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猜錯的話，藥當是屈淵先生差人送來的。

  這個屈淵打的是什麽主意？
  陸雪依縱心有疑惑也不打算說出來，想著將計就計，她倒要看看屈淵葫蘆裡賣的什麽藥，放下白瓷瓶後她淡淡道：“藥膏確實不是我差人送來的。”

  “大姑娘想清楚了再說，送藥的丫鬟口口聲聲說藥是大姑娘讓人送過來的，若非如此，我們斷不會輕易收下。”

  夏姨娘不冷不熱的瞥了眼白瓷瓶，有本事做沒本事承認麽？
  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樣，陸雪依冷著臉默不作聲。

  身邊的明珠卻憋不住了，當即反駁：“夏姨娘慎言，我和明月兩個一大早就跟在大姑娘身邊伺候著，也沒瞧著主子囑咐哪個丫頭送藥，既夏姨娘這麽肯定，不如把送藥的丫鬟叫來，看看是誰敢冒主子的名兒。”

  “是啊是啊。”明月忙不迭附和。

  來送藥的丫鬟早就不知哪裡去了。

  夏姨娘慌了神，恨恨瞪著明珠明月倆丫鬟，故作鎮靜撥弄著腕子上的羊脂玉鐲。

  “那丫頭我瞧著面生，不知在哪個院子裡當差，我一個小小的姨娘難不成還要借著個丫鬟扯謊冤枉大姑娘不成？”

  陸雪依抿唇不語，誰知道你夏姨娘又要整什麽么蛾子。

  家宅之事榮燕青本不便插手，可看陸雪依一副不知反抗的悶樣兒又忍不住坐視不管，不等夏姨娘有所反應，他上前一步。

  “既找不到丫鬟這事就作罷吧，若是老夫人知道又少不得擔心了。”

  夏姨娘一聽，柳眉倒豎。

  “作罷？要不是她讓人送這藥來，二姑娘也不至於高燒不退，現在好了，二姑娘才剛受傷還要遭罪，你們不心疼她我這個當姨娘的自己疼！”

  轉眼捏著帕子撲倒床邊，抱著陸雪菱就要哭。

  堂堂一個姨娘竟如此行事不穩，眾人紛紛撇過頭不去看。

  要不怎麽說夏姨娘小家子氣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哭哭啼啼，明明比旁人都大一個輩分，偏偏沒有身為長輩的端莊。

  陸雪依滿臉鄙夷，“還請姨娘注意自己的儀態，莫要失了陸府的臉，妹妹高燒不退許是因誤食了相克的東西，還是請個大夫來看看才好。”

  被人這麽一說，夏姨娘堪堪收住淚，忍著沒再發作。

  高燒中的陸雪菱腦子亂得很，聽一句漏一句的，以為長姐故意送假藥想取自己性命，當即睜眼猛咳。

  她才剛被陸老爺鞭撻敲打過，心裡害怕得不行，如今有了這層想法更是恐慌，掙扎著要下榻。

  “姐姐……饒了我吧，我……咳咳，已經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不亂說話，不……惹姐姐生氣。”

  夏姨娘忙把她扶回去，心疼不已，“你這傻丫頭身上有傷又發著高燒，快好好躺著別胡思亂想，聽姨娘的話，有姨娘在她不敢如何的。”

  母女情深的樣當真令人感動。

  陸雪依不耐煩的抱手冷眼旁觀，演，繼續演。

  深感頭疼的同時，依舊隻字未語。

  “夏姨娘和二姑娘可別誤會了大姑娘，她與妹妹無冤無仇的，段不會害人，夏姨娘血口噴人就不怕來日遭報應？”榮燕青看得心煩。

  與此同時，明珠悄悄在陸雪依耳邊低聲道：“這藥極有可能是屈淵的，小姐為何不解釋清楚呢？”

  陸雪依聽後微不可查的衝她搖頭，明珠會意不再說話。

  這時候的夏姨娘一門心思都放在陸雪菱身上，眼淚忍不住嘩嘩而下，整個人跪在腳榻邊掩面痛哭。

  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頭的哭聲震天響，隔壁喬香閣的喬姨娘聽到後忙趕過來看，剛進屋就拔高了音調，“哎呀二姑娘這是怎麽了，夏姨娘也是，怎麽都哭了？”

  陸雪依最是看不慣她裝腔作勢的模樣，如吃了隔夜餿飯似的皺皺眉頭。

  “大姑娘安的什麽心，早早的讓人送藥來，我還以為她給的是好東西，立馬讓菱兒用了，哪知一個早上都高燒不退，我可憐見兒的菱兒啊！”

  夏姨娘如喪考批哀嚎不止，抱著陸雪菱大哭。

  喬姨娘上前把手壓在陸雪菱的額頭上，不過短短一秒就收回手，“燒得不輕呢，昨兒我來看這丫頭還是好好的沒發燒，怎一時不見這麽嚴重了？大夫可有看過？”

  正傷心著的夏姨娘點頭。

  大夫看後開了方子，丫鬟早就去熬藥了，陸雪菱被人強灌下一碗藥後意識清醒了些，燒卻不見退。

  “要我說啊，二姑娘定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喬姨娘自以為是的開口，登時給彩屏使了個眼色，“你們做丫鬟的是怎麽伺候主子的！”

  這剛進府的姨娘就是厲害，彩屏心有戚戚焉。

  “回喬姨娘，小姐早晨就喝了幾口白粥，喝的時候還好好的，就是吃了白瓷瓶裡的藥後才高燒不退……”

  這話意有所指，擺明了就是藥有問題。

  喬姨娘也不繞彎子了，指著藥問：“這東西誰送來的？”

  眾人目光不著邊際的落到陸雪依身上。

  喬姨娘心下明了，慢慢踱步至陸雪依面前，“大姑娘縱再看不慣二姑娘也不能使出這種下作手段啊，事情抖落出來難不難看？”

  仗著近來得陸老爺青睞，她這番著實有些恃寵而驕。

  眾人經她這麽一說，俱都有點看不明白那瓶藥究竟是不是大姑娘差人送來的。

  再看陸雪依一副事不關己不願解釋的樣子，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喬姨娘剛進門可能對有些事情還不清楚，”明珠面帶微笑，擲地有聲，主子不想解釋她來說，“大姑娘從未對二姑娘有過任何不滿，倒是二姑娘處處與大姑娘作對，多少年了還是如此，這回送手套還要鬧出這種事來，二姑娘是何居心自不必再說。”

  明珠是個厲害的，幾句話就讓夏姨娘恨得牙癢癢。

  偏偏又反駁不得。

  想替她說話的喬姨娘這會兒臉上掛不住了，你家女兒自己不爭氣愛惹亂子，我想幫也是有心無力。

  喬姨娘尷尬一笑，“……原是如此，二姑娘性子浮些無可厚非，大姑娘當多多包容才是，切莫傷了姐妹間的情分。”

  陸雪依倒是懶得同陸雪菱那個蠢貨計較，對父親新納的小老婆也沒怎麽在意，眼下對明月擺擺手。

  “去，請大夫人過來，她是陸家娘親，此事還是由她來定奪的好。”

  老虎不發威，人家都敢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明月膽子小，對這種針鋒相對的場面很不適應，得了小姐的命令後感激似的跑了出去，終於不用再聽到那些夾槍帶棒的話了。

  屋內的氣氛降到冰點，夏姨娘仍在小聲抽抽嗒嗒，陸雪菱儼然昏睡過去，而喬姨娘則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品茶。

  榮燕青就站在陸雪依身後，對她今日不解釋的態度有些詫異。

  印象中這丫頭並不是這樣的，現在倒變得沉穩許多，起碼會搬出娘親來主持公道。

  陸雪依回頭一瞥無意撞上他略帶著考究意味的目光，不由收回視線，將雙手交疊著搭在兩股之間。

  以她在現代的經驗來看，這陰柔的公子哥兒八成又在研究自己。

  那頭的明月一刻也不敢停歇，等到了東苑，正巧看到伺候夫人的葉心在院子裡裁花枝。

  “葉姐姐，大姑娘差我來請夫人去一趟二姑娘屋裡，那邊正因為一件事情吵起來了！”明月有些氣喘。

  葉心一聽出了事，忙進屋通傳去了。

  夫人此時正對鏡梳妝，看到明月和貼身丫鬟進來後慢悠悠放下木梳，“出什麽事了？”

  明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俱都一一陳述一遍，柳青青聽了無甚表情，陸雪菱和夏姨娘兩個本就是她卡在喉裡的一根刺。

  如今這根刺被拿出來，她痛快還來不及。

  “行了，你先回去吧。”柳青青別上一對東珠耳墜，對著鏡子滿意的笑了笑，“我過會兒就過去，讓她們都別走，一切等我過去再定奪。”

  明月福身後離開東苑。

  葉心替夫人取了個銀打的項圈來，“這大姑娘如今是越發識大體了，知道出了事情要請夫人做主，老爺納再多的姨娘，她們都不如夫人您尊貴，陸府家大業大，往後的一應事務還要由夫人操持，那些個上不得台面的人算不得什麽。”

  柳青青近來被新來的喬姨娘氣得不輕，聽到好話後禁不住莞爾，是了，那些野花兒怎麽比得上自己這朵牡丹矜貴。

  “就數你會說話。”柳青青起身披上外袍，“隨我去給老夫人請安。”

  “夫人……不去二姑娘那裡？”

  “急什麽，讓夏姨娘也嘗嘗等待的滋味兒，她不是最愛惹事麽，且讓她哭去吧，二姑娘攤上這娘也是遭罪。”

  話說回來，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女兒，陸雪菱也不是好鳥，和她那個下作的姨娘沆瀣一氣。

  柳青青出了東苑徑直往老夫人院裡去，去時也沒坐轎子，慢悠悠走去的。

  因怕給老夫人添堵，並未把二姑娘高燒的事情告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來不讓老夫人操心，二來也得讓夏姨娘明白——誰才是陸府的正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