軍,便開除軍籍,趕出軍營!”
“啊——”
從參軍的那一天,便料想到了一切死的可能,若能為國效力,死又何妨,他們不怕死,可他們害怕被趕出軍營,只有背棄了軍營的人才會被趕出去,他們寧可受盡刑罰而死,也不敢折辱了軍人氣節!
“哼。”鳳九卿甩袖子走出了營帳,留下兩個呆愣的身影。
“不好了將軍,出事了!”
鳳九卿剛牽出馬來便聽到後面有急報,回頭看到一個斥候匆匆忙忙的跑過來,滿身的土氣,“將軍,地道裡有機關,咱們的人全被困在裡面了!”
鳳九卿堪堪止住步子,無奈的用手揉了揉眉心,“機關?”歎了口氣問道,“怎麽回事?”
“兩千士兵按計劃埋伏在地道中,查探墳村的動向,不知對方是否有所察覺,突然……”
鳳九卿聽著斥候的匯報,回頭狠狠剜了那兩個副將一眼,蹙眉問道,“墳村有什麽異動麽?”
那斥候愣了一下,“青雲寺那邊來人匯報說之前似乎聽到什麽聲響,如此看來有可能是啟動機關的聲音,只是墳村又隱藏在了霧氣之中,屬下無能,無法探及更多消息。”
鳳九卿歎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那斥候先下去繼續查探,回頭看了看那兩個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副將,冷聲道,“去忙你們的吧。”
劉副將還想再說些什麽,王副將扯了扯他的袖子,兩人行了個禮便匆匆退了下去。
“將軍。”嶽琪聽聞有急報也趕了過來,還未走近,便趕緊氣氛有些劍拔弩張,快走兩步趕到近前,“聽聞墳村已經有所察覺,兩千士兵被困在了地道裡,將軍可有對策。”
鳳九卿一隻手輕撫馬兒的鬃毛,似乎正在思索什麽,聽到嶽琪的話蹙眉抬頭,“暫時應當只是被困住了,只是墳村如今有所察覺必定草木皆兵,況且他們村子外圍有陣法保護,任何人想要進去都是不易。”
嶽琪聞言有些驚訝,“那——”想了想又壓低了些聲音,“柔嘉公主她——豈不是有危險?”
鳳九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嶽琪。
嶽琪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小心翼翼的與鳳九卿對視著,思量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試探著道,“將軍若是信得過屬下,屬下願前往墳村營救公主。”
“你不會功夫,不妥,我去。”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紫檀木的方形小盒子放在嶽琪手中,“這裡就交給你了。”
嶽琪感覺自己手裡的東西沉甸甸的,低頭一看驚得差點跪在地上,被鳳九卿一把扶住,嶽琪愣愣的張了半天嘴,“將軍……這……”抬頭看到鳳九卿蹙眉,心思全然不在此處,便已明白將軍的意思,把沒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正色道,“屬下遵命,定當竭盡全力。”
鳳九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劉大人是將軍身邊的老人了,如此卻是何苦。”嶽琪看著馬蹄帶起的煙塵走到劉副將身邊將他攙起來。
劉副將苦笑,“將軍走都走了,嶽大人這是來找老夫打發時間的?”
嶽琪搖了搖頭,“在下只是覺得不如讓他去看看也好放心,憑將軍的功夫,還不至於會叫人發現了端倪。”
“我並非不信任將軍,實在是……”
“劉大人有何難言之隱?”
劉副將歎了口氣,“這次的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怎麽便這麽巧讓公主住進了那個村子?”
“您是說……那公主豈不是有危險!”
“嶽大人,我跟了將軍八年了,將軍的感覺從未錯過,但是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我也只見過兩次,第一次,我們扎營在玉山腳下的平坡上,將軍夜裡睡不著把全軍叫起來退了十裡,你猜怎麽樣,新營地還沒清理出來,就發生了雪崩,差一點就是全軍覆沒啊。”劉副將說起軍營來感慨良多。
“您不讓將軍走,是怕那兩千士兵有難,或者一會軍營會出事?”
劉副將搖搖頭,“恰恰相反,恐怕是公主出事了……”
嶽琪正色道,“公主有難,我等不聞不問,當誅九族啊!”
劉副將深深歎了口氣,“我全家老小的性命加在一起,也比不過將軍的半條命,我在將軍身邊呆了八年,將軍對公主的感情,我最清楚不過,誰能知道這一切巧合是不是詭計?將軍若是出事,西塞邊疆垂危啊!”
嶽琪皺著眉頭,“劉大人糊塗啊,我跟著將軍雖不足一年,卻也知道將軍最是重情,今日你攔他便也是憑借著一場情分,若公主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還能有幾分心思去鎮守邊疆?”
“這……縱然柔嘉公主身份貴重,卻也左不過是個女子……”
“劉大人您應該清楚,駙馬是不能輕易和離或娶妾的,況且自古駙馬朝政兵權多半旁落,將軍當年的事情在下都有聽聞,大人您不會不知,這麽多年以來,將軍他的心裡,也唯有一個柔嘉公主啊!”
“這該如何是好……”
嶽琪哭笑不得的看著一臉為難的劉副將,歎口氣,“劉大人也不用憂心,您就算攔得住他一時,可將軍要做的事情,什麽時候有人能阻止了?”
劉副將頹然的苦笑道,“我當你是來做說客,卻原來是來安慰老夫的。”
“說到底,咱們跟著將軍,把命都交給他,便應當全心全意,將軍的話,便是軍令。”
劉副將拍拍嶽副將的肩膀,“我老了啊,哈哈,後生可畏,後生可畏!走走走,昨日我一宿沒睡看西邊有片地形有些奇怪,你這後生如此聰慧,正好隨我走一趟吧!”
嶽副將剛準備拍拍屁股走人,聽到劉副將的話連連擺手,卻扭不過這老人家,隻得跟上,暗自感歎,薑還是老的辣,自己不過勸了幾句就被抓了勞動力,這老頭還真是一點虧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