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怪一滅,地面急劇震動,開始崩塌,還出現一個強有力的漩渦,把還來不及遠離的眾人一個不落全都吸了進去。
一陣白光閃過,眾人來到一處荒漠之地。
細心清點人數,發現一個都沒走失,便都觀察起這地方來。
此地比先前那地方更加荒涼,不過陰寒之氣倒是幾乎沒有,有的只是荒涼感,以及歷史遺跡存留的荒古感、懷舊感。
遠處的景致時而有龍卷細沙而過,帶來一股沙塵的味道。數量稀少的低矮綠植,為這千篇一律的黃色帶來視覺上的衝擊。
一致覺得這地方暫時無什危險,一行人在此稍作休息恢復傷勢靈力,等整體狀態調整過來後,為了保存靈力,眾人腳踩軟沙向前出發。
不知走了幾天幾夜,好在一行人都是修士,倒是沒覺得怎麽受不了。
繼續向前行走,漸漸有古跡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但是都是些殘破得不能再殘破的廢墟。
“快看!那是什麽?!”有人驚訝問出聲,打破了安靜的氛圍。
早就已經在那問話的弟子開口之前用強大她數倍的神識一掃,天機門領隊道:“好似是一扇石門。”
眾人向那邊靠近,果真如他所說的確是一扇石門。
石門古老莊嚴,上面的紋路依稀可見,只不過突兀地出現在此,看著也不像是本來就安在宮殿裡的。
“咦?師父,這些是您交給徒兒的那種音符?”時熯出聲問蘇楠施。
蘇楠施在驚愣當中神思被他喚回,遲緩地回了一個“嗯”字。
這音符可是現代人發明的記錄調子的符號,怎麽會出現在這古代?她不解。
“這些可是古音符?”卜笙問她。
蘇楠施凝思,這音符現如今出現在如此有年代感的石門上,她該回答是還是不是?
“這應該是古音符,師父先前告訴過我這是她在一本古書上發現的記錄曲調的符號,覺得用它們比用現有的修仙界表示符號方便,就一直使用這種表示方法,教給我的也有這種。”
時熯頓了頓,繼續說:“只不過我這些年查閱了許多書籍,也沒發現這種表示方法,師父也說了她不知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如此看來該是很古遠的記曲方法吧。”
在場之人一聽,覺得很有道理。而這時蘇楠施也肯定了時熯的說法。
“現如今知道這些是音符,那石門上為什麽會刻畫這些?”劉蘭問。
眾人也覺得不解,蘇楠施更是不解。
忽而,時熯拿起他的法寶長笛,按著上面的音符,悠遠懷古的旋律在這空曠黃沙之地傳開來。
清風吹過,卷亂衣袖,石扇上的音符一個個消失,卻又在那消失的地方出現了金字古文。
“初遇,於她觀不見之地,心悅於她;此後,於她尋不見之地,因她而喜。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心有屬,非吾;楚水之畔,伊人姽嫿,她墜輪回,悲兮。”
懂得古文的卜笙照著石門上隨著時熯吹奏而浮現的文字出聲,其聲音自帶情感,很好的為眾人翻譯。
“這前輩可真是……”聽完後的劉蘭不知該說什麽,說他傻呢又怕冒犯到他,可不說呢他明明喜歡得緊,卻連面也不曾與她相見過,這不是傻嗎?
蘇楠施的注意力倒沒有過多放在留言上面,而是時熯吹奏的那首曲子,那不是現代純音樂《神木村の悲しい風習》嗎?
她整個人風中凌亂,難道這世界還有其他穿越者?還是不知在多少萬年前就穿過來的21世紀人?
沒等她多想,石門在一曲完畢,散發出一陣銀光,從他們的視角可以看到,通過這扇門便是一個草長鶯飛之地。
天機門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猶疑著不敢上前的樣子,直到看到蘇楠施一腳踏了進去消失在他們面前,緊接著桐靈派的所有人以及他們的領隊人和掌門之子都進去之後,才跟著一起入了這扇門。
獨自身處一片雲煙極為繚繞之地,蘇楠施看不清周圍的場景,隻依稀可觀這地方的環境該很是清雅。
忽而,熟悉的曲子自天邊傳來,竟又是那首《神木村の悲しい風習》。
而隨著曲子傳播開來,周圍的雲煙漸漸散去,露出一個坐在遠處大石上孤寂的背影。
蘇楠施定睛細看,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那人是誰。
她想上前目睹他的面貌,熟料她剛要繞到他面前時,他一個淡化消失,再出現時站在了一棵桐樹下。
“桐樹?”蘇楠施心想,一個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師父?”她詢問那背影,然而背影卻不答。
這次她奮力想趕到他面前,不過卻再次失敗了,頓時明白無論自己速度多快,終究是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她呆呆立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以為樹下的背影永遠不會轉過身來時,他卻慢慢轉過了身。
刹那間,蘇楠施屏住呼吸,那道無法跨越的屏障不複存在。
她眼裡淚光湧現,用小到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喊了句“師父”,生怕不遠處的人兒被她驚散。
比平時打扮穿著更加仙氣的溫勳辰對著她春風一笑,在如此花好天晴的早晨,使她覺得兩人仿佛隔了好幾個世紀。
蘇楠施慢慢挪動腳步,走到他的面前,想要伸出的手因害怕揉碎眼前的人兒而猶豫著垂下。
“施兒,近來可好。”他終於出了聲。
“嗯。”蘇楠施重重點頭。
樹下的人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樣四目對視著,時間靜好。
“師父,您已經醒了對吧?”蘇楠施生怕他說不對。
溫勳辰搖頭,“為師其實早就已經隕落了。”
蘇楠施身體一抖,“師父不是正躺在聖山下的冰室裡嗎?”
溫勳辰放棄想去觸碰她臉頰的手,面色平靜,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施兒的養魂訣修習得如何了?”
蘇楠施雖對他沒答話有些許急不可耐,但是還是乖乖回道:“師父放心,徒兒一直都有好好在修習。”
溫勳辰滿意點頭,忽而眉頭微皺。
蘇楠施看出了他的異樣,忙詢問他如何了,熟料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在漸漸淡化消失。
蘇楠施面色焦急,連喊幾聲“師父”。
“施兒,記得去找凝魂珠,這……或許是給你的機會。”溫勳辰話語的余音在他身影消失後不久也跟著消失。
“師父。”蘇楠施望著他消失的方向,淚水悄然滑下。
此時的她不知道她的神魂已經離體,身體的本尊正在陷入沉睡。
而在她身體的旁邊,有一個人正看著她的睡顏,目光在她的淚水上停留,心中思量萬千,最終還是幫她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完全忘了其實是有清潔乾燥這類法術。
原地停留許久,見她遲遲不願醒來,他像之前雪地那樣背起她,離開這處陰氣極重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蘇楠施終於悠悠轉醒。
她醒時看到在她不遠處靜坐打坐的人,吃驚問道:“玉修真人,您為何在此?”
淳於洛睜眸,一雙幽深似深海的眼睛回看她,道:“你神魂離體,遲遲沒有歸來,又在陰氣極重之地,常此已久神魂恐怕很難回歸,所以我把你帶到此處。”
其實蘇楠施自溫勳辰消失後,漸漸察覺到她那時的身體並不是實體,不過她因為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之間不願意回身體。
明白過來,蘇楠施對他表示了一番感謝,語氣不似從前那般尊敬且帶著熱切問他:“那真人可知我們如今身處何地?”
對於她的愈加疏離,他心中微起波瀾,不淡不鹹回道:“幽冥之獄外圍。”
蘇楠施一驚,沒想到他們此刻會在幽冥之獄,她以為這地方活人根本不可能到達。
淳於洛似是知曉她的心底活動,道:“不用驚訝,這地方你曾經來過。”
“我來過?”蘇楠施更加驚訝了。
“嗯。”他先是平淡一字。
接著補充:“絕情殿,你曾經來過。”
“絕情殿。”蘇楠施重複他的這三個字,心想沒有想到絕情殿居然位於幽冥之獄。
有心想與他分開行動,卻被他以此地危險為由,繼續與她同路。
二人出了洞口,稍行短暫的路程,大批大批如血一樣絢爛鮮紅的彼岸花便映入眼簾,鋪滿通向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紅得似火,就好像是“火照之路”。
此時此景,蘇楠施的腦海裡冒出一個詞——黃泉路。
她想這條路該不會就是人們口中時常所說的黃泉路吧!
淳於洛看著她有些發愣的神情,替她解惑:“此乃黃泉路,過了這條路,來到忘川河邊,在忘川河的彼岸,可以看到大批的白色彼岸花。”
蘇楠施平複來到傳說中的地獄後產生的奇特心情,再次看向那一隻隻對天堂祈禱的手掌,那麽虔誠熱烈而又絕望幸福,好似在表達它們對愛情充滿哀傷卻又燃燒著忠貞。
曼珠沙華,紅色彼岸花,無盡的愛情、死亡的前兆、地獄的召喚。
曼陀羅華,白色彼岸花,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天堂的來信。
一個生在忘川河邊,一個長在彼岸,生生世世,永遠相望,使人感歎於詛咒和分離如此令人絕望,死亡如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