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作為有師父的一枚徒弟，蘇楠施幾乎每天都在被教導修練中度過，日子過得既無聊又充實。

  現如今，她已經正式成為淳於洛的親傳，她已經想清楚了，她在修仙界一個人也不認識，拜如此一個修為高深的師父，也沒什麽吃虧的，人修與鬼修的絕大部分修練訣竅，並無太大詫異，若碰上二者的異處，她可以根據她識海裡的說明，複述給他，向他請教。

  每天勤學苦練，蘇楠施取得明顯的進步。自她修練以來，她幾乎只是在努力提升修為，絕少有去練習什麽對戰中的攻擊防禦術法，她的那個變身術，練到如今，還停留在能模仿物體的層次上。

  所以，當淳於洛問她要不要修練音系術法時，去過現代，大學是音樂系的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而當他想傳授她音系功法時，蘇楠施手上忽然出現兩個玉簡，並且猶豫著拿給淳於洛一觀。

  淳於洛神識一探、收回，目光閃爍，道：“決奏譜、流光幻影，這兩部音系功法秘籍自然不錯，尤其是流光幻影，小五都想學？”

  蘇楠施想了想，點頭。

  “不過，其中一部順序亂了套。”

  “嗯嗯！”蘇楠施點頭更加厲害，否則她也不會猶豫著要不要給他看，她就是怕那個。

  “決奏譜就不用學了，有流光幻影足已。”

  蘇楠施遲疑，“技多不壓身，功法學多了也不壓身吧。”

  “流光幻影包含絕大多數音系術法的要領，決奏譜也在其中，小五有學習它的時間，倒不如為師教授你一套劍法。”

  蘇楠施一想也是，便接受淳於洛的提議，只不過，她沒有想到學習劍法那麽艱難，比彈琴什麽的難多了。

  “師父，我什麽時候才可以放下劍！”蘇楠施舉劍舉得手酸。

  “天黑之前。”

  慘，這太陽正直直掛著。

  “師父，我什麽時候才不用砍柴！”蘇楠施站在一堆柴火中間。

  “那一片樹林砍完再說。”

  一眼望去，大概有多少畝綠苗來著。

  “師父，我什麽時候才不用挨打！”

  “為師怎舍得打小五。”

  可是正把劍直往她頭頂上的劍敲的那人是誰。

  “師父，我想吃飯了。”

  “嗯，為師這就去做。”

  啊哩，難道不應該去外面吃嗎。

  當一疊疊發黃的不知什麽菜端到面前時，蘇楠施正舉著筷子的手好想放下去，她也確實放下去了，只不過是丟的。

  “怎麽如此不小心？”淳於洛重新幫她拿來一雙筷子。

  “手抖，練劍練的。”蘇楠施想拒絕接筷子。

  聞言，淳於洛內心一陣心疼，面上卻不顯，唉，他的確是有些嚴格了，可他這也是為她好。

  最終，他沒有把筷子給她，而是直接用他手上的筷子加杓子，一筷子一杓子給她喂飯，蘇楠施妥妥地成為一個巨嬰。

  她看著遞到她眼前的飯菜，內心掙扎著，還想拖延時間，“師父，這是你第一次做飯嗎？”

  淳於洛耳廓一熱，點頭，“嗯。”

  “那師父你嘗過自己的手藝嗎？”

  “為師早已辟谷。”意思就是他沒嘗過，不過他想味道應該是不錯的，他這些都是向那個廚藝很好的人學的，雖然他只是遠遠看過幾眼而已。

  蘇楠施撅嘴，他這是要她當小白鼠？
  看著飯菜又向她遞進，蘇楠施看在他為她做飯的份上，勉強就嘗一口吧。

  熟知，她這一嘗，一口接一口，吃得一點都不勉強。沒想到，這些菜看著倒胃口，吃起來卻出奇地好吃，像極了她在現代常吃的那些菜。

  “師父，若是你能把菜貌做得好看就更好了。”蘇楠施邊吃，邊提建議。

  “嗯。”淳於洛應承，他也覺得難看。

  總體上來說，拜了淳於洛這個師父，蘇楠施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他要武力有武力，要財力有財力，要樣貌有樣貌，要廚藝有廚藝，對她還很溫柔，當然這溫柔在他教她劍術上不算。嗯，若是他能溫柔教她劍術，那他這個師父就堪稱完美了。

  這天，蘇楠施苦逼練完劍，正想找淳於洛要吃的，熟料到處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心下有些奇怪，這段日子她與他相處以來，飯點這個時辰他是絕對不會消失的。

  她停在廚房片刻，隨意瞧瞧，覺得她再怎麽瞧也不能瞧出一個大活人，遂轉身，想再多練一會劍時，一股莫名的引力吸引著她。

  當下，她面露凝重，尋著感覺，一路尋去，離開他們的小竹屋，來到一處密洞。

  越靠近密洞，蘇楠施的心情莫名變得更加緊張，仿佛前方有什麽在與她相吸。

  終於，她停下腳步，一臉不可思議望著她前方的場景，有種想掉頭拔腿跑掉的衝動。

  “師父。”她覺得她的聲音不再是她自己的。

  淳於洛好像早就預知到她的到來，正在運功的雙手沒有停下來，臉色煞白煞白的。

  蘇楠施緊張得忍不住用手抓住自己的裙擺，眼睛卻仍一眨不眨地盯著淳於洛傳功的對象。

  那個人、那個女子，為何與她有著同樣的面貌？她，就是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小五嗎。她是已經死了嗎。

  眼觀女子身上慘白的容顏，比她更加精致的五官描摹著淡雅的妝，一頭烏黑的墨發自然垂著，一身簡單不俗的嫁衣著於其身上，讓她仿佛看到了身著嫁衣的自己，美得動人。

  蘇楠施不知愣站了多久，直到她眼中發著光亮的女子額間貌似鳳凰的圖案黯淡，淳於洛才停下他的動作。

  “小五。”淳於洛面色依舊蒼白，連著頭髮，都是白的。

  蘇楠施沒有立即開口回應她，她的眼睛一直落在女子的身上，心中不知在想著什麽。

  許久，她才仿佛找到自己的聲音，說：“她是誰？”

  還沒等淳於洛回答，她繼續說：“是你們口中真正的小五嗎？而我，只是替代品？”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說，明明她心中不是那麽覺得的。

  淳於洛把冰床上的女子扶躺好，落地，來到蘇楠施的面前，“小五心中果真如此想？”

  “我……”她是鬼，而她眼前與她容貌一模一樣的女子是具冰冷的屍體，這情況讓她不多想都難。

  蘇楠施目光落在淳於洛白發上，半晌不言語。

  “小五想修得真身，只需毀之，便可。”生前肉身的存在，會阻礙她的修成。

  蘇楠施聽他這麽一說，驚得視線落在他的蒼白俊顏上，不明白既然要幫她修得真身，需毀她眼前女子的肉身，那他幹嘛還要費力去維護？
  “小五若不想，也可等你修成仙身，如此自然不必修成凡身。”

  “既然師父詢問我的意見，那師父為何還要花大力去使它完整？還弄得……弄得如此憔悴。”蘇楠施總算開口。

  淳於洛微低頭，略瞧自己的白發，“小五覺得為師老麽？”

  蘇楠施有些驚訝他會如此問，她說：“只不過是白發而已，師父容顏依舊年輕，哪裡老了？”外國人少年白發多的是，而且她師父白發配白衣，更加顯得仙氣十足、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了。

  淳於洛提著的心，聽她如此一說，徹底放下，唇角微勾，熟料下一刻卻聽見她說：“說起這個，我還不知道師父你今年多大了。那麽，師父，你今年多大了啊？”

  心中又是一緊，該如實回答她嗎？自己確實比如今的她大上許多，可若追究算起來，他也是比她小的吧。但是如今從骨齡閱歷經歷上來說，自己是比她老許多。

  “這個，為師記不清了。”如若這時候蘇楠施擁有生前記憶，她一定會感歎，這不是他之前說過的那個敷衍理由嗎。

  “記不清？”那肯定是活了很久了，果然修為不俗，蘇楠施心想。

  兩人靜默無語片刻，淳於洛重複問她，“小五考慮如何了？”

  “我、我不知道。”如果它真是她生前的屍首的話，那她自己毀了它，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無礙，等小五想清楚了再說，它，為師會替你好好保存。”

  “修得凡身，它就一定不能存在嗎？”

  “嗯。”

  “那保存一具屍體，為何師父你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這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不是什麽防腐劑或類似防腐劑功能的術法一施加，便完事？

  淳於洛眸光閃爍，須臾才回道：“小五你當真什麽都忘個徹底。”

  蘇楠施眼睛直視他，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她生前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死後連具完整的屍首都不可以有嗎？
  “咒術，向來有得必有失。”淳於洛言盡於此，透露太多，會讓他們之間的相處多些不自在。

  聞言，蘇楠施若有所思，她思考片刻，好似下定什麽決定，說：“師父，這當真是我？”

  淳於洛面色稍微恢復，他輕回：“嗯。”

  “那，需要怎麽做，我才可以修得真身？”

  對於她的抉擇，淳於洛一點意外也沒，他用行動向她說明，在火光燃起之後，蘇楠施感覺束縛著她的一道枷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