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候在文華殿，既不得皇帝召見，又無法出宮，等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禁衛將文華殿團團圍住，立刻意識到宮中出了大事。

  起初有人想要跟禁衛打個商量，找借口試圖離開，卻遭到前所未有的對待，被粗暴得推回殿中。大臣們個個文質彬彬，哪裡受過如此侮辱，立刻嚷嚷起來。

  禁衛們得了統領的令，既不回嘴也對閣老們的訴求全然不理，隻不讓他們離開。

  於是眾人的目標成了最後一個被皇帝接見的孟大人。

  “孟大人，究竟皇上召見你所為何事？為何如今要將我等困囚於此？”

  孟大人歎息道：

  “到了這地步，實不相瞞。陛下召見老臣，乃因兩事。”

  “何事？”

  “一件乃北晉易主，邊境侵擾之事。”

  這倒不難想到，並不值得閣臣們驚歎。之後孟大人繼續道：
  “另一件事，卻出乎意料。就是陛下征詢臣的意見，流露出廢除太子的意願。”

  此話剛出，人們登時面面相覷。

  太子不知道乾出多少荒唐事，仰仗鄭貴妃的耳邊風，但更多乃皇帝不願讓群臣們遂了心意的叛逆，屁股底下的寶座始終有驚無險。

  就像皇帝在金丹煉成前夕忽然想起責任這回事離開丹房一般，群臣們對他忽然想起廢太子之事更是倍加震驚。

  多少年了，終於察覺到太子有多不靠譜了？

  但……似乎以皇帝的任性程度，乾出這種事也並非沒有可能。

  漸漸地，有人率先想到可能。

  莫非因為皇帝流露出廢太子的意思，今兒眾人才被囚困於此？

  難道皇帝做出如此舉動，正因為察覺到太子有了謀逆之心？
  種種猜測，不一而足，叫閣臣們更加人心惶惶。

  別的不說，他們中有幾個人沒有彈劾過太子？沒有批判過太子？沒有朝太子的荒唐事吐過口水？
  說到底，許多人甚至抱著要跟皇帝杠到底，誓將太子和鄭家掀下台的想法，來為二皇子站台。

  依照孟大人所言，他們成功在即。可此時太子居然不講武德？不對，過分武德充沛起來。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正當人心惶惶之時，一個聲音忽然質疑道：

  “孟大人，陛下當真如此跟你講？”

  孟大人心中一跳。

  他所說的話，人們會輕易相信，無非因為他過往剛正不阿的形象實在深入人心。且自從他出獄回歸高位後，皇帝確實對他欣賞有加。

  但孟大人自己清楚，他已不再是入獄前的那個人了。子孫流放在外，獨女去世，外孫女入府……一系列變故令他身心疲憊。在皇帝喜怒無常的反覆之下，他從未如此渴求度過平安的晚年。

  偏偏樹欲靜而風不止，外孫女翻出來從前他私下寫就的書信。連他自己都早就忘了還有這種東西存在。

  為了保住晚年平靜的希望，他不得不跟著外孫女和七皇子的步伐起舞。

  首要的就是讓同僚相信，皇帝已經立志廢除太子，另立七皇子。

  可如今，居然有人質疑起他的捏造。

  孟大人順著聲音望去，正好看到新科狀元柳名揚的身影。

  他就是那個質疑者。