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度氏今兒穿的還是跟往常一樣素雅，這是林素曦和玄度氏的通病。

  玄度氏是喜歡素色，什麽灰褐色、青色、藏藍色，都喜歡，你打開櫃子，保準一流水都是這種色系的。

  林素曦是為了保護自己，就算抱著玄度氏大腿，萬一哪天真千氏、李氏看她不順眼，說不準她就鬧肚子了。

  林素曦平時少說話，在人前低眉順眼的，別人就是想害她，估計都會猶豫一下，畢竟她很乖。

  不知情的四皇子沒少說過林素曦和玄度氏，說她倆是臭味相投，連衣服都要穿那樣式兒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年輕的姑娘家，穿的跟四五十歲的老婦似的。

  “姐姐明兒可得打扮的稍微鮮亮些，殿下可不喜歡太素的。”

  林素曦好生提醒，不料被玄度氏反過來質問。

  “妹妹這嘴啊倒是會說，怎的不見你自己換鮮亮些的呢？”

  林素曦甩了甩自己頭上的毛球發飾，又指了指自己領口的一圈白兔毛。

  “奴才與姐姐不同，奴才穿的是絳紫色、薑黃色之類的，都是與這毛球好搭配的顏色，倒是悄悄告訴姐姐，出了這孝期，姐姐看我是穿還是不穿那鮮亮的！”

  林素曦擠眉弄眼的，又把頭上垂下來的毛球捏來捏去，惹得夫人掩著嘴笑。

  “看不出，你倒是個小機靈鬼呢！”

  林素曦看玄度氏沒往心裡去，不得再囑咐了一遍，總是要棄車保帥，讓自己看起來像不受寵那樣兒。

  “姐姐，明日您真得穿鮮亮些，不然妹妹我就白費這口水了。”

  四皇子今日回來的晚，就歇在前院了。

  四皇子派人來傳話之後，林素曦立馬上床睡了，不再一直等四皇子歸來。

  貝勒府已經竣工，只是些許東西還在慢慢補齊中。

  花草倒是種了一點點，今年天氣冷，花匠跟四皇子提議說就算移植了也會凍死，或者是土凍住了，挖不開。

  之前聽四皇子描述，打破了林素曦對貝勒府的期望，想象中的貝勒府自然是光禿禿的一片。

  小湖裡的水結了冰，水底也沒有一條魚。

  假山林也只有稀奇古怪的樣子了。

  竹林……

  想著想著，林素曦就在對貝勒府的幻想中睡著了。

  臘八節六部本是不放假了，只是天氣寒冷，官員們又想回家過節，傍下午申時的時候，四皇子就趕回來了。

  臘八節，四皇子肯定是往玄度氏屋裡鑽了。

  宮人撩起厚門簾子的時候，四皇子已經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氣，心情也跟著溫暖舒暢了起來。

  玄度氏行了禮，趕緊去幫四皇子脫大氅。

  “今日雅兒這裡倒是很熱乎啊。”

  玄度氏回應以後日日都會這麽熱乎，就等四皇子來了。

  四皇子回給玄度氏一個微笑，“出了孝期，也定會常來、多來的，殿下一直盼孩子，嫡長子更是好了。”

  冬日的天，酉時的時候天就已經變臉了，不但陰沉了，而且又冷了許多。

  很快，先是真千氏來了，貂皮大氅，頭飾華麗、衣著鮮豔又多金，臉上的妝容偏向流行的紅妝，一張本就大的嘴巴，塗了胭脂，不笑還好，笑起來宛若血盆大口，要吃人般！

  林素曦隨後就來了，她本不怕冷，普通的厚披風，下頭穿著銀灰色緞子的宮裝，套著灰綠的小馬甲，馬甲鑲了一圈灰兔毛，臉上無甚妝容，塗了薄粉、抹了些橘色的口脂，襯的皮膚倒是雪白，比往日看起來要沉穩些。

  李氏穿的倒是鮮豔，只是神色悵然，皺著眉頭。倒是糟踐了一身好料子和頭上點翠的發飾了。

  待坐到桌前，裙擺上堆了一些，林素曦發看見李氏穿的是平底的繡鞋，還是夏天穿的那種超薄的軟底繡鞋。

  要不是這驚人的身高，恐怕也沒有她林素曦的位置啊，林素曦還要感謝李氏呢。

  皇室裡不喜歡臘八粥亂燉成一鍋，都是挑五樣、三樣的顏色搭配好看的煮一鍋。

  臘八粥只是個形式，不可能單單的隻讓主子們吃臘八粥果腹。

  四皇子是不喜歡吃這類東西的，就象征性的上了四種樣式的，代表著新的一年四季平安！
  小米、糯米、綠豆的一種；
  蓮子、百合、黑米的一種；
  用黃米、白米、江米、桃仁、杏仁的一種；
  還有一盆是用：瑣瑣葡萄、去皮棗泥、榛子、栗子、燕麥，一起煮的，顏色好看不說，吃起來甜膩膩的，林素曦最喜歡吃了。

  飯桌上，四皇子讓鄂羅哩說了一下四個人在貝勒府住處的名字，如果想改動，提前說，四皇子可以考慮一二。

  “嫡夫人的是：慧安院、側淑人的是：漪瀾院、庶夫人的是：青竹閣、瑞安人的是：聽雪小築。”

  林素曦本是想改成聽雨小築的，可是她曾在四皇子面前提過自己喜歡冬日，也喜歡那鵝毛大雪，不料四皇子記在了欣賞。

  林素曦其實雨雪都喜歡，雪聲？不過是風聲。

  雨聲淅淅瀝瀝或是劈裡啪啦都能聽出來。

  仔細一想，四皇子文采出眾，自是想到了坐在暖閣裡，靜靜地看書，也能幻想出雪落在屋簷的聲音，多麽的有意境。

  慧安，是讚譽也是對玄度氏的期盼，聰慧賢淑、又安然自得，做好嫡夫人的本分。

  對於這個名字，玄度氏是無可挑剔的，也是很喜歡。

  漪瀾：《文選·左思;吳都賦》:“理翮整翰，容與自翫。雕啄蔓藻，刷湯漪瀾。“

  漪瀾水波也，四皇子也是讚譽真千氏的美貌和身段如同水波一樣漣漪。

  又是說她本性如同水波一般，能載舟、亦能覆舟，漪瀾院不是個好去處。

  而真千氏自是隻讀過《吳都賦》，得知此種深意，高興都來不及，哪裡還會想些其他的。

  “多謝殿下給妾身擬的院兒名，妾身很是喜歡，不用更改。”

  說話間，舉手投足帶著魅惑的笑容，雖然嘴大，但是不得不說容貌確實是當年四皇子後院最出眾的，如今也能和玄度氏平起平坐。

  林素曦不識那半顆蒙語，自是聽不懂真千氏在說什麽，隻覺得真千氏笑起來真是風情萬種，一瞬間又把夫人玄度氏的端莊給比了下去。

  四皇子點點頭看向李氏和林素曦，李氏位份比林素曦高，林素曦便等著李氏說話。

  “殿下，青竹閣可是在竹林裡？”

  這話問的，青竹閣定是有竹子相襯了。

  “是在竹林，怎的，是不喜歡？”

  李氏搖搖頭，面上看起來又憔悴了些，“妾身自知以後必是再無寵愛，也不去爭取什麽，只是妾身想同瑞安人院子近些，這樣一來不時也能見到殿下，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一個無寵的女人的要求，四皇子還是會管上一管，畢竟四皇子不是對李氏無情，只是李氏身量上出了問題而已。

  “鄂羅哩，瑞安人邊上有哪些屋子？說來聽聽，讓庶夫人挑選。”

  四皇子雖是自己監工，可那麽多院子，哪能記得清。

  “瑞安人邊上的屋子一流水都是小院子，都沒起名兒，沒有大的，都是三間上房、東西各兩間廂房、南邊是下人的四間吾房。”

  李氏一聽，就有些無奈，不是嫌院兒小，就怕這小院子多，她說挨著瑞安人，隔著一院兒也是挨，兩院也是挨。

  從前李氏沒少得罪過鄂羅哩，要不然，鄂羅哩怎麽會說出如此的囫圇話。

  “殿下，妾身的院子緊挨著瑞安人就好，院名兒妾身也不挑。”

  真千氏聽李氏這般低聲下氣，不免覺得搞笑，沒想到當年給她下馬威的寵妾，如今落到這般田地。

  那李氏都能掙，她有什麽不能爭的？
  “可。”

  四皇子就回了一個字，李氏也知道這事兒就成了。

  “妾身鬥膽問一問，妾身的住處可是離殿下近？”

  真千氏生的美貌，之前是不懂進退，沒有眼力見，可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年了，也該知長進了。

  況且，會彈會唱，四皇子自然是喜歡的。

  “不遠，走個一刻鍾不到。”

  這麽近，真千氏也就出不了什麽么蛾子了，只能作罷。不然過分些，四皇子要是來一句，不如搬到前院去？
  那豈不是沒臉。

  “殿下最疼妾身了，妾身在這裡謝過殿下！”

  四皇子點頭，有衝著李氏說道，“無寵，便就求個安靜吧，靜寧閣吧。”

  李氏竟跪下來給四皇子磕了個頭，臉上落了行淚水，“妾身謝殿下！”

  林素曦看玄度氏有些走神，便知道玄度氏不敢自行留人了。

  “夫人姐姐這裡好生暖和，奴才屋裡炭盆本就少，此時奴才不在，那些奴才們肯定懶怠了，想來屋裡冷冰冰的，奴才都不想走了呢！”

  玄度氏一聽林素曦的話，立馬反過味來接林素曦的話，“誰叫妹妹體熱呢！竟不怕冷。此時三九寒天，妹妹隻穿厚襖子，也不覺著冷，姐姐都羨慕你呢！”

  四皇子向林素曦投來不爽的神色，也不說話，只看著林素曦和玄度氏姐姐長、妹妹短的。

  “姐姐，你明日來我屋裡繡那沒繡完的絹的時候可得穿厚些，今夜不飄雪，明日更冷呢。”

  說起冷，四皇子悄悄地縮了縮手腳，看來這三九四九，只能在嫡夫人這裡度過了。

  李氏也不關心四皇子去哪，便起身告退了。

  真千氏隨著李氏也走了，今夜是臘八節，她留再久，四皇子也不會去她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