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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鴨定》第28章  杜世城吐血
  “啊!大夫,大夫,你救救我兒吧。”周氏一聽這話,覺得天都要塌了。

  “他這是腫瘍引起的高燒,要切肉放膿。”鍾毓下了判定。

  “我昨天就是給他挑刺,怎麽就變成這樣啦!”周氏臉腫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此時汩汩的眼淚從縫裡流了下來。

  鍾毓無語地看著周氏:“到底做不做?”

  “做做做。”大金一連聲地說。這一家子早就慌得沒了主見,隻憑鍾毓處置。

  周氏領著兩個兒子,把杜柱死命摁住,鍾毓手起刀落。“啊!”杜柱一聲大叫後,昏過去了。

  鍾毓手腳麻利地排膿、剜肉、上藥、包扎。周氏心疼的,比自己被打還要疼上百倍。

  “腳不要沾水,多給他喝點溫水,回頭到醫館再拿幾副藥,三碗水煎成一碗。”鍾毓一邊淨手,一邊交代。

  “診金多少?”剛才把頭撇在一邊不敢看的大金回過頭來問。

  “五百文。”鍾毓語氣淡淡地說。

  “啥!”周氏正準備掐杜柱人中喚醒他,聽見鍾毓的話,手上不禁下了死力氣,“嗷”的一聲,杜柱疼得彈跳起來大叫。

  “快拿錢!鍾大夫這麽晚出診,救了柱子性命,感激還來不及呢。”大金趴在床上,仰著脖子說。

  “不是,不是,就是太貴了!”周氏難得輕聲說道。她是心疼錢啊,不過兩三個時辰,八百文沒有了。

  “以後三天,我都會來看一傷勢,調整用藥。”鍾毓補充了一句。免得周氏以為他是趁人之危,以後亂嚼舌根,壞他的醫名。

  “有勞了,鍾大夫。”杜大金賠笑。

  “你還墨跡什麽!”他轉臉對周氏一瞪眼。

  周氏見男人開口了,不好再反駁。況且,鍾毓的醫術確實了得,她也是有切身體會的。她磨磨蹭蹭地去取錢。

  杜栓送鍾毓回去不提。周氏肚裡的餓蟲叫囂得厲害。她也顧不得會不會被罰,偷摸到廚房找吃的。

  粥和窩頭都在灶上,尚有余溫,周氏摸黑在廚房裡吃吃喝喝,還不忘給大金和杜柱捎帶上一大海碗粥和六個窩頭。

  “光吃這個,這傷什麽時候才能好!”大金一邊吃一邊嘀咕。

  相對於大金,周氏更心疼杜柱,她心裡想到了昨天杜梅熬的雞湯。公爹讓留一碗明日祭奠二金,這一碗正好搞來吃吃。

  周氏不聲不響地又摸進廚房,點了燈,到處找,廚房裡有雷蘑雞湯的味道。周氏暗忖,杜梅這丫頭運氣不知道怎麽這麽好,居然還采到這個季節少見的雷蘑。

  終於,周氏在一個籮筐裡發現粗陶砂缽裡的雞湯,一摸還是溫的。她不敢在廚房燒,怕待時間長被發現。她急急地端回自己屋裡,把缽子放在取暖的炭火裡捂著,不多時,雞湯的味道就充盈了整間屋子。

  這時杜栓送鍾毓也回來了,正凍得瑟瑟發抖,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是對他最大的嘉獎。

  這一家子把缽子裡最後一滴湯喝了,還意猶未盡。

  周氏吧唧了下嘴,回味無窮,心滿意足地吹燈睡覺了。

  杜梅白日裡忙忙碌碌,勞作讓她無暇分心,可夜裡,她常常做那個奇怪的夢,又夢見父親對她笑而不語,所以她後半夜裡都是半夢半醒。

  天邊晨曦微露,杜梅心裡有事,早早就起來了,把家裡交給杜櫻。她帶上阿爺給的兩文錢,又另拿上昨天準備的10文,挎上籃子直奔村西頭。

  老櫈頭半夜就起來磨豆腐趕早市,快過年了,下午還要替十裡八鄉的鄉親加工過年吃的豆腐豆乾百葉,忙得滴溜溜轉。

  家裡除了一頭拉磨的大青騾子,沒有旁人,所以村裡人要買豆腐都是趕一大早。

  杜梅買了豆腐豆乾百葉,又在小攤上買了三摞紙錢,還買了些做菜的調料。

  他們家的菜地就在西頭,她踩著重霜砍了青菜拔了蘿卜,又挖薑掐蔥。各種活兒都在她心裡井然有序地排著呢。

  今天的早飯是現成的,杜梅昨晚就囑咐過杜櫻和杜桃了。

  杜櫻走進了廚房,當場愣住了。打著哈欠的杜桃跟在後面,也傻了。

  “家裡遭賊了?!”杜櫻大叫。

  杜桃用力地揉揉眼睛。

  廚房裡凡是有蓋的,都被掀開了,灶台上還灑著食物殘渣。杜櫻揭開兩個鍋蓋一看。

  昨天剩的粥去了大半,窩頭也少了不少。這賊人為什麽偏偏偷吃的?還留下來一些?不會是大房夜裡偷吃的吧。

  “桃子,雞湯……雞湯沒了,連缽子都沒了!”昨晚還藏得好好的,杜櫻看著空空如也的籮筐,說話的聲都打顫了。

  因為家裡人都知道今天是二金的頭七,杜世城也早就吩咐留一碗祭奠,所以杜櫻昨天夜裡就把雞湯放在廚房裡了。

  “肯定是大房偷吃的!”杜桃說。昨晚的飯食少了這麽多,除了貪吃的大房,還有誰呢。

  “大清早的,不燒飯,瞎嚷嚷什麽!”兩個女孩子驚乍的聲音在寂寥的黎明顯得特別清晰,把心煩的杜世城吵醒了,他氣不順地說。

  “阿爺,您拿點米吧。”杜櫻在窗外說。

  “昨兒不是還剩很多嗎?”杜世城不耐煩。

  “昨兒的……突然變少了,不夠。”杜櫻回答。

  “嗯?”一陣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杜世城披著棉衣,鞋後跟都沒拔,就開門出來了。

  杜世城到廚房一看,惱羞成怒。昨天背著他在縣城出醜,因礙著老婆子,隻罰他們不準吃飯。沒想到,大房居然把他的話當耳旁風!這是要翻天啊!

  他氣不打一處來,提溜著煙杆,直奔大房屋。

  杜櫻心裡氣不平,雞湯可是孝敬她爹的,怎麽能落在大房的狗肚子裡!她蹬蹬蹬跟在阿爺後面去了。

  杜桃一把沒拉住杜櫻,她急得出了家門,直奔村西頭,找她們的大姐去了。

  “砰”杜世城猛地抬腿一腳,屋門晃了晃,因裡面是閂著的,才堪堪沒有倒下。

  “賤骨頭,趕快起床!”杜世城踹門不解氣,又大喝一聲。

  周氏夜裡偷吃,這會兒正呼哧哈差睡得正香。陡然被公爹這樣叫門,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她的皮肉之苦要來了。

  “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周氏心一橫,穿上外衣,開了門。

  杜世城見門踹不開,叫門沒人應,心裡那股氣蹭蹭直往上漲。他見門開了,也不看來人是誰,抬腿就是個窩心腳。

  “噢!”周氏心口被踢個正著,立時軟到在地,直哼哼。杜栓忙去扶她。

  杜世城斜眼看了她一眼,直接跨過她,往屋裡的椅子上一坐,吧嗒吧嗒抽煙。杜櫻隨後也跟著進來了。

  大房的桌上亂亂地擺著吃過的碗筷,裝雞湯的缽子,赫然在列。

  “你們偷吃我爹的雞湯!”杜櫻氣得睚眥欲裂。

  “吃了怎的?”大房五個人傷了三個,睡在床上的杜樁依然還很橫。

  “敢吃我爹的祭品,我就敢打你!”杜櫻只有11歲,杜樁比杜梅還要大2歲,他今年15了。杜櫻的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根本沒考慮雙方實力的懸殊。

  杜櫻完全是拚命的架勢,撲上去,對著杜樁的臉就是一陣狠撓。

  “啊!”杜樁慘叫,胡亂揮舞雙手抵擋。

  “臭丫頭,放開我弟弟!等我好了,捶不死你!”杜柱剛剛退了熱,渾身散了架似的酸軟,他腳疼得起不來,只在嘴上乾罵。

  大金聽了杜櫻的話,心中難免有愧,隻一個勁喊:“別打了,別打了。”

  杜栓哪能見自己親弟弟吃虧,他把周氏扶到椅子上坐下,一步上前,像拎小雞似的,把杜櫻從杜樁的身上拉了下來,推倒在地上。

  “賠錢貨,這麽狠,吃你點雞湯算什麽,死人還能比活人重要?”周氏一邊揉著胸口,一邊罵。

  “我爹,比你們重要。”杜梅回來了。

  杜桃剛上西邊的道,就遇見她了。杜梅聽三妹一說,丟下菜籃給她,自己飛跑回來。她正堵在門口,今天霧氣大,本不清晰的光把她的影子放大了,屋裡暗了下來。

  周氏對杜梅有點忌憚,說話的聲音也軟了下來:“你大伯受了這麽重的傷,可不得補補?你是他侄女,孝敬一下,也是應該的。”

  “大伯母,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大伯的傷是怎麽來的,你比我清楚。再說,我爹我都沒孝敬好,還真孝敬不了你們。”杜梅冷聲冷調地說。

  “你……”周氏被捅到痛處,氣個倒仰。

  “你一會兒還是給我爹多磕幾個頭賠罪吧。”杜梅看也不看她,帶著妹妹們走了。

  “梅子的話,說的一點也不錯。你們不僅沒有兄弟情義,還忤逆家規,更教會了子弟!”杜世城抽完了最後一口煙,走近床榻,掄起煙杆,對杜大金就是一陣猛捶。

  “哎呦,媽媽啊。”杜大金被雨點般密集的煙杆暴擊。

  慌亂中他護頭難護腚,一把握著煙杆:“爹,你這是幹什麽啊?小輩兒還看著呢。”

  “我沒你這個沒規矩,沒家法的敗家玩意兒。”杜世城想抽回煙杆,奈何大金死命的攥著。

  “狗日的,你松不松手?”杜世城氣瘋了,口不擇言,把自己也搭上了。

  “你不打我,我就松。”杜大金才不傻,他屁股疼得起不來。松了煙杆,就成了案板上的麵團,捏扁搓圓隨他爹折騰。

  “好好好。”杜世城也不要煙杆了,直接上手打。

  “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分家!!!”杜大金忍不住惱羞成怒,一聲咆哮。

  “你說什麽!”杜世城驚訝得連高舉的手都忘記拍下來了。他萬萬沒想到,杜大金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說,我要分家!分家!”話反正已經說出了口,大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炮子子,翅膀硬啦,咳咳……”杜世城的手正要落下來,他胸中一股熱流直往上頂。

  “哇!”一口鮮血衝破喉嚨,噴濺出來,直灑得大金滿頭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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