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屏忙搖頭，“沒有的事，二姑娘和我就是路過，你忙你的去，別管我們，我們站會兒就走。”

  陸雪菱垂目看到丫頭手上端著的一碗白米粥，稀得和水無異，拿起來一聞不禁皺眉，還是餿的。

  喬姨娘好歹還是半個主子，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著實可憐。

  “她平日的吃食……就只有稀粥？”陸雪菱皺眉。

  那丫頭點頭，“先前老爺說過莫要慣著她。”

  說完掏出鑰匙打開門，裡頭喬姨娘許久沒見過光，抬手遮住雙目，久久才把手拿下來，看到地上的粥氣得怎舌。

  “就給我吃這個？”

  丫頭點頭，“這算好的了。”

  “我好歹是府裡的姨娘，怎容得你們這些狗奴才這樣辱我，一日三餐白粥就算了，今日竟給我端上來一碗餿的，滾！給我弄新的來！”

  裡頭有陶瓷摔碎的聲響，陸雪菱探頭一看，只見喬姨娘踢翻了粥碗，抬手就要給丫頭一個巴掌。

  套在身上的粗布衣裳掩不住她身上的戾氣和凶狠，不愧是個脾氣躁的主兒，落魄時都不肯服軟，看著喬姨娘未施脂粉卻依舊豔麗的面龐，陸雪菱心底沒來由的升起種憐憫和惋惜來。

  “這……這是上頭吩咐下來的，奴婢也是替人做事，姨娘別再打了。”丫頭泫然欲泣，捂著臉躲到牆角。

  喬姨娘哪裡肯輕易放過人，掐著她的頸子吼。

  “上頭的人？是誰！”

  “是……是她們讓我送這個來的，是廚房裡的老媽子。”丫頭把臉埋到臂彎裡。

  喬姨娘長指抓著她的手臂猛搖，“哈哈，都看不慣我了是不是，想著法兒的來欺負我，竟連個老媽子都敢這樣，等著！你們都給我等著，別讓我出去，都未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丫頭側臉被扇出了血印子，出門時抽噎著小聲嘟囔，看到二姑娘時淚吧嗒吧嗒的流，忙跑開了。

  “唉，喬姨娘這又是何苦，服個軟善待那丫頭，或是以前少作孽，也不至於如此啊，現在知道錯了吧，也是報應。”

  彩屏扶著陸雪菱歎道，如今的喬姨娘已沒有再起之勢，偏偏是個倔骨頭，看吧，還不是得餓著，遭人欺負著。

  陸雪菱聽不得她這麽說，示意她閉嘴。

  “你膽子是越發大了，都開始議論起主子來，皮癢癢了還是怎麽？她再不濟終歸是在老爺房裡待過的人，豈容你來說？”

  彩屏噤聲不語。

  兩人正要走時，裡頭的喬姨娘卻突然倒在柴火旁。

  陸雪菱顧不得其他，進去一看，當即嚇得不知所措。

  喬姨娘臉色煞白的伏在柴上，松松斜斜的髻隨意散在腦後，兩彎遠黛旁沾著黑垢，看起來破落至極，陸雪菱拉過她的手不由一驚，好涼！

  低頭一看見喬姨娘身上穿著的衣裳破了好幾個大洞，怪不得呢！

  “還愣著幹什麽，去秋鎖堂請肖大夫來。”陸雪菱慌了。

  “可是……”

  “可是什麽，人沒了老爺問起來你我都脫不了乾系了！”陸雪菱瞪著彩屏，“把門關上，悄悄的請人，不要讓府上的人看到，更別讓夏姨娘知道，快去！”

  彩屏不肯動。

  “還愣著？”陸雪菱就要動手。

  驀了彩屏紅著臉從後門離開，肖大夫來時也是從後門進的。

  趁她去請大夫的時候，陸雪菱草草把喬姨娘拖到一旁的破毛毯子上，又給喂了好幾口熱水，人還是沒醒。

  無法，她隻好用帕子沾濕水胡亂替人擦臉。

  大夫來時，陸雪菱簡直如蒙大赦。

  “肖大夫快幫看看她這是怎麽了。”

  不敢推遲，肖大夫取出把脈枕搭在喬姨娘手下，隔著帕子診了好一會兒才點頭，脈相不穩，卻已能看出個大概。

  “她近日定沒有好好休息，也未按時進食，身子很虛弱。”

  陸雪菱搖唇，“可也不至於暈倒啊。”

  “她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肖大夫收起帕子，“你們是怎麽照顧她的，有孕了還不好生照料？若我沒診錯的話，她先前也暈過。”

  此話一處陸雪菱答不上來，隻乾著急著。

  肖大夫又說：“胎像不大穩，若還是如此，此胎怕是不保。”

  陸雪菱駭然的看著彩屏，算算日子，喬姨娘被趕到柴房裡不過短短幾日，有孕是完全有可能的。

  深知此事不是她們可以處理的，陸雪菱當機立斷，謝過肖大夫後又讓他開了幾副方子，這才同彩屏一起去找陸老爺，打算把事情說清楚。

  陸雪依和彩屏來到陸老爺房間的時候，裡面空無一人，寂靜的有些可怕。

  “我爹呢？”陸雪菱抓住一個小廝急匆匆的問道，她怕晚了喬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事兒，那可就遭了，她還想借著這件事情，在父親的心裡佔上一席地位呢。

  沒有他爹的命令，喬姨娘根本就不能離開那個柴房，更別提找個地方好好兒養胎了。

  喬姨娘現在都情況不容樂觀，多耽擱一會兒就會多一分危險，肚子裡的孩子就有可能也保不住了。到那時，喬姨娘就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

  想到這兒，陸雪菱氣的跺了跺腳：“快說啊！”

  “在……在書房！”小廝顫顫巍巍的指了指書房，有些膽怯的說道。

  “走。”陸雪菱給彩屏使了個眼色，提起了自己的長裙往書房跑。

  還沒跑到書房，就開始大喊了起來：“爹！爹爹！出事了！”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風范。

  正在寫東西的陸老爺毛筆一歪，整張紙都廢了，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只是可惜這張紙。

  “怎麽了？女孩子家家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陸老爺拍了拍桌子，輕斥一聲，將剛剛寫廢了的紙扔到了紙簍裡，又重新拿起了一張紙，用毛筆繼續寫，慢慢道：“有什麽事情啊？這麽急著找我？但是再急，也不能丟了大家閨秀的風范。”

  “爹爹！是喬姨娘啊，喬姨娘在柴房暈倒了，而且聽大夫說，已經昏迷一天了！”陸雪菱連說帶比劃著，看起來有些著急。可心裡卻在暗暗詆毀著陸雪依。

  陸老爺依舊不緊不慢的寫著字，淡淡的說道：“喬姨娘暈倒就暈倒了罷，你去湊什麽熱鬧，還請了大夫？”沒有半點要關心喬姨娘的意思，那件事，他畢竟是個男人，怎麽可能放的下。

  陸雪菱一噎，心臟“咯噔”的跳了一下，總不能說是因為喬姨娘和她娘親有合作關系吧？

  她支支吾吾的一會兒，才說道：“我見喬姨娘太可憐了，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柴房裡，連個下人都欺負她，所以……”

  “以後別這麽心軟，婦人之仁。”陸老爺無動於衷，臉上絲毫不見心疼之色。

  陸雪菱急了：“爹爹，喬姨娘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呢！都一個月了，大夫說，不好好兒休養孩子可能就沒了！”

  “什麽？”陸老爺終於不淡定了，握著毛筆的手一抖，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將毛筆甩在一邊。什麽事情都顧不得了。

  原本沒有幾分表情的臉上多了幾分喜色，“此話當真？”

  “當然當真了，菱兒怎麽可能會騙爹爹？”陸雪菱撅了撅嘴，心裡很是為陸老爺不信任自己而傷心。

  “快快快！叫人布置好喬姨娘的房間，把喬姨娘送回院子裡。”陸老爺也顧不得那些公務了，風風火火的往書房外面跑向柴房。

  柴房外面還圍著幾個丫鬟小廝，對著裡面的喬姨娘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著，她們並不知道喬姨娘已經懷有身孕的消息。

  “都圍在這裡幹什麽呢？啊？還不滾去幹活兒！”陸老爺非常威嚴的吼了一嗓子，冷冷的看著她們。

  人們紛紛作鳥獸散。

  陸老爺跨進了柴房，看見隻蓋著一張破毛毯的喬姨娘，又想到喬姨娘懷有身孕的事，沾了濕氣可不好。

  連忙叫人把喬姨娘抬回了院子裡，又找了一個靠譜的大夫看了看，果然有孕，但孩子非常虛弱。

  陸老爺大喜，吩咐人將大把大把補品送給喬姨娘，為的就是讓喬姨娘安心養胎。

  為什麽陸老爺突然關心喬姨娘？就是因為陸家迄今為止還沒有個男丁，如果能添一男丁……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要是喬姨娘成功的誕下一個男嬰，母憑子貴，那麽恐怕喬姨娘的身價也會倍增。

  這下喬姨娘又重新得寵了，以後還有可能更受寵，有的人為了巴結她送的奇珍異寶更是數不勝數。

  之前落井下石的人有多少，現在恭維她的人就有多少。

  “老，老爺，我和沈力，和離之後，真的沒有半點關系了”喬姨娘面色蒼白，梨花帶雨，陸老爺見自己的愛妾這幅樣子，還不忘解釋，心裡也是信了幾分的。

  而這邊，柳青青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在房間裡面發著脾氣，東西摔了一件又一件。

  柳青青一想到喬姨娘那一張得意忘形的臉，就恨不得撓花她，不由得暗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一直沒有孩子。要是有個孩子，那她的孩子是嫡出，誰還能這樣羞辱她。

  一個個的，夏姨娘，喬姨娘都要騎到她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