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皺眉對著眼前的風景思索了半晌,忽地恍然大悟。
隔壁的“凶宅”不見了!
長公主府的後花園與“凶宅”間隔著一道長長的牆垣。透過牆頭能隱隱約約看到“凶宅”中樹木蔥鬱,尤其那棵銀杏,枝繁葉茂,極為優美,堪為風景。
凶宅的樹也是樹,就算有什麽冤魂野怪俯在上面,好歹也算別人家的晦氣。
自己卻很喜歡遠遠遙望那些金色的葉子,透著璀璨的晨曦……
現下這棵銀杏卻不見了。
連同銀杏樹下的屋簷,還有從前若隱若現的其他草木……統統不見了。
長公主美麗的面龐輕輕一側,親信的女官便識趣的躬身上前。
“隔壁發生了什麽事?是一夜之間被冤魂野怪夷為平地了不成?”
女官輕聲道:
“回稟公主殿下,隔壁那家似乎終於把宅子脫手了。新主人也是奇怪,等一過戶,便立刻找了工頭來,帶著批人手,將宅子拆得一磚一瓦都不剩。”
長公主聽得好奇心起:
“只怕是圖便宜入手了凶宅,拆了免得晦氣。”
話音剛落又自覺不對。
如此拆房子即可,又何必連花草樹木也一並砍走呢。
果然女官笑道:
“那家人也確實奇怪。不僅拆了屋子,拆了樹木,這都還不算,還派人拖了沙子來,鋪了厚厚的一層,平得不能再平了。只不過白花花的沙子一鋪,也不知該如何再蓋宅子。”
長公主心中一動,她站起身,倚欄遠望。
這下視野更廣了,果然隔壁空出了一大片地盤,全鋪著上等的砂子,在陽關下泛著微微的光。
凶宅並不算小,這片鋪著砂子的空地在繁華的城中格外顯眼。
長公主自言自語道:
“這並非要重修宅子,倒像是……倒像是馬場啊。”
此言一出,長公主頓時便感到心癢難騷。
少有人知道,她喜歡騎馬。
從前還是未出閣的少女時,她便時常女扮男裝,帶著宮女侍衛,從京城一路跑馬朝終南山腳下而去。那份肆意,那份飛揚,縱使在多年之後也難以忘懷。
只是因為某些緣故,再嫁給沈淵後,她的皇帝弟弟便不太樂意再看到她騎馬,明裡嘲諷過幾次,暗地裡甚至吩咐城門守,但凡長公主出門跑馬,又不是伴駕,便不許放行。
長公主是個聰明人。她如何張揚狂妄,那是對著外人。既然執掌天下人生殺大權的皇帝把喜惡都表現得這樣明顯了,再去頂撞便十分劃不來。
畢竟兒子的富貴前途還都系於皇帝。
從此以後長公主就很少再外出跑馬。
頂多不過在禦苑裡騎騎。
可那樣的話,每次都要進宮,要跟皇帝弟弟的一群妃嬪碰面,要聽她們相互間的勾心鬥角,抱怨牢騷,拉攏示好,還要陪太后……要應酬得又太多太多……
加上年齡也大了……漸漸那顆心也淡了。
今日的陽光這樣好,那片白花花的砂子又那樣耀眼。
長公主的視野漸漸模糊了,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遠方……那些砂地,那些馬兒……還有她不服輸的驕傲,她的肆意快慰……
她忽然抬起頭,對女官道:
“去,牽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